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秀山,此山虽不高,然地理位置十分特殊,乃是这广州城附近最高点。
站于其上,可俯视整个广州城。
也因此,此山也是鞑子防守的重中之重。
毕竟一旦拿下此山,便可在此山上架设火炮,攻击城内。
到那时,攻下广州城就指日可待了。
然而,待到秦明率领大军来到越秀山脚下时,却还是犯了难。
越秀山几条上山要道早已被鞑子所截断。
鞑子不仅将道路挖断,且还在山道上修建了十几处山隘口,其上箭楼林立,显然布置有重兵。
通过千里镜,秦明还若隐若现看到十几处用石头砌筑的堡垒。
“这是……?”
“莫非是炮台?观其数量,这至少布置了二十门火炮?要想攻上去,只怕极难!”
“除非强攻,然那般只会让大军伤亡惨重!”
“罢了……还是暂且找个合适的地方先行扎营吧!”秦明通过千里镜,仔细打量了一番越秀山上后,最终还是选择了在离越秀山脚下数百丈扎营。
…………
天渐渐暗了下来。
大营内,帅帐之中。
秦明对着数名将领叮嘱再三之后,便让其退了出去。
待众人退出帅帐后,秦明立刻打开与图,细细研究了起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
秦明研究了许久的与图,却还是没有想出攻上山巅的办法。
不过,他并未就此放弃,而是沿着广州城东、西、北三个方向,一点点研究着城墙薄弱之处。
…………
也就在秦明苦思冥想破城之法时,此时的广州城内,却是显得异常的安静。
城内百姓皆都闭门不出,大街之上除了巡视的兵卒,就再无其他人。
而平南王府内,此刻却是灯火通明。
数十名将领与封疆大吏皆聚集于此。
此时此刻,平南王尚可喜坐于其上,现场气氛显得异常沉闷。
“刚刚北门来报,今日游弋于江面的明贼已从其他码头登陆,如今已在北门越秀山附近驻扎。”这时候,尚可喜开口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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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一听尚可喜这话,顿时就小声议论了起来。
“北门?莫非明贼想要攻打越秀山?”
“应该错不了,越秀山可俯瞰整个广州城,攻下此山,便可夺占镇海楼,到那时北门就危矣!”
“看来明贼主将并非平庸之辈!”
“没听王爷刚刚所说吗!在北门外扎营的乃是今日游弋于江面的明贼,应是那琼州明贼无疑了,说不定其主将就是那秦明!”
…………
“咳咳……诸位,无论明贼是何打算,还望诸位务必小心谨慎!千万不可大意!”
“是!谨遵王爷之命!”
尽管众人齐声应和着,然此时此刻,坐在左右两侧首位的广东巡抚卢兴祖与陆路提督杨遇明却是默不作声。
二人心思各异,谁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这时候,坐于其下的王国光与沉永忠却是互相对视了一眼,似乎从对方眼中看明白了对方之意。
很显然,这二人早就达成了某种协定。
至于其他众将,则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他等虽然嘴上应和,然除了尚可喜的心腹将领,其他将领却并不买账。
究其原因,主要还是城内守军仅有一万五千人,即使加上乡勇民壮,也不过才三万人。
而广州城,当前有着十六座城门,要守住每一座城门,这点兵力根本不够。
何况,为了将越秀山这座个制高点牢牢掌控在手,此时越秀山上驻守的兵力多达五千人。
再加上此前琼州明军屡战屡胜,城内守军士气普遍不高。
遂而,不少鞑子将领对守住广州城并无多大信心。
甚至有不少将领还曾经向平南王尚可喜提议过,可趁明贼还未完全将广州城彻底围住之际,尽快撤离广州城北上,以保全兵力,将来也好东山再起,收复广州。
然对于这种提议,尚可喜却是嗤之以鼻,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在尚可喜看来,“临阵脱逃”这简直就是给“朝廷”留下致命把柄,他绝对不能率先逃离广州城,否则“朝廷”就有借口拿此事做文章,削弱他的藩王之权了。
说不定还会因此丢掉性命也不一定。
总之,不到万不得已,尚可喜是绝对不会离开广州城的。
…………
一个时辰后。
广州城,正西门。
总兵严自明率领数十名亲兵来到了正西门外,瓮城城墙之上。
“都打起精神,注意点城外,提防明贼偷袭!”
“明哨与暗哨都要布置,不可玩忽职守,懈怠了事!”
“对了!篝火多点几堆!”
“是!总兵大人!”
严自明率领亲兵一边巡视,一边对着把守城墙的几名绿营守备反复叮嘱着。
作为来广客军,严自明自数月前从江西南昌大营赶至广州城后,便被本地将领不待见。
平南王尚可喜见此,只得调他及麾下五千赣军单独驻防正西门。
很快,时间就到了凌晨时分。
城外,一小队兵马正用柴火、滚木等在泥泞的滩涂之上,小心翼翼的铺设着一条可行之路。
不远处,数百名身批铁甲,手持明刀、虎型圆盾的刀盾兵正护卫着两名身着山文铁甲,头戴铁制凤翅头盔的男子。
这二人不是别人,正是副将杨四与副将郑澧。
“郑副将,这鞑子还真是鸡贼!竟将城壕引入海水不说,还令海水满溢出周围,使其城外方圆数十丈成为滩涂泥地,让吾等大军寸步难行!难以靠近城墙!”杨四放下了手中千里镜,却是笑着对身旁的郑澧言道。
二人率八千战兵,三千民夫紧赶慢赶,终于在天黑之前,赶到了广州城西关近郊。
刚一到西关,二人就一面下令全军扎营,一面又亲自领着亲卫队与数百精锐战兵趁着天黑之后,摸到了西城门数百丈开一丛林之中。
很快,杨四与郑澧便发现,这广州城西门外,不仅挖了一丈多宽的城壕,且其中还灌满了海水。
最重要的是,海水还溢出了城壕,蔓延到了四周平地,将其周围化作了滩涂泥地。
而在这些滩涂泥地当中,还放置了许多拒马及木栅栏。
很显然,这些皆都是城内鞑子故意而为之,目的就是为了阻碍他等攻城。
“哈哈哈……鞑子虽厉害,然杨副将却也不赖!竟想出此等办法,轻松解决了这滩涂泥地,硬生生在其上开辟出一条可行之道来!”
“不过,若是明日攻城,还得将那些木栅栏与拒马等搬开才行!”郑澧说完,接着又担忧言道。
“嗯……不仅得将那些木栅栏与拒马搬离开,还得在今夜多铺设几条攻城之路,否则明日一旦攻城,鞑子定会集中所有弓弩与火器,攻击仅有的一条木弛道!”杨四点了点头,附和了一句,随即又补充说道。
“还有那壕沟,可用小船横跨,将其固定,便可让兵勇轻松越过了!”
“不成!那壕沟就在城下,即使横跨小船,也很快会被鞑子以火油焚之而毁掉”杨四却是摇了摇头,并不赞同郑澧之提议。
作为浙闽之地人士,杨四自是听说过戚少保抗倭的事迹,尤其是其中的许多抗倭战法,他更是从自家祖上留下的兵书当中见过。
比如如何解决滩涂难以作战的难题,戚少保就曾经在书中详细述说过。
那便是以柴火、滚木及木板等铺设在滩涂之上,是其能承受人之重量。
其实,抗倭名将戚继光还在兵书当中介绍过一个更为高明,也更为灵活的作战方法。
这便是泥撬作战法。
所谓泥撬,其实有点类似于后世的滑板车,以杉木制成,可承载人在泥地滩涂上滑行,在对付倭寇上,发挥了极大的作用。
当然,泥撬作战法也并非万能,至少此次攻广州城,泥撬作战法就有其缺陷。
没错!
这便是时间。
要想以泥撬作战,攻城兵勇就必须每人配备一个泥撬,可泥撬看似简单,然制作起来却比较麻烦。
短时间内要想给攻城士卒全部配齐,几乎不可能。
而若是以滚木、柴火等铺设滩涂,就简单多了。
一则可就地取材,完全无需费多少功夫,二则只需铺设出一条路来,大军便可源源不断地利用这条路,去攻击城墙。
…………
天蒙蒙亮之际。
西城门外。
十五条一丈宽、数百丈长的可通行道路,已然铺设完毕。
很快,数百丈开外,旌旗飘扬,四象旗、四方旗,日月旗等各式旗帜不断涌现。
数十个方阵,大军一万多人缓缓向着滩涂开来。
此时此刻,中军大阵。
随着数道令旗挥舞,滩涂前的火炮阵地上。
十五门五百斤的佛郎机炮与三门红夷大炮随即开始对城墙开火。
“轰轰轰……”
霎时间,轰鸣声阵阵,震耳欲聋。
滚烫的炮弹不断朝着西城门瓮城砸了过去。
而此时此刻,二百名精挑细选的刀盾兵,个个身披战甲,头戴铁盔,一手持明刀,一手持方形虎盾或圆盾,开始沿着十五条滩涂小道朝着城墙而去。
很快,又有五百名身披铁甲,扛着云梯的战兵紧随其后。
“冲……!”
“上!上!跟上!”
而就在扛云梯的战兵冲上去后,转眼间,又见一队火铳手与一队弓手,再次冲了上去。
…………
广州城,正西城门,城墙上。
鞑子总兵严自明脸色铁青,此刻,他望着城外那十五条用滚木及柴火铺成的小路,恨不得将身后的几名守备给砍了。
昨晚,他千叮咛万嘱咐守城墙的几名守备,让他们务必小心,盯住城外,以提防城外明贼夜袭。
然一觉醒来,他万万没想到,守城的几名绿营守备根本就没当回事,或者说他等压根就没想到明军会趁夜在滩涂之上,铺设这么多条小道。
“这是怎么回事?为何明贼会铺出这么多小道?尔等是干什么吃的!难道不知道反击吗?一群蠢蛋!”
“总兵大人,末将……末将……!”
那几名守备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等哪知道,城外“明贼”竟会趁夜铺设出这么多条小道来。
“还愣着作甚!赶紧各自回到各防区,应对城外明贼的进攻!”
“是……是!总兵大人!”
“轰……”
“噗嗤……!”
然话还未落,霎时间,一阵阵轰鸣声骤然响起,紧接着,数十颗烫的发红的铁球就朝着城墙望楼砸了过来。
“总兵大人!小心!”
然还未待众人及时将严自明护住,望楼就被数颗铁球砸中,砸落的瓦片与砖石将严自明压在了其下。
而连同一起被压住的,还有那几名守备与十几名亲兵。
与此同时,其他铁球炮弹也极速朝着其他锥楪的鞑子绿营刀盾兵砸了过去。
“噗噗…………”
“噗噗……”
…………
片刻间,就见十多名刀盾兵被炮弹砸中,倒飞出数丈开外,鲜血瞬间染红了城墙。
“总兵大人!快!快去救总兵大人!”
“快挖!快挖!”
“总兵大人在这!”
“总兵大人,你没事吧!”
……
“快快护送总兵大人下去!明贼开始进攻了!”
“轰轰轰……”
…………
也就在杨四与郑澧率八千战兵攻西城门之际
此时,越秀山下,大营内。
听到炮声的秦明瞬间出了帅帐。
“哪里打炮?”秦明四处张望,并大声责问道。
“报……启禀总兵大人!有杨副将信使已至大营门口!”
“快!即刻带过来!”秦明一听飞奔而来的亲兵所言,立刻一愣,随之一惊,似乎猜到了些许。
很快,他就见到杨四派来的传讯信使,当获悉杨四与郑澧已至西城门外,并已然开始攻城时,他眉头瞬间皱成了一团。
“不是让他们先扎营,与本镇商议过后再进攻吗?为何……”
“罢了!也许是战机稍纵即逝,他等也是不想放过这大好机会!”秦明暗暗低估了一句,即刻擂鼓聚将,开始准备拔营。
这次他并未选择去攻越秀山,而是率领大军朝着广州城西北方向而来。
也就在此时,广州城正东城门,一支大军也缓缓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