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自己早就想到会有这次搜查,所以下午初月晚离开不久,他便去了父亲的房间故意提起想要分家,趁着父亲不注意的时候,将那镯子塞进了他的床褥下面。
景郡王与王妃久不同房,所以王妃的房间在另一间院落里面,搜查王妃的地方,照旧搜不到这个东西。
而王爷的房间,是绝对不会有人搜的。
月光照在地上的积水里,南宫缪看着自己的倒影,像看着一只青面獠牙的夜叉。
府中侍女不待见自己,又都是由王妃在管,自然不会包庇自己。这样在初月晚那里自己就洗清了被人藏住的嫌疑。
相反是王妃他们……
如果只是在南宫缪身上发现了,那顶多只是治家不严,把南宫缪踢出去送死就好。王妃或世子那里发现了,可以说他们是被南宫缪诬陷,照旧把南宫缪踢出去送死就行。
但,若最后发现镯子的地方是景郡王的房间,那么这件事,就不可能善了。
他南宫缪没有道理嫁祸自己唯一的靠山父亲。
而景郡王脱不了想要借此物作乱的嫌疑。
南宫缪忽然扭头看着墙壁。
对面的库房……
库房很大,杂物众多,由于才搬来京城不久,没有那么多人力清理,所以平日里有的杂货都先往里面堆,有很多无人问津的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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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那里面的地上,已经画着一个诅咒的阵图。
边境封地中的人们很多来自真颂国,真颂国人普遍信仰某种通过物件咒害他人的巫术。在庄子上生活已久的南宫缪,尤为熟知这种法术的布置。
然而不需要会使用法术,甚至不需要奏效。
只要这两样东西存在在府中,就什么都足够。
南宫缪知道,自己这位父亲,可能靠不住太久了。
“抱歉。”他喃喃自语道,“我不想害你,等我用完了,就还给你。”
……
回到椒房殿后的初月晚许久睡不着觉。
她竟然犯了这么个没办法原谅自己的错误。
本以为那镯子随身戴着才安全,可事实上,就是戴在自己身上才不安全啊!
好不容易这辈子没有出现洗三礼上面的情况,可到底还是把镯子给丢了。
初月晚的怀疑有很多很多,可现在她一个也不能验证。
“三天。”初月晚深吸一口气。
她今日故意说那东西不重要,假做不会追究,是希望对方放松警惕,不要急于将镯子转移了。
这样等三天对方府上若还是没有寻到的动静,就去告诉父皇。再次领命搜查。
太后的镯子不能丢,哪怕结束后去给景郡王一家赔罪,也要找到。
初月晚仍然觉得就在府中,她掐指按照师父给的方法算了几次,结果还是在那边方位。
但是具体在什么人手里,什么情况就都不知晓。
芙蕖来熄灯,见她坐在床上一个人念念有词,走上前安抚:“小殿下,不要太过自责,没有看好浴芳镯,奴婢们也有责任。”
“不怪你们,是我放松了警惕。”初月晚道。
明知道前世景郡王府有些不对,却不知道今世也会暗流涌动,自然是自己的失察的错。
她心中堵得慌,道:“睡不着,想喝点茶,看看书。”
“是。”芙蕖应着,叫人送上茶和点心,“小殿下,看什么书?”
“《子不语》吧。”初月晚道。
芙蕖叫人送书来,却不解:“小殿下,何为‘子不语’?”
初月晚:“‘子不语:怪、力、乱、神’。是讲一些稀奇古怪之事的,更是讲人心险恶。”
“小殿下。”芙蕖爱怜道,“您怎么看这种书了?”
“本来爱听父皇讲讲聊斋,觉得鬼怪可怕,旁的书若有类似的东西其实也不敢看。”初月晚道,“可是……近来觉得人心比鬼怪更可怕,就想见识一下。”
“小殿下,哪有怕什么就非要看什么的?”
“有些困难,不会因为我害怕它就消失。”
初月晚说完,书也呈上来了,桌上点好两盏灯,芙蕖给她披上斗篷保暖,陪着她坐在这里。
“芙蕖。”初月晚抬头问她,“你觉得会是三公子么?”
芙蕖摇头:“奴婢不了解三公子,不好说。”
初月晚将视线挪回书上:“我也……时常觉得不了解他。”
“是啊,毕竟小殿下和他见的也不多。”
初月晚回想,自己和他见到的次数究竟多是不多?
按理说,从摩天塔相遇,到后面驴打滚、静海湖种种事情牵扯,还有前世的来往,已经不算很少了。
她本以为南宫缪耿直诚恳,是一眼就能看穿的性子,可越来越觉得有点和之前不一样了,只是说不上来为什么。
初月晚不想用恶意揣测他,毕竟前世相见,他的境遇那样悲惨,也主动说出了拿到浴芳镯的来历,还要将浴芳镯亲手交还给自己。
初月晚摊开书也看不进去,一味地揉头。
……
深夜,景郡王府。
尽管家仆在府上搜了个除王爷寝殿外的“底朝天”,还是没有任何可疑的物品发现,倒是找到不少以前住户扔下的杂物。
于是景郡王妃也决定放弃,毕竟公主已经不再追究,也不不必赶着去讨好了,府中别的人都回去休息,劳累令人迅速睡得沉沉如死猪。
南宫缪摸黑出来,走向靠近辅国公府的角门,他深吸一口气,仰头看着高高的院墙。
“大哥——”他不敢叫太大声,只能贴着门说话。
夜猫子在树上瞪着铜铃大的眼睛盯着他,南宫缪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大哥——裕宁公主的镯子丢在我们府上了,可是我找不到,母亲、兄长,还有父亲的房间我都进不去。”南宫缪贴着门说,“那是太后的镯子——公主今天不想让别人知道,你一定知道,大哥,你还活着吗?能听到我说话吗?只有你能找到了——”
他贴着门叫了几声,完全没有回应。
对啊,云小公爷再厉害也不是千里眼顺风耳的神人,怎么可能隔着一条巷子两座高墙那么多间院落,听见他蚊子似的叫声?
南宫缪叫几次就放弃了,转身要回房。
“只有小爷能找到,马屁拍的不错。”
南宫缪脚步一顿,猛地抬头望向院墙。
那高墙上正坐着个修长飒爽的人影子,月光照不清面容,唯有轮廓的阴影深邃冷峻。
云锦书低头冲他一笑,竖起手指抵在唇上。
“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