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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归来!问心!

    自古以来,江南之地,便素来颇得诗人词人之钟爱,笔下之描绘,仿佛人间天堂。

    其中,杭州更是天堂中之天堂!

    其景如画,极尽风流。

    尤以西湖之美,天下闻名。

    杭州的西湖,一片灵山静水,宛如一个温柔文静的美人,令人醉生梦死。

    苏堤,是西湖上自南至北的一条长堤,乃是由才子苏东坡所修建。

    ——若说西湖艳如美人,那么苏堤就是美人的柔长秀发……

    暮春三月。

    西湖两岸,柳翠烟浓,桃花遍野争艳。

    如此美景,偏生有一物事格格不入——

    一个甚为简陋的茶寮,坐落于西湖之畔。

    在茶寮驻脚歇息的除了少数商旅之外,还有几桌江湖中人,以及——

    她。

    她,身穿一袭玄色女式劲装,顶戴斗笠,边上黑纱垂下,遮住了面容,显然不想被人见到其庐山真面目。

    一手轻举茶杯送入黑纱之内静静自饮,一手按在腰间佩刀的刀把上,独坐一桌。

    茶寮虽不起眼,却还是不乏说书人。

    此际正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只见霍玄铁一双玄铁拳力贯千斤,直中秦霜心窝……嚯!好家伙,这位天霜堂主居然面不改色,安然无恙……”

    “……不哭死神果不愧‘死神’之名,一掌拍出,风起云涌,整座聚义厅立时坍塌破碎,连城寨逾百精英无一人幸免……”

    “……霍玄铁身死,侠王府被灭,连城寨亦被连根拔起,就连拜剑山庄亦闭庄封门,逆天盟此次可谓元气大伤,似乎预示着天下会一统江湖指日可待啊……”

    说得正酣,蓦地一个刀客叫嚷起来:“这些事,近来传遍江湖,咱们都知道,兀那老儿,别说废话了!”

    “我只问你,那位‘风中之神’和天下会神风堂主的‘天下第一腿’之争,最后花落谁家了?”

    此话一出,茶寮内本来听得漫不经心的众人,顿时精神一振,纷纷凝目说书人身上。

    就连“她”手上举杯动作亦微微一顿,人亦稍稍偏过头来。

    显而易见,那个刀客所问,较说书人口中所讲的江湖传闻更为吸引众人关注。

    说书人虽被打断,却也不以为意。

    见大家都更为关心“天下第一腿”之争此事,也不吊众人胃口,笑了笑,悠然说道:“十强天骄,排名有先后,实力有高低。”

    “既是如此,第七又岂能胜得了第一?”

    “逆袭,听来励志,可做起来谈何容易?”

    一番话,说了似乎没说。

    但是茶寮内众人却都懂。

    有的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有的一脸惊叹,有的……

    而“她”,则是娇躯轻颤,明显心神有些失守。

    这心神一失,一身真气便有些不受控制外泄,茶寮之内众人无不蓦地心头一凛,不明所以,只觉突然一阵哆嗦。

    “啊,怎么回事?”

    “你也感受到了?”

    “奇怪,为何突然间有些阴冷?”

    不等众人探个究竟,茶寮之外这时传来一个更冷的声音:“这股气息……嘿!终于找到你了!”

    声音一出,茶寮里的“她”又是身子一震。

    而这次,她动了。

    拍桌而起,飞掠而出,却是和那个声音反方向而去。

    “逃得了吗?”

    声音主人冷哼一声,亦是纵步追去,身形如风,只在原地留下一缕轻烟。

    两人一前一后,一逃一追,彼此最近时,绝不会超过十步之距。

    如此数刻工夫后,两人已是来至钱塘之畔。

    她,已是退无可退。

    身后之人这时亦不急了,负手而立,淡淡说道:“交出神石,束手就擒,我可饶你不死。”

    她转过身来,同时腰间刀已出鞘在手,没有说话,但是此举,已无声地宣告了她的选择,哪怕她的实力远逊色于对方……

    见状,追杀者冷笑一声,亦不再多说。

    衣袍鼓动,两袖飞舞,双掌已出。

    掌力狂涌澎湃,更胜钱塘凶潮,叫她宁可直面身后大自然之威,亦不想面对眼前此人。

    不再迟疑,千钧一发之际,果断纵身跃入江中,险之又险躲过一劫。汹涌掌力落空,打在江面,炸起滔天浪花。

    ……

    被后世称作“杭州湾”汇钱塘江入口处,一艘五桅帆船缓缓驶来。

    船头之上,一条高大身影负刀而立。

    一袭质地华贵的淡青色劲装勾勒出其挺拔强健的身姿,一头凌乱如狮鬃的长发随江风飞扬,眉目之间散发着一股英挺之气,整个人俨然一头绝世凶虎!

    正是历经半月航海,终于自东瀛归来的聂人王!

    于他而言,不过是近二十日光景过去。

    可是他实深知,如今的风云世界,早已物是人非。

    他极目远眺,视线仿佛越过千山万水,越过重重阻隔,看到了嘉定州,看到了颜盈和聂风……

    “不,相信如今他们已不在那里了……”

    念及于此,突然有了一丝烦乱和焦躁。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万变犹定,神怡气静,忘我守一,六根大定……”

    随着默念冰心诀,整个人这才渐复平静。

    眉头却已深皱,素来刀锋般锐利的眼神亦罕见地流露出了一丝复杂之色。

    刚才那种情况,已不是第一次出现。

    自离了东瀛,这半个月的航行,他就发现自己不时出现心境不稳之现象。

    特别是一想到颜盈、聂风已是雄霸的人,心底便会涌现一种不舒服之感,脑海之中,就会不由自主浮现他们母子二人的面容……

    初时,这种感觉仍还尚浅,略微调整一下心态,便恢复了心如止水。

    他甚至强迫自己不去想雄霸、颜盈、聂风这三个名字。

    ——只是……人是一种奇怪的动物,你越是不想去想某件事,偏偏就会越来越频繁想起这件事……

    到了后来,程度越来越深,再也不能通过自我调整稳住心境,竟然需要用到冰心诀,方能止住内心波澜!

    也是直到这时,他才惊觉——

    他,再也不能对颜盈、聂风母子二人做到最初魂穿时的毫无感情。

    他,竟开始在乎起他们二人!

    他,居然有了感情……!!!

    这个事实,叫他烦躁!叫他恨不得一刀送那母子二人下去见前身,好一家团聚,自己亦了无牵挂、再无羁绊……

    只是,倘若自己真的这么做了,还配称得上是人吗!?

    归根到底,问题还是出在自己身上,岂能怨他人?

    心躁之余,亦不禁自问:

    到底是什么时候,自己一颗矢志追求最强之心,竟然开始被其它事物所侵入?

    聂风,倒也罢了。

    虽有父子身份,但他自问对这小子,更像是风云第三部里皇影对神锋的那种关系,而且相比起来,程度上亦是有所不及。

    这种程度,这般关系,不至于腐蚀其心志、阻碍其变强。

    主要还是,颜盈……

    不可否认,近二十天前(实则十六年前),对方身上的变化,让他第一次对这位天下第一美人过往那不好的印象有所改观。

    但仅凭这点,仍并不足以撼动其心。

    只是,后来与神一战,当他身陷虚空之中,当他感到从此就要被无边孤寂所包围时……

    值此彷徨之际,一张倾城面容蓦地映入脑海之中……

    从那以后,他的心似乎就不复以往钢铁般坚定,以至于之后偶遇破军,从对方口中闻知如今已是十六年后,竟会有些在意起颜盈对雄霸投怀送抱……

    “……就算如此,为什么会是她?”

    “那种女人,值得你在意吗?”

    每每此时,除了借助冰心诀稳住心神之外,他还会这般扪心自问,以催眠自我。

    双管齐下,才能迅速平复心境。

    只是,这似乎治标不治本,而且说归那样说,但是他依然会在想到“颜盈”这个名字时,无法再像从前那般淡定、内心毫无波动。

    正如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