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以后,老皇帝见晚晚这么粘着自己,索性就让她在宸极殿住了下来,于是,初月晚便天天缠着父皇,要他讲故事。
老皇帝肚子里攒的那点的故事,都快要让她给掏空了。
“那人转过脸来,竟然生着一张……张……”老皇帝困得眼皮子打架,讲着讲着没了动静,随后鼾声大作。
初月晚却丝毫没有困意,眼睛瞪得像铃铛,扯扯他的胡子:“父皇父皇,那人生着什么脸?”
老皇帝一哆嗦醒过来,接着刚才的话讲:“那人……长着一张耗子脸,吱吱吱,唧唧唧……呼——”
又睡过去了。
“父皇父皇。”初月晚再拉拉胡子。
老皇帝迷迷糊糊又醒过来:“嗯?朕又睡了,晚晚宝贝,讲到哪里啦?”
初月晚撅撅小嘴:“唧唧唧。”
“唧唧……那夫人看见丈夫长了一张耗子脸,吓得从床上跳了起来。”老皇帝醒醒盹儿接着讲道,“大耗子居然在床板上打了个洞,‘呼悠’一下钻了进去。这时候,夫人想起,之前那老道不是给了把桃木剑吗?桃木剑……桃……”
“父皇父皇~”
“诶,桃木剑在哪儿呢……在……呼噜……”
“桃木剑在瓷枕头里面。”
“对对对,枕头里面……呼……”
“父皇父皇~”
陪侍在宸极殿的刘存茂不敢睡,偷偷背过身去打了个哈欠。
跟了皇上快一辈子,也没见过这光景啊。
也算一物降一物,天子也有小鬼磨吧。
……
不出云皇后所料,问起初月晚要不要继续去摩天塔修习,这小宝还是一个劲儿的点头。
“师父说就要开始学认浑天仪了!”初月晚兴冲冲的。
“咱的晚晚进步就是大,什么时候开始呀?”老皇帝无比欣慰。
初月晚斗志昂扬:“等晚晚学会跳舞以后!”
老皇帝喜出望外:“真好真好,不愧是天选之才!”
葛太后和云皇后在旁看着这父女俩,一时不知道他们究竟是真的不明白情况如何,还是在互相安慰。
皇上,您的宝贝公主才刚开始学几个基本动作啊,还成天左右手脚分不清。
晚晚,咱能先学会跳舞不踩到师父的脚吗?摩天塔的礼官们最近都要笑出胃伤来了!
这要开始学认浑天仪,还不要等到猴年马月去?
“也行吧。”葛太后不抱太大希望,一面搓着镯子道,“咱的小妖儿玩玩就好,顺其自然。”
“但愿晚晚早日出师。”云皇后喃喃,“不然晚晚大点了,再踩上师父的脚,师父怕是吃不消啊。”
没有办法,愿意去就去吧。
达成共识之后,初月晚白天还是照常时辰去摩天塔,但增加了和经纬院一样的休沐周期。
对此,严师岳清欢是不大乐意的。
增加休沐,意味着修习时间缩短,本来就不十分长进的初月晚恐怕要拖更久才能培养成手。
而他并不希望等那么久。
至少在十年之内,必须看到足以改天换地的成效。
但这个时候强求皇帝妥协,必定会暴露自己,所以只得从长计议。
这日初月晚再来,岳清欢没有急着让人把她带上楼,而是引她走向“应天大帝”神像背后,清退其他人等,只留下自己和初月晚。
“师父?”初月晚从来没有跟他来过这里。
她发现,自己总是以为已经知道摩天塔有多大了,但事实上,这里的真正空间远远超乎她的想象。
他们步入一处挂满帷幔的隔间,岳清欢让她跟紧自己,随后掀开厚厚的帷幔,走进其中。
帷幔很薄,仍可以隔着看到幕后的人影,初月晚一开始还跟着,可她的步子终究是太小了,根本无法追上成人身形的大国师。
不多几步,她就再也找不到师父的踪迹。
“师父……”初月晚有些怕。
周围的一切好像见过,明明走了许久,还是回到原地。
像父皇讲的故事里,那些书生遇到的鬼打墙。
“师父!师父你在哪里!”初月晚慌慌张张地呼唤,停住不敢再继续乱走。
“公主殿下,这。”
初月晚急忙寻声去找,可岳清欢的声音虚无缥缈,寻不到方向。
“师父……为什么看不到你?”她望着周围。
“不要怕,来。”
初月晚终于听到了来由,急忙转过身,看到帷幔后浮现的影子。
一只修长的手从帷幔之间的缝隙探出来,手心向着她。
初月晚抓到救命稻草一般拉住那只手,忽然所有轻薄的帷幔被风卷起,厚重的广袖蒙住了她的头顶。
诧异之中,她感到自己被一双手臂托起,紧紧地环抱住。
“师……师父……”她愣住。
“不是说,要跟紧一点吗。”岳清欢单手抱着她,掀起吹落在肩头的帷幔。
初月晚低声道谢,还没来得及要求下地,岳清欢便指着前方道:“公主殿下,今日就乘这个上楼罢。”
“咦?那是……”初月晚的注意马上被转移到那边。
那是个神龛似的狭室,又很像一张三面封得很严实的木架子床。
“是升降梯。”岳清欢说着带她走进去。
里面空间确实很小,只够坐两三个人。且岳清欢这样的成年人只能坐着,站都不过站直。
他将初月晚放在身边,拉动摇杆,这间“神龛”竟然自己慢悠悠地朝着高处升起。
不过这倒不是什么稀奇物,在宫中一些较高的楼中也有同样的升降梯,初月晚前世见过的。
只是摩天塔的这一个,实在是太高了。
隔着护栏,初月晚可以看到他们一点点高过“应天大帝”神像,下面走动的人越来越渺小,手握灯盏的礼官走动,像一只只流萤。
“好高。”初月晚感慨。
“公主殿下不怕高么?”岳清欢抬起手臂护着她。
初月晚摇摇头:“裕宁喜欢高处。”
岳清欢笑了笑:“那今后,也可以免于‘爬’楼梯了。”
初月晚想起自己之前天天在楼梯上拱,有些不好意思。
“本座平日里,大多以此代步,可以节约不少时间。”岳清欢道,“之前担心公主殿下年幼,他人照顾不周,所以不便让公主殿下乘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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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他低头看着初月晚:“但考虑一下,本座陪公主殿下多跑几趟,倒也是件美差。”
“谢谢师父。”初月晚乖乖地应道。
岳清欢没有等来自己期待的回应,不免有点疑惑。
依然保持着距离,难道还不够信任自己?
还要多试探几次吗?
不行,不能太频繁了,让她恐惧无助和自己现身解决危机的次数都必须严格把控。
岳清欢轻缓揽袖,温润如玉的面容上淡淡一笑。
“师徒一场,何必如此客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