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澡澡是最舒服的事情。
不不不,是和吃好吃的比起来第二舒服的事情。
初月晚悠哉在池子里泡着,一位礼官给她用香粉洗涤头发,另一些礼官在烘一会儿要穿的衣服。
这名礼官的年纪很小,看着也就比初月晚大个六七岁,初月晚问了她的名字,叫做“松苓”。
“公主殿下为什么要来摩天塔侍奉神明?”礼官松苓问道。
“什么是‘侍奉神明’?”初月晚不解。
“就是……公主殿下竟然不知道什么是侍奉神明吗?”
初月晚诚实地摇头。
松苓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这个小公主完全不懂。
在摩天塔的日子实在是太无聊了,每天也就是点烛烧香对着神像参拜,是不是要排练一下祭祀的阵列,端端法器什么的,每天忙忙碌碌,其实没什么有趣的事情。
“那么,公主殿下是为什么追随大国师的呢?”松苓好奇。
初月晚不假思索:“师父说裕宁有慧根,可以做他的接班人,父皇也说,可以穿漂亮的礼服,还可以跳舞,还可以……”
还可以什么?
松苓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撇撇嘴。
这不就是一个来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吗。
就这样的觉悟,还想做大国师的接班人?
这里可不是御花园,就算是皇上也不能随心所欲,你就别想着过以前那种养尊处优的滋润日子了。
“这样也不错。”松苓不痛不痒地说道。
她简简单单给初月晚梳洗过一遍头发,便把她从水里捞了起来,交给旁边年长一些的女礼官裹上浴巾擦干。
忽然松苓看到,初月晚的胸前有两颗小小的红点。
“‘血眼’?”松苓暗暗道。
仔细看,是两个小巧的朱砂痣。
“松松。”初月晚望着她叫道,“松松?”
松苓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她在叫自己,急忙答道:“是!”
初月晚已经穿上了新的礼服,虽然还不是祭典上的那么华丽厚重,却也缀满了串串蜜蜡松石、玛瑙翡翠。拖尾长长地铺开在身后,细密的翎羽发冠顶在头上,衬得她像一只华丽的翠鸟。
虽然见过那么多次大国师的盛装,在场的所有礼官仍不禁赞叹,小公主的扮相乃是惊为天人。
“松松,漂亮吗~”初月晚得偿所愿,开心地张开手臂转起了圈圈。
松苓支支吾吾应声“漂亮”,而后却低头细微地嘟囔一句“为什么要问我”。
初月晚没有听到她的抱怨,仍是兴高采烈地在礼官之间乱蹦哒,好像真的成了一只小翠鸟。
穿戴齐全之后,礼官引初月晚下楼。
“师父!”初月晚迫不及待要向别人炫耀自己漂亮的新衣服。
她欢天喜地地跑过来,岳清欢却忙叫住:“公主当心!”
刚说完,初月晚就一脚踩住了自己长长的大袖子,正脸朝着地上扑去。
“唔!”初月晚迅速抱头。
不能把发冠摔掉了啊啊啊啊——
突然一只手将她捞住,她没有扑在地上,而是被轻飘飘地托了起来。
“摩天塔地滑,礼服又繁重,公主殿下千万当心。”
岳清欢说着,将她重新扶好。
“谢谢师父。”初月晚规规矩矩地给他鞠躬道歉。
“倒也没事,以后公主殿下练功习惯了,也就不会被自己绊倒了。”岳清欢温柔说道。
初月晚点点头,却往后退了两步,保持着和他之间两步的距离。
虽然师父很温柔也很面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初月晚还是觉得有点畏惧,无法亲近。
以前经纬院里凶巴巴的严太傅,也可以靠在他的身边上课,可是对大国师师父,握握手摸摸头顶已经是最接近的举动了。
“怎么了?”岳清欢笑着看看她。
“嗯嗯。”初月晚摇头,“裕宁会注意的。”
岳清欢察觉到她在故意保持距离。
为什么?
算到如今,这具躯壳中的魂魄已经十五又四岁,十九的芳龄,已经是大姑娘了。
但是感觉好像心智上还是没什么进步。
越来越好奇她上辈子经历过什么了。
“来吧,我们从基础礼节开始。”岳清欢伸出一根手指,示意她牵着。
初月晚小心翼翼地牵着他的食指勾勾,跟着坐在应天大帝像前面。
“捧香炉的时候,不要直接伸手去拿。”岳清欢比划了一下双手向前的姿势,“要将大臂蜷曲,收在身侧,小臂向前。双手腕子向自己的身体方向轻轻地挽出来,然后,欠身靠近香案,再掌心向上,从炉底两侧捧住香炉。”
初月晚有样学样,跟着他的动作比划了比划。
岳清欢说着捧好香炉,对她说:“试一试。”
初月晚小小一人儿,肚子比胸口鼓溜,大臂往身侧一折,小臂伸出来居然够不着桌案。
“收腹。”岳清欢看着她的小肚子。
初月晚吸气。
并没有什么效果。
岳清欢也没办法,干脆让她直接就这样试试。
初月晚跪在香案前,朝前蹭一蹭,拱一拱,挪一挪,总算能碰到桌子了。
“向自己的身体方向轻轻地……挽……”初月晚小肉手软乎乎地蹭着肚子翻过来,“掌心向上,炉底两侧……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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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枚香炉就是平时他们在用的香炉,里面满满当当,只是没有插香。大小和岳清欢手里的那个差不多,初月晚的小手只能勉强握住一点点,端不起来。
“师父……”初月晚求救。
“不要捏香炉足,捧住,懂么?”岳清欢看穿了她的小把戏。
初月晚默默放开了抓住香炉底下两足的手,摊开手掌去捧。
一使劲儿,捧起来了。
我真棒啊~
她欢天喜地地抿抿嘴看着岳清欢,等着他的嘉奖。平时晚晚只要做什么事情做成功了,父皇母后太子哥哥小舅舅大家都会兴高采烈地在旁鼓劲儿。
然而初月晚期待的眼神递过去以后,却只收获了岳清欢平静淡然的一瞥。
“好,这样退出来。”岳清欢依然在按照规定动作教导。
初月晚没有得到鼓励,有点难过。
不过,也许是裕宁做的确实不够好吧。
师父一定不满意。
她听话地捧着香炉慢慢向后挪,岳清欢站起来,她也站起来。
然而刚一起身,初月晚再一次踩住了自己的裙子,本来就捧不稳的香炉一下子跌了出去,香灰纷纷扬扬全都扣在了她身边的松苓头上。
“松松对不起!”初月晚赶忙慌慌张张地要给她擦脸。
灰头土脸的松苓:“??”
深刻怀疑这是故意的??
“好了。”岳清欢还是平静,招手让初月晚过来,不要再用那件贵得咂舌又很难清理的礼服给松苓擦脸。
初月晚不知所措地蹭过来,像只受到惊吓的小鸟。
“刚开始,不顺手是自然的。”岳清欢说,“多多练习就好了。”
“是……”初月晚低头可怜巴巴地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