那彦成的事处理完不过两日,阮元这边请求闽浙会剿、三镇会剿的奏折,也已经到了嘉庆手中。于是嘉庆只得再次召集几名军机大臣,一同商议会剿之事。
“据你等所见,这闽浙会剿、三镇会剿之事,究竟有何办法?”嘉庆向几名军机大臣问道。
“回皇上。”庆桂从来不喜嘉庆骤然晋用新人,所以对于广兴、那彦成和阮元过早被嘉庆委以重任,一直不以为然,广兴之事已经给了嘉庆一个教训。这次虽然他因同为章佳一姓之故,力保阿迪斯不死,对那彦成的罢官夺职,却并无异议。这样看来,几个嘉庆晋用的新人,只有阮元暂时尚未出现差错,想来他办事失当也不过是时间问题。便道:“臣以为这三镇会剿、闽浙会剿,实无必要,海寇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单凭浙江三镇之力,臣以为剿灭海寇,本非难事。只是这阮元不知贼人实情,心无大略,方才出此下策,其实并无作用。是以臣以为,此折驳回即可。”
“庆中堂,海防的事,朕也不是一无所知啊?”嘉庆沉思半晌,最后反驳道:“广东吉庆、福建玉德,他们的奏疏朕也都看过,这海上海寇,现下人数众多,若是官军被贼人切割作战,想要获胜绝非易事。所以朕想着,即便没有必要进行这三镇会剿、闽浙会剿,有备无患,总是以防万一。所以朕还是想着,这两个建议,就都同意了吧?”
“皇上英明,既然如此,臣对于会剿之事,也并无其他意见。只是这阮元在奏疏中还建议,让李长庚做这三镇会剿的总领,臣还是觉得不妥。眼下浙江沿海三镇,当属黄岩镇总兵岳玺最为年长,经验最为丰富,而且岳玺又是旗人,自然做得这个统领。李长庚不过绿营出身,资历又不如岳玺,让他做这个统领,即便臣没有意见,那沿海各镇官兵,也都没有意见吗?”庆桂依然有疑虑之处。
“庆桂啊,朕觉得你虽然行事周密,却也太过谨慎了啊?”嘉庆这一次还是坚持了自己的决定,道:“阮元和李长庚别的话朕可以不信,但有一句,朕觉得说的很对,海战与陆战完全不同,若不是精通海战之人出任这总领,此战势必不能克成全功。李长庚在沿海各镇已经效力快二十年了,岳玺虽然资历更深,海战之事,经历的还是少了些,所以朕以为,由李长庚出任总领,并无不妥。若是你担心李长庚绿营出身,不能服众,那浙江提督苍保,一样是旗人,他还是李长庚的上司呢,有他在陆上节制浙江绿营,你总该放心了吧?”
“可是皇上……”庆桂似乎还是有些犹豫。
“董诰、戴衢亨、傅森,这三镇会剿、闽浙会剿之议,你三人觉得如何?”三人见嘉庆言语明显比庆桂更加有理,哪里还有违抗之语,一时间也连声表示并无异议。
“既然如此,朕总还是要听更多人的意见吧?”嘉庆向庆桂道,庆桂看着在场军机大臣并无支持自己之人,也不敢再有其他言语了。
就这样,三镇会剿、闽浙会剿之议,由嘉庆亲自批准。可京城距离杭州,毕竟有数千里之遥,待得嘉庆上谕送达台州,也已经是五月之末了。
就在这时,水澳帮的几艘大船,也已经抵达了福建沿海。依海盗方面决议,各路海盗、安南船分批北上,六月十日前后在温州洋面汇合,是以水澳帮主林亚孙以蔡牵所部作为前锋,前往福建沿海,先行打探情报。
看着眼前的福建海滨星罗棋布的数十座小岛,其中只有零星几座岛上,依稀可见炊烟升起之状,想来岛上也有些沿海百姓,因陆上耕地不足,前往岛上居住,人数不多,而且没有巡防官兵,对于自己而言,这个环境还是非常安全的,蔡牵也松了一口气。可就在这时,蔡牵的望远镜中却突然出现了一个黑点,紧接着,黑点越来越近,细看下竟是一艘小船,船上挂着白旗,这时沿海商人惧怕海盗,不少商船上都挂了白旗,以示自己无财无物,乞求海盗放过自己。
两个蔡牵属下的头目这时也看得仔细,对蔡牵道:“大哥,你看那艘船,似乎是商人船只,他们的方向,好像就是冲着咱们这艘船来的!”
“这倒奇了,商人见了我们,就算挂上白旗,也没有主动前来我等船上之意,这艘船是怎么了?放他们过来!”蔡牵下令道,不过多时,那艘商船已经靠近蔡牵船只,这时蔡牵等人方才看见,对面船上还挂着另一面旗,上面绣着个大大的“郑”字。
“姓郑?”蔡牵喃喃道:“帮主倒是和我说过,前年有个商人叫郑天选的,给了他五千两银子,以保郑家商船过闽浙沿海,我等三年不得动其财物,莫非就是那个郑家?”想着或许沿海其他商人听闻郑天选之事,也会就此假借郑天选之名以求自保,如此船只,便不能放过了,遂对下属道:“叫他们领头的上来,我有话要问!”
下属应声而去,带了小船靠近对面船只,不过片刻,对面船上也走下五六个人,相继上了小船。几名海盗将船划近蔡牵主舰,搭好梯子,又将六名商船来人一一送上了大舰。只见为首一个郑家伙计,一身账房打扮,为人倒是很客气,见了蔡牵,便对他笑着拜道:“头领安好,小人是温州郑家商号的总账房,头领只叫小人郑嘉便好。我家老爷近日有几艘船,运了粮食,正从台湾北上,听闻水澳林头领到了这附近海上,便遣小人过来告知一声。却不知头领贵姓?可识得林头领?”
蔡牵清楚郑天选与林亚孙相遇之时,自己尚未加入水澳帮,这郑嘉不识自己,倒也正常,但他究竟是不是郑天选手下,却尚未可知,便道:“你说得不错,我等都是水澳帮,林帮主遣了我等前来打探福建沿海情报,却不知你究竟是何人?你说自己是郑天选的下人,可有凭据?”
“这个……在下有准备的。”郑嘉笑着,也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一块牌子,上面都是郑天选字样,对蔡牵道:“头领,这些凭据,足以证明我等身份了吧?”
蔡牵看着牌子倒也不像有假,便道:“好,我相信你们没有骗我,我姓蔡,是林帮主麾下先锋,你们要找林帮主,便在我这船上暂留几日,不日林帮主就会亲至,其他要事,你们就和帮主商议吧。”
“多谢蔡头领!”郑嘉当下回拜,下面五个郑家伙计也一并称谢,拜过了蔡牵。
“先带他们下去吧。”蔡牵说着,忽然之间,回想之前几个人对他称谢之语,竟觉得有些不对劲。看着郑嘉后面五个伙计,只觉其中第四个身材高大,虽看似瘦削,却并不瘦弱,反倒行步之间,颇觉矫健,竟不似浙江土人。回想刚才的声音,也是从这里出了些偏差,当即喝道:“你等暂且停步!”几个人只好停下脚步,等待蔡牵指示。
蔡牵看着那高大之人道:“你,把方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高大之人听着蔡牵之语,一时也有些不知所措,忙道:“这……蔡头领……好,多谢蔡头领!”
“果然是你!”蔡牵冷冷道:“方才你们几个说同一句话,他们说得都是温州腔调,只有你不一样!你这语调,与我所见温州之人大不相同,倒是我在广东见过几个湖广商客,你倒是和他们有些相似。说吧,你究竟是何人,是不是假借郑家之名,其实别有所图!”
这高大之人听了,也不觉支支吾吾道:“这……蔡头领说笑话了,小人一个郑家伙计,有何能耐对头领心怀不轨呢?其实……头领所言也没错,小人姓吴,单名一个平字,本是湖南郴州人,后来有一年,咱们那里闹饥荒,小人没饭吃了,便慌不择路,一路东行,这便到了温州。后来也是这郑老爷为人仁善,赏了小人一口饭吃,留小人在府里打打杂,看着点铺子。头领……这小人真是有些怕了,小人平日只在郑家办些杂事,可没见过头领这般大人物啊?”
“你只在郑家做些杂事?那你倒是说说,为何这次你家主人,会让你到我船上?”蔡牵似乎根本不相信吴平这般言语。
“唉……蔡头领,现在这时局,总是……也不太平不是?这海上人那么多,谁知道你们互相认不认识呢?所以啊,老爷那边也多派了些人手,前往浙江沿海各个分号看护货物,这温州不就没人了不是?所以老爷这次也是没办法,才叫了小人与嘉爷一同过来。”这吴平言语倒是从容,蔡牵听着这段话,倒也不像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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