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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四章 天下英雄谁敌手!

    长空之上,白袍真君衣衫猎猎,按剑于只掌之间。

    他在击落了赵武王雍那庞大身躯时,将象征着赵氏‘山河’的雍王鼎,给拦截了下来。

    看着眼前,与自己所掌的那座豫州鼎风格迥异,可却散发着殊途同归般气息的重鼎,季秋缓缓点头。

    这如出一源的气息,可以确定。

    正是九鼎之一!

    思及方才电光火石发生,席卷了茫茫北漠的大战。

    季秋吐出一口气,望向那下方胸膛露出窟窿,鲜血不停流淌着,眼神暗澹,却焕发出了微微神智的身影,不由心有余季,脑后寒意久久未散。

    莫要看他如今姿态云澹风轻,口气如若等闲。

    但,在方才那千钧一发之际,季秋是确确实实,被这尊疯王打出的战矛,加持那所谓的王之权柄,给压制死了,避无可避。

    天上地下,前后左右,尽都是杀机锁死,他根本没有躲避的方向!

    有那么一瞬间,季秋仿佛真的察觉到了死亡的恐惧。

    甚至从某种意义上讲,他眼下已是真正的死了一回。

    那柄战矛所携带的恐怖力量,洞穿了他的胸膛,将他自身的五脏六腑,甚至都给彻底震开,震散了。

    若不是...他结成了天地法相!

    纵使是虚无缥缈的‘神’!可能...也差点被那一柄战矛洞穿,不复存在!

    幸好,还差了点。

    赵武王雍的战矛,无法磨灭季秋神意所结的法相。

    因此纵使能轰散他的肉身,但在天人境与万劫不磨身的双重特性加持下...

    断肢重生,甚至于滴血复苏,都绝非玩笑之言!

    终归还是他更胜一筹!

    不过话又说回来。

    这一次,也是叫季秋亲自面对,明白了这些神血之王的恐怖。

    陷入疯癫,神志不清,寿命濒临了尽头...

    在这种种要素的压制下,这位曾经杀伐果断的王,如今能够剩下五成的实力,都算是多了。

    再加上鬼谷先生‘纵’术加持,东君以神秘的阴阳之法,欲咒杀赵武王雍,如此多的手段一齐用上,竟都叫他爆发出了此等威压!

    更莫说这赵氏的那三尊巨头了,在这位疯王真正发狂下,不过数个回合,他们便都被尽数镇压,各个受创,完全不是一合之敌!

    恐怕...连他们自己召开战争祭典前,都不晓得这位王在彻底爆发后,会有这般强大罢。

    毕竟是接受了神圣馈赠的存在。

    他们的底蕴与底细,远远超越了普通人能够想象的极限。

    而能维系平衡这么些年,让这尊武王再是强横,却都无法杀入西秦,北燕,三晋,东齐的那些个王者...

    又该是个什么水准?

    难怪即使夫子、道尊,都在自身践行学说圆满,一飞冲天,比之庄子东君鬼谷子诸圣还要强大之后,他们却依旧未曾掀桌,仍然在积蓄实力,等待时机。

    有原因的。

    凡是杀伐,皆从流血开始。

    若不能和平演变。

    那么终归会有人,因此付出无数的鲜血。

    这赵武王雍都临近末路,依旧如此强横,那姜齐之主,想来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物,更莫论那镐京之中,隐约至高无上,不问世事的周天子了。

    或许,他是这地上最为接近神圣的‘人’。

    但。

    季秋捏紧拳头,经历了一场大战蜕变后,他对于自己的实力,也大概有了些许认知。

    虽说赵武王雍,是在最为虚弱的时候与他一战。

    但那杀伐第一的战矛,底蕴最强的权柄,却都在方才一战之中,尽数用上了。

    然而纵使这般,拼上一切,赵武王雍都无法磨灭他的神魂。

    因此就算是其他神血之王前来,又岂能有百分之百的把握,真正镇杀季秋?

    万劫不磨身并非无敌,也有极限。

    但想要把季秋打到那种极限的程度。

    起码得在一瞬之间,连续斩杀他数十上百次,才有那么一丝丝的间隙,能够抓住!

    可只谈这点,这地上的生灵,焉能做到?

    更何况,待到季秋得九鼎后,以鼎之气数反哺己身,他的实力只会愈发拔高!

    待到成了中期,乃至于后期之境,道一声人间无敌,绝非虚言!

    随着胜负手揭晓。

    参与战争祭典的诸人面上,表情亦是各有不同。

    赵国大司马虞襄双眸紧紧的缩着,直视季秋,仿佛是不敢相信,这世间竟然有凡人,能够做到这种程度。

    他正面...击溃了王!

    而捂着胸膛那处被战矛钉出的伤口,抡着重锤,在一侧观摩了季秋惊天一剑,随后滴血重生的赵五灵,面色复杂:

    “原来...”

    “在那城门之前,你与我一战时,就已是留手了。”

    “这就是,从凡民之中走出的至强者吗!”

    “王呐!”

    他的目光露出悲意,顺沿往下,望向了那尊陨落于漫漫黄沙下方的身影:

    “属于我们的时代,结束了。”

    赵五灵庞大的身躯一闪,从长空落下。

    他在那尊被斜阳映射,身躯陷入茫茫沙砾之间,鲜血浸染了这片土地的赵武王雍面前跪下,放下了巨锤。

    至于方才断言了季秋结局的鬼谷子。

    面上先是露出了惊愕,后又倒吸了口凉气:

    “这般手段...”

    “只论神通与术,世间还有谁能杀他?”

    话语方落,一侧接过话茬的东君,咳出两口血来,隐于黑袍下的面色有些苍白:

    “恐怕,除却那镐京的周天子外,也就只有天上的神圣了。”

    “但这岂非是,大幸之事?”

    说完,他甚至还轻轻笑了,用着传音之术,继续回递消息:

    “别的地方,尚不好说。”

    “但从此之后,在这赵氏的土地,我等的手,已经是可以畅通无阻的插入进来了。”

    “毕竟,若真是这位新王登位。”

    “他必须,也必将给予我们所允诺的东西。”

    “好的时代,要到来了...”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那手持黄金剑,堪称是此次战争祭典出力最少,狼狈最多的无穆君,几乎与赵五灵一前一后。

    就在那赵国上将军单膝下跪之时,便已持剑跨越了茫茫距离,俯身在赵武王雍的面前,面色悲恸:

    “父王...”

    “我应下了你最后的王命,召开了战争祭典,达到了你想要的目的。”

    “现在,你还有什么其他想说的吗?”

    他的手臂,放在了赵武王雍那一身斑驳的赤色铠甲上。

    很明显,在他的判断下,赵武王雍已是真正走到了尽头。

    或者说...

    这位古老的王,自己也不想活下去了。

    而且随着受到季秋一剑重创,从那极致的癫狂之中醒转过来后,赵武王雍的眸中,罕见的露出了几分神色。

    他睁开了血色的眸子,感受着北漠凛冽的寒风,看着残阳如血落,好似在昭示着他的生命,也将如此进入永夜,彻底凋零时。

    未作多言,只半身挣扎而起,紧紧握住那柄伴随着他战斗到了最后一刻的无名战矛:

    “呃啊....”

    随着他的动作与低吟发出,无数沾染鲜血的沙砾被他抖下。

    就连无穆君都因此退了两步,面色带惧,只余下赵五灵继续低着头颅,如同凋像般,仍旧跪于王前。

    “真痛啊...”

    他抚了抚自己的胸口,‘嘶’了一声,长吁一口气,后又打量了眼赵五灵与无穆君,先是对着一侧那忠诚的部下,惋惜道:

    “赵五灵。”

    “从今往后,你无需再效忠于孤了。”

    “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以一个真正强者的身份!”

    “这剑,够狠。”

    “它竟然当真能够叫我的生命不停流逝,何其不可思议...”

    “或许,也只有孤最为巅峰之时,才能有把握抗下这一剑吧。”

    “但那已经是...许久许久,许久之前的往事了。”

    赵武王雍赞叹了一句,深深的望了一眼季秋:

    “你与当年游走列国,那位儒家的夫子一样。”

    “你们,都是能够带来奇迹的人物。”

    “我曾经在最开始覆灭玄商时代前,曾经见识过与你相似的法。”

    “断肢重生,不磨不灭么...”

    “继承了曾经辉煌至极的王朝,你的身体里,天然流淌着反抗神只的血,这很好!”

    他的语调,逐渐高昂。

    即使气息越来越弱,但当眸子蕴含了‘神’开始,仿佛曾经那尊杀伐果断,威压众生的赵氏之主,便复又重新降临在了这个世间。

    “神圣呐...一个多么伟岸的词汇,也是孤曾经一生都难以企及的境界。”

    “但,也只有到了这即将陨落的时候,其实我辈才会清醒。”

    “得到了最初的权柄,同时也意味着,我辈的尽头,也早已在冥冥之中,便已既定。”

    “‘狗’,是永远无法和主人一样,并肩而立的。”

    他拂过了面上的风沙,望向了背后依旧伫立的巍峨神像。

    那是一尊看不清面容,但只要向其望去,便能感受得到一股子杀伐与癫狂的凋像。

    他的背后,背着一柄巨大的斧头,即使经历了方才大战的余波,却也依旧完好如初,不曾破灭。

    这里是曾经不败古道建立的中心。

    也是赵武王雍曾经守护的东西。

    一尊外界的神圣,号曰:天刑君,也是赵国祭祀的真神。

    身上源源不断的滴落着神血。

    但即使受到了此等重创,赵武王雍看向那神像,却仍是笑了:

    “即使到了现在。”

    “尊贵如您,仍旧不愿降下那曾经伟大的目光吗?”

    “须知道,孤已不再是曾经游荡大漠,那个弱小无比,懵懂无知的蛮人了啊,天刑君!”

    先是一声低吼,紧接着。

    赵武王雍拳头攥紧,战矛之上,附加着他此刻最强的力量,源源不断的涌了上来!

    这一矛,叫瀚海风沙化作气浪,叫穹上云海,为之排空!

    一时间,比之方才他狙杀季秋的那一击,也不逞多让!

    即使身受重创,竟还有余力!

    季秋不觉耸然一惊。

    幸而,这一矛的目标,已不再是他。

    只见那卷席着澎湃之力的战矛,随着赵武王雍一矛贯穿,奋力一击,化作流光,几乎能击碎星辰,顷刻间便轰在了那神像之前!

    一股无形的屏障随着危险逼近,随即在那神像表层升起,好似神圣显灵一般,散发莹莹微光,好似要拦下这一道致命战矛!

    但!

    随着赵武王雍手掌前推。

    那一矛,更加强横!

    不过旦夕!

    卡察一声,屏障破碎,连带着那不知是何材质锻造的巍峨神像...

    也随着这一击,彻底崩裂,化作了石块碎屑,散落在了漫漫黄沙之间!

    见得原初神像碎裂,也无神圣投影降临,赵武王雍不禁哈哈大笑:

    “神,也非不可战胜!”

    “起码在此刻,你甚至都不愿睁眼,而你曾经遗留的力量,孤拼死一搏,也足以撼动!”

    “只可惜,孤这一生没有路走!”

    “不接受神血,颠覆不了玄商,一介茹毛饮血的蛮人,谈不上前途可言,更不可能替代晋的正统,裂土封疆!”

    “可接受了神血,便注定已是绝路!”

    “悲啊!”

    一声长叹。

    随后,他如同一头威风凛凛的狮子一样,怒目瞪着无穆君:

    “竖子,无胆,无识!”

    “你可知,孤本来为你准备了怎样天大的造化?”

    “孤穷尽一生,撇开了神血的弊端,这一身本源,便准备留给我后世血裔,用以在有朝一日,能够举起大旗,为孤与那天刑君一战!”

    “但你今日,面对一迟暮的老狮子都畏首畏尾,左右观望,岂能有一点为王者,或是为执掌一方权柄的公侯风貌?”

    “太高的权位,遮掩了你内心的胆怯,无穆。”

    越发虚弱的赵武王雍,语气越来越低沉:

    “你不适合作王。”

    “更不适合,执掌我留下的东西。”

    沾染着血迹的发丝飞扬,赵武王面对这名嫡系后裔苍白的脸,随即望向了远方。

    那是赵国的方向。

    “我奋斗了千年的基业啊...”

    他的话语中,带着些怅然,随后举起了双臂,似乎是在迎接着一个时代的落幕:

    “从今往后,就与我一并,走向终焉吧。”

    伴随他最后的一番呢喃话语落下。

    暗沉的天穹,洒下了赤色的血雨,一滴又一滴,洒落在了这片荒凉而又孤寂的北漠。

    它见证了一位王者从卑微崛起。

    而今,

    也亲眼见证了他,彻底走向终结。

    他的身躯渐渐融化,只余那残破的铠甲失去重力,‘彭’的一声坠落在沙砾之间。

    赵雍,兵解了。

    随后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团赤红色的薪炎,从他旧日的尸首中演化,徐徐燃烧,好似不磨不灭。

    那火焰里,蕴藏着赵武王雍的一切,是他用尽了生命的最后时光,摒弃了权柄的残缺,所留下的馈赠。

    原本,他想将其留给他第一位子孙,无穆君。

    但在见证了这场战争祭典后。

    最后的意识叫他决定,将它给予另外一脉。

    他隐约有所预感。

    或许这样做,才是最正确的。

    后世的轨迹,就此走向了岔路。

    随着赵武王雍的消逝,看着那团神异的本源之火。

    无穆君大口喘着气,眸中蕴藏着再也遮盖不住的疯狂,就想上前一步,抓住那最后的天大机缘。

    他无视了他父王最后的告戒。

    因为,他无法接受!

    但只可惜。

    诸事往往,并不能尽如人意。

    只见那蕴藏着无尽神异的薪火一闪,便以一种他根本无法拦截的方式,瞬息出了茫茫北漠。

    它所去的方向,似乎是王城。

    而随之。

    天穹泣血,赵土沉沦。

    这整个疆域,都仿佛感知到了一尊王的陨落。

    是以,天生异象。

    远方彼端,王城那苍茫古老的号角仍旧吹奏。

    古钟敲响,声声不绝,伴随着血雨滴落,更显悲怆。

    就此,曾经纵横捭阖逐鹿九州,裂土封王的一代枭雄——赵武王雍!

    以他自己选择的方式,

    就此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