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初永望甩手将折子撇去。
那折子从桌角滑落,顺着长阶一路滚散。
贾晶晶立刻给一个眼神示意角落里的小太监,叫他们先别急着过来捡。
初永望扔完折子许久才回神,忽然发现初月晚愣愣地盯着膝盖不动,眼睫毛颤巍巍,好像被吓到的反应,初永望长叹一口气。
“朕把话说重了。”他表示歉意。
初月晚忙抬起头看着他:“是裕宁提到了令皇兄生气的事,裕宁只是……一时没有想明白。”
“怎么,朕说了你还不信?”
初月晚马上爬起来,两手捏捏初永望的肩膀:“裕宁相信皇兄说的,只是裕宁自己笨笨的,听完了话要反映一下嘛。”
初永望让她捏得龙袍都皱了,心道这娃娃人小劲儿可不小。
“皇兄人家还有一事相求……”初月晚想索性跟他摊牌了。
“朕有求必应。”初永望也知道自己没法拒绝她。
初月晚边捏边说:“人家想借一下贾公公~”
殿上的贾晶晶老脸上默默显露出一个疑问的表情。
初永望瞥了一眼阶下,又瞅瞅自己身边谄媚得如是之明显的小皇妹。
“行,用多久?”初永望没在犹豫的。
“多久都行?”初月晚开心,得来全不费工夫。
贾晶晶:“?”
初永望拄着桌子的那手摊了一下,随她便。
于是初月晚非常顺利地出门时把贾晶晶一起带走了。
……
“公主殿下……老奴不在皇上身边,这怎么放心呀……”
“贾公公莫慌,本公主只是稍稍问点话,不会为难贾公公的,而且我们现在就在议政殿外面呀,虎贲军御林军内外护卫,裘中郎也在的,不用担心皇兄——暂时啦。”
贾晶晶回头瞄了一眼窗棱后头的议政殿内,确实,从这儿还能看见初永望坐在上头批折子呢。
不过现在初永望没有在看折子,而是拄着脸十分迷茫地望天,不知道在想啥。
八成是在疑惑初月晚到底要问老奴才点什么事。
贾晶晶倒也不是真的多怕这会儿他突然遇刺了,而是担心从初月晚这儿听到的和说了的,回去怎么跟初永望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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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绕着议政殿走,这会儿没有大臣前来奏报,只是一些虎贲军守备在大殿周围,他们避开这些人,在殿前的石桥上面走。
初月晚记得自己第一次前世所见,这里都是为尸首和血海所覆盖。
“贾公公,上次为何在议政殿前,处决那么多人?”初月晚不由得问起来。
“上次,是为了斩草除根。”贾晶晶老眼眯着,脸上的神色看不出乾坤。
“斩草除根?”
“没错。”
“是斩的什么人?”
初月晚见他思索的模样,担心他想多了,便解释道:“裕宁先前一直在后宫,什么都不知,可那样的场面,见了一直难忘,想必现在提起也不会有所干预,皇兄应该不会介意裕宁知道的。”
贾晶晶和蔼地看着她:“公主殿下知道,您现在说什么,皇上都会答应的,为何方才不问问皇上呢?”
初月晚垂首:“皇兄提起多年前的肃亲王尚且烦闷不安,裕宁实在不想对皇兄询问这种事情,给皇兄添堵。”
贾晶晶的眼神里充满了对她的同情。
“老奴陪伴皇上有半辈子了,皇上的性子,不知公主殿下了解几分。”贾晶晶袖手站在桥上。
“说不上太了解。”初月晚惭愧。
这一世和皇兄相处太少了,那一世的太子哥哥……虽然很了解,却和前世的行事作风相去甚远,起不到什么参考作用。
贾晶晶对她很是好奇。
本来,皇上对这个皇妹就没有什么太多接触,也说不上多深的感情,这二人虽是一母所生,却因为年纪的差距,做什么都是岔开的。
说句心里话,贾晶晶觉得皇上多年来对这位皇妹的态度,不过是因母亲的关系而附加出来的责任之心罢了。
只是后来,公主突然来宸极殿见过皇上一次,又在城墙上昏迷过去摔断了腿,那时候皇上就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大事一般,对公主开始格外上心。再后来公主休夫不嫁,皇上更是把除了政务之外的精力都转移到了照顾她的病症上。
好似莫名其妙,却又合情合理。
多年来不曾有过人亲近的皇上,所牵系的不过母后和皇妹。当太后年纪日渐衰老,身体欠佳,皇上身边总会只剩下公主这一个亲人,而那对他而言遥不可及的胞妹突然有血有肉活生生出现在他面前,皇上的孤独便开始有了依靠。
更何况小公主是那样活泼可爱,也无比信赖着皇上呢。
贾晶晶想,这或许就是相依为命吧。
“皇上从来不信任任何人。”贾晶晶对她说道,“皇上这么多年,都没有像对公主殿下这般对人好过了。”
“裕宁也会一直对皇兄好的。”初月晚果断。
贾晶晶很是欣慰,将话题转回:“公主殿下所担心的正是,方才那件事不问皇上或许更好。”
初月晚知道他要坦诚了,道:“那次处决的可是裕宁认识的人?”
贾晶晶:“公主殿下认识的,所处决之人,正是您的六皇兄及其党羽。”
六皇兄,孝亲王初永继。
初月晚记得来着,自己噎死之后重生投胎,那时候六皇兄还活着,原来只是那么短暂的一段时间里,他就死了。
“孝亲王也是谋反?”初月晚不解。
贾晶晶给她一个眼神。
“为何都谋反了……”初月晚实在是想不通,“那日还杀了禄亲王,禄亲王难道是六皇兄的同谋么?”
贾晶晶摇头:“非也,那日禄亲王是因殿上弹劾云大人,污蔑云大人构陷谋害皇族,皇上才为防后患,默许云大人将其斩杀。”
初月晚还清楚记得那日被削去了头颅的恐怖尸体,还有那满地血红。
现在他们站的地方,也曾经被鲜血浸染。
“……是污蔑。”初月晚嘀咕。
“正是,云大人为皇上铲除心怀叵测之徒大大有功,禄亲王自身就是皇族,自然担心皇族安危。”贾晶晶十分笃定,“可是他忘了,皇上,才是天。皇族,是只有皇上承认的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