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不必嫉恨老身,这些消息我也只是从他人那里得知。”叶姓老者笑嘻嘻地说道,转身就和其他熟识搭话去了。
李管事此时显得有些烦躁,从先前对钱族长的胜利者身份,转变成了受害者。
前有赵奕,后有叶姓老者,中间在夹杂着一个看似威胁不大的钱族长,瞬间就让他有了四处受敌的感觉。
钱族长无意间看到躺在隔壁太师椅上的李沭一副吃了臭鸡蛋的表情,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许多,忘了先前种种吃瘪,甚至还有些得意起来了。
没过一会,昨日留在会场的一行人全部到达塔楼顶部。
李管事和钱族长早已没有继续坐在太师椅上了,各种吃食茶水的痕迹也被侍女们打扫干净。
两人现在正和一群人坐在屋内,共同等待着赵奕的到来。
“吱啦。”
推开房间门的正是赵奕,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站起来示意。
“大家不必如此。”赵奕摇了摇头。
一位老者突然站起来,一脸谄媚道:“对赵族长的尊敬是必要的,如果没有赵族长的话,我们七族也没有当今的地位。”
“就是就是!”
其他跟着起哄道,赵族长对于他们来说,虽然不至于戴恩戴德,但好歹这几十年来获得了不少好处,基本都和他有关,所以表面上的马屁功夫肯定要做好。
赵奕走到了大家为他留的座位上坐下,扫了一眼左右两边的人员,一脸古井无波。
而下面的几个起哄人员,已经开始准备接话拍马屁了。
在大家的注视下,赵奕开口道:“我有些累了,所以我决定在这次探岛结束后,辞去赵族族长一职。”
下面众人心中一凛,几个起哄人员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
见众人都没有接话,又接着道:“我想在座的各位也看得清目前的形势了,我只希望未来的七族能有一个安身之处,至于后面发生什么,我管不了,也不想管。”
“赵族长是何意?老身不太能明白。”
“我们天玄七族传承了千年,为何去求安身之地?!”
面对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坐在座位上的赵奕一点反应都没有,一只手捏着眉毛来回搓动着,一脸冷漠。
眼见屋子里越来越吵,叶姓老者将桌子一拍,顿时大家安静了下来。
平时嘻嘻哈哈的他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你们还看不清楚情况吗?天天盯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真就不闻窗外事了?”
“要变天了!”“四十年多年前的草原铁骑你们忘了吗?”
叶姓老者怒目圆睁,不仅声音犹如虎啸,拍桌子更是一震一震的,能够看出来他是动了真怒。
众人的记忆回到四十多年前,他们那时候成家的成家,经商的经商,因为天玄州地处国都城的东南方向,当时塞北关外的草原铁骑止步于国都城外,所以很多人普遍都对这场战役没有什么印象。
最多从他人嘴中道听途说得知一些,根本想象不到当时是一个怎样的情形。
叶姓老者和赵奕一样,都参加过行伍,只不过一个在后方负责补给,一个在前方血拼。
即使是补给一职,也让他见识到了草原铁骑造成的惨状。
那时候,他每天跟随队伍往前线送补给。一路上都能碰见伤员,与往常不同的是,这些伤员不是缺胳膊少腿就是身上的伤口都能见到白花花的骨头。
他偶然间得知,草原铁骑个个剽悍善战。拎起三尺长的直刀,驾着快有一人高的马,就这么向着东郦国的将士们冲来。专门挑着没有甲胄的地方砍,铁骑力大无穷,这一刀刀下去,缺胳膊少腿还是轻的,严重的不是重伤就是死亡。
后来好在东郦国的谋士们看出草原铁骑补给存在缺陷,死伤无数将士们后,终于重创了他们后方的粮草补给。
凭借着以退为攻的战术,草原铁骑们逐渐显得疲惫。趁着他们力竭,东郦国最终以惨痛的代价赢下这场胜利。
胜利的结果却只是处死了这个部落中的合罕。
双方以百年为界,签订了不得开战的条约。
随着收复的土地增多,年轻时候的叶姓老者一路上看到的全是战后的惨状。
这场战役后,东郦国统计了死亡的将士数量,高达到了十万人之多,还不包括那些惨死的平民,而草原铁骑仅仅损失不到两万人。
东郦国死去的将士们躺在曾经奋战过的土地上,打扫战场时却找不到完整的躯体。残垣断壁上的大片血迹,久经雨水冲刷也难以洗净。各种鸟兽啃食着腐肉,在都是尸体的空城中盘旋嚎叫。
这些将士们,生前为家国倒在前线的土地上,死后却落得这般境况。
葬在异乡的亡魂们,再也回不到家乡了。
每当想起这段往事,他的内心都会一阵恶寒。
他不敢想象,如果国都城没守住,草原铁骑肆虐到天玄时,那会是一个怎样的情景。
对于这些只知道眼前利益的鼠辈,他在愤怒之余,更多的是感到可悲。
众人听完这一席话后,神色多多少少有些不正常,没了之前的一脸从容。
钱族长此时站起身来,对着赵奕一拜,道:“赵族长,我代表钱族,愿意为您效犬马之劳,希望您能够为我们指点一条明路。”
“是啊是啊!”
“我代表...”
一时间屋子里几乎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望向了赵奕,也终于想起了曾经公认的龙首。
...
赵奕熄灭了手中的火镰,随意地丢在一旁,两指夹住还在燃烧的烟草,缓缓地吐出一口白烟。
烟中隐约的面孔,看不出一丝情感。
姬无书站在广阔的甲板上,眯着眼睛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
数个时辰前,在岸边百名纤夫的用力下,这艘大船得以驶出港口,向着东方前进。
虽说是东郦国历史上史无前例的大船,但姬无书站在甲板上也会感到晃悠。
“诶,兄弟,发呆呢?”
后面的船舱中走出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少年,少年皮肤黝黑,有着典型沿海居民的特征,说话时露出的白牙与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是在和我说话吗?”姬无书转身看向少年。
“嗯。”
少年来到了他的身旁,学着他四处远眺,环望一圈后并没有发现什么,又把目光方向身旁的姬无书。
“诶,你怎么还带着这无关紧要的面具?”见姬无书脸上还带着昨日的面具,少年指了指。
姬无书迟疑片刻后将面具摘下,露出一张很普通的脸。
眼前的少年以为姬无书不摘面具是因为顾虑长相,“兄弟你比我要好看多了,没必要自卑。”少年哈哈大笑。
正当姬无书准备解释时,少年接着道:“我叫刘语,代表本族前来。”“兄弟你呢?”
“我叫李无书,是 ...”
“是散落在外的李族之人。”
“哦,我明白!”刘语一脸“我明白”的表情,两只绿豆大小的眼睛快眯成一条缝了,搂着姬无书不肯放手。
看着刘语一脸不正经的表情,他也不想解释了,任由刘语自己胡乱猜测。
“走!我们几个互相认识一下。”“这光秃秃的海面有什么好看的。”
不等姬无书拒绝,他直接搂着姬无书向船舱里面走去。
甲板一层的船舱里面,摆放着许多圆桌,一眼世俗酒楼的布局,两旁有着通往上下层的楼梯。
此时没到饭点,自然也看不到人。
刘语带着他穿过几张桌子,来到一间房间前,直接推门而入。
门内外完全是两种场景,里面装饰典雅,还有古玩字画,如果不是中间摆了一个圆桌,他真以为这是个收藏室。
里面坐着五个人,男女都有,加上他们两人正好七人。
“来来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刘语一把身后的姬无书拉过来。
“哎呀,我们都知道了。”“再说了,人家又不是哑巴。”
“就是,不愧是你刘语,你爸妈还真取对名了。”
两位女子笑声如银铃般清脆,望着刘语打趣道。
刘语面对调侃表现得一点都不害羞,反而略带自豪地大方承认了。
女子嗔怪道:“厚脸皮。”
众人纷纷笑出了声,现场气氛也是活跃了许多。
在一番相互了解后,给姬无书留下了较深印象的分别是先前出言调侃的两位女子,分别叫作叶碧霞和钱琳,以及赵族当代族长的孙子—赵离庭。
两位女子嘴皮子功夫了得,姬无书被两人一言一句弄得苦不堪言,还好有着其他人横插一嘴,打断了两女滔滔不绝的问题。
赵离庭生得人高马大,面如刚玉,但谈吐间却让人感觉如沐春风。
对于其他人,姬无书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互相不过点头之交。
从刘语那里得知,外面的桌子都是给船上的员工吃饭用的,另外几个同样的房间则给那些来自七族的管理者们准备的。
那些管理者负责管理船上的员工,但没有权力干涉他们七人,这艘船上只有船长能够指挥得动他们。
众人并没有怎么在意过姬无书的身份,更多的是一起聊着最近的趣事,亦或是回想自己的成长经历,想将快乐分享给大家,时不时满堂哄笑。
姬无书依靠在椅子上,望着正在说笑的众人,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放松。
从不喝茶的他,拿起面前早已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
茶虽凉,人不凉。 26993/1104137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