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请讲。”老皇帝仔细听她的。
葛太后轻轻揉着自己腕上的宽大镯子,看他道:“哀家想……将那云家小子,招为裕宁的驸马。”
老皇帝一愣。
“晚晚还小呢,这……不太合适。”他有些犹豫。
“裕宁喜欢他,你还看不出?”葛太后明说了,“从一岁时候就念叨,这些年了耳朵都要听出茧子来,你还想怎么着?那云家小子都快弱冠了,再不定下来,怕是云家等不及先给他配了婚,哀家可绝不叫咱的公主给人做陪衬。”
“锦书的命格太凶了,晚晚又太过柔顺,朕是怕晚晚吃亏。”
“你看他们俩在一块儿的时候,到底谁‘吃亏’?”
老皇帝没话说了。
“哀家也不是乱点鸳鸯谱。”葛太后放软了腔调,“咱们看着长大的孩子,知根知底,况且你那么想笼络住这人,光靠人家替你出生入死地办事儿,可是留不住的。”
老皇帝确有如此担忧,捋胡须耐心听着她的说法思索。
“而且哀家听说……”葛太后道,“云锦书这次出事后,那块玉锁替他挡箭,断了一半。”
老皇帝不解:“朕如何不知此事?”
葛太后:“你这些日忙忙忙,可有听过皇后聊天啊?”
老皇帝惭愧:“这些天是没怎么与瑾儿聊了,可是她也在朕身边,这事她怎不跟朕说?”
“这谁没事了乱说,”葛太后开解道,“大家伙儿都是扯家常扯出来的,要不是说道命格婚配,自是想不起要说的,况且辅国公只是那么一提,让皇后知道了。云家不信命你也不是不知道,没当回事儿嘛。”
“那半块玉锁……”老皇帝道,“和晚晚的半块金锁……可有些冥冥之中的天意?”
葛太后方要点头,忽然又咳嗽起来。
连漪在旁给她拍背,许久才停下。
“不管是不是天意。”葛太后气息微弱,“哀家都觉得,没有什么更合适的人选了。裕宁虽然血脉不是,可感情上到底也是云家自己的孩子,云家定不会亏待了裕宁。”
“母后,来日方长……”老皇帝抚着她劝道。
“哀家已经没有来日方长了。”葛太后有些急,“你看看哀家,这病体还能拖沓多久?今年?明年?裕宁如今才九岁,哀家挺不到那个时候了,哀家唯一能见到的,就是这孩子许配个一辈子稳妥的人家。就算不成婚,至少……定下来呀!”
老皇帝叹了口气。
“朕……其实也很看好锦书。”老皇帝道,“母后的意思,朕明白了,等朕好好问问晚晚,若晚晚真心愿意,就早些把事情定下来。”
葛太后得到了他的允诺,才舒心地重新躺下。
老皇帝行了礼,退出坤慈宫。
“皇上。”刘存茂跟着他出来,见他仰天站了许久,知道他必定是有所顾虑的。
“唉。”老皇帝还是叹气。
“皇上心里另有高见。”刘存茂微微点了一点他的心思,却不说透。
“锦书是好孩子。”老皇帝道,“太后着急也不无道理。”
他想了会儿,没再说什么,叫人摆驾宸极殿。
这些日初月晚自己住椒房殿,而云皇后都在宸极殿日夜陪着皇帝。
听到外面人报皇上回来了,云皇后放下手中整理的卷宗,起身来迎。
“瑾儿。”老皇帝上前挽住她,亲昵地拉拉手。
“皇上今日皱纹又添了一条。”云皇后温柔笑着,在他额角轻轻抚弄。
“去了趟坤慈宫。”老皇帝就喜欢她的手在自己脸上蹭,安心同她靠在榻上讲话,“感觉应该和瑾儿你唠唠‘家常’了。”
云皇后给他揉着额角,一面专注地看着他。
“听说锦书的长命锁碎了?”老皇帝问。
云皇后一猜便是此事,道:“是,父亲说那锁毕竟曾经是晚晚的,所以还是包好了没丢掉,现在还在锦书手里。”
“那碎的,是个什么样儿?”老皇帝问。
云皇后叫人拿了纸笔来,当场就画了一个大概。
老皇帝看了看,又问:“咱晚晚的那个金锁,跟这个是不是正好一半一半?”
“左右一半、一半,正好的。”云皇后平日里见多了初月晚那个锁,很清楚具体的形状,又立刻画了一个。
老皇帝拄着脑袋有点头疼的模样。
“皇上。”云皇后安慰他,“那长命锁之说毕竟只是个虚无缥缈无法对证之事,世间巧合那么多,未必就能说明什么。您若心里别有他想,也不必纠结于此。”
“朕是觉得……”老皇帝看着那图画,“倒也不是不行。”
云皇后知道他什么意思,之前葛太后也几乎明说了要云锦书招驸马,她那时也是模棱两可地答应下来,说好还是要看皇上的意思。
现在皇上的意思,应该是真的要同意了?
云皇后也不知道究竟好是不好,从血统上倒也没什么禁忌,纲常伦理自然也不会干扰,甚至还算得上是亲上加亲。
晚晚要是嫁到云家,那自家人对自家人,更不用说了。
“晚晚……”老皇帝念叨道,“先别告诉晚晚。”
云皇后点头答应。
“回头,倒也是可以问问晚晚今后的打算。”老皇帝又说,“但是……还是不要主动提了,这事……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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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皇后巧笑倩兮,给他捏捏肩。
“对了,那景郡王家的老三,似乎与晚晚玩得不错,望儿说见过了他,虽人有些木讷,不善于言辞。”老皇帝说,“但对封地之事如数家珍,很有几分远见。”
“皇上的意思是……”
老皇帝摇头将她手中的纸笔挪走:“让他离晚晚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