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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小舅舅在澡盆下

    初月晚睡得好好地给吵醒了,泪眼惺忪头脑懵懵,许久才反应过来这就是传说中的洗三礼。

    虽是人生第二次经历,却也等同于头一遭了,初月晚倍觉新奇。而且前两日在父皇和母后的怀里听了不少,大概知道是个什么流程。

    依大皋朝旧例,皇族同一般臣民之洗三有所不同。除却隆重阔气之外,也图给皇子女“请天恩”,将龙嗣诞生向三界广而告之,为祖先神祇奉献牺牲,请巫仙跳神庆贺,以求庇佑。因而比满月、百日更为郑重,皇族及朝臣都要与会观礼。

    初月晚上辈子打小喜欢热闹,因而外面怎么吵,非但一点都不怕,还跟着傩戏的节律晃了晃脑壳。

    晃着晃着突然她反应过来一事儿。

    所有人都来了,那不就意味着——小舅舅也在观礼吗?

    初月晚登时俩眼珠子精光四射,于是……清楚地看到了收生婆婆的双下巴。

    呜……

    想得太美了……

    来不及她委屈,收生婆“噌”一下子扯掉了包着的襁褓,两手抄起光溜溜的初月晚举到琉璃盆前。

    初月晚:“??!”

    大庭广众之下光屁股了!!!

    她再也不是那个有着小秘密的大姑娘了!!

    好冷啊!!

    “呜哇哇哇哇啊——”

    除了上辈子死爹,初月晚再也没哭得这么窝心过。

    旁的人听她一哭,马上红光满面笑逐颜开,连疼闺女疼到舍不得撒手的老皇帝都合掌大笑,左右道贺之声不断。

    “小殿下‘响盆’了!声高寰宇!吉祥如意!”

    旁边人越笑,初月晚哭得越大声。

    终于,收生婆在一片毫无同情心的笑声中,把她塞进了盆里。

    ……

    此时此刻,殿外观礼的辅国公云勤有点着急。

    他带来那小崽子没影儿了。

    “小五!小五!”他小心翼翼压着声,从牙缝里往外蹦字儿。

    刚还靠在自己膝盖上站着睡着的小儿子云锦书,眨眼就不知去向,这位云国丈急得头上冒汗。此等衣袖如云腿如林的地方,九岁的孩子闷头钻个几钻,上哪儿找去?

    一旁的禄王初显旦看不下去,轻咳两声:“辅国公,别找了。”

    “禄王殿下看见他了?!”云国丈又惊又喜。

    禄王眉毛皱成八字,点了一下头。

    “那、那烦请指个去向?”

    禄王面露难色,正想说实话,可瞧见云国丈已经着急得头上冒烟,实在于心不忍,便朝长生殿最近的一侧撇嘴:“那向去了,定是又与太子在一处,辅国公不必操心。”

    云国丈长叹,揣手嘀咕着“混小子不知轻重缓急回头家法难逃”之类,倒是当真安下了心。却没注意到旁边禄王正心虚地瞥向殿中那顶璀璨的琉璃盆。

    揉洗的过程尚未完毕,初月晚还在温水里泡着。

    当下进了盆后,不再被那么多目光注视,她哭一哭想起自己是个婴儿,好像被看到光屁股也没什么不得了,这才乖乖在收生婆念念叨叨地搓洗中玩起水来。

    闲着也是闲着么。

    香料及各种吉祥寓意的果品丢在水里,弄得满池子香喷喷。

    要不是已经知道洗澡水不能喝,初月晚还真想来它一口。

    “呜呜……”她心疼地抓住个枣子在脸上蹭蹭又放下了。

    剔透的琉璃将身上映满彩色流光,盆虽大而深如鼎,水却装得很少,初月晚蹲进去以后,只没过肚脐一点点。

    不过她身在其中,贴琉璃近一点,依旧能从盆内看到映成不同颜色形状的外界事物。初月晚一面新奇,一面又觉得赏心悦目,索性到处瞧。

    忽然,一个细小的声音从盆外传来。

    “啧啧啧……好个‘群芳朝圣描金琉璃鼎’,无愧出自当朝琉璃大师之手!和我那藏宝阁根本就是绝配!等今儿过了跟皇上姐夫说一声,我搬府上去。”

    话音实在微弱,隔着水花和神乐的喧嚣,除了盆里的初月晚,无人察觉。

    或许是天道轮回、缘分使然。初月晚冷不丁一低头,透过被香料染得半浑的浅水和自己两条小肉腿之间,蓦地和盆下另一双眼睛四目相对。

    //93281/《重生之搏浪大时代》

    初月晚:“呀~”

    躺在琉璃盆底下的云锦书愣了一愣,随即朝她微笑着,竖起一根手指在唇上点点:“嘘——”

    初月晚乖不作声,开心地啃手手。

    万万没想到,众里寻他千百度,那人却在我洗澡盆底下!

    前世记忆中那轻裘怒马眉眼如画的风流得意郎,此时整个人缩小了好几圈,容长俊脸变得圆润可爱,纵使凹/凸不平的琉璃和荡漾水波扰动,仍是鲜明得叫人无法转移目光。

    小时候的小舅舅,原来也这——么好看!

    初月晚趴进水里,隔着琉璃摸了摸他的脸。

    云锦书嘟嘴做鬼脸逗她,初月晚摇头晃脑捂紧嘴巴偷着乐。

    “别哭,千万别哭……乖……”云锦书紧张。

    初月晚才没工夫哭,可要趁这时候多看他几眼,然而一个不巧,清洗这时候结束了,收生婆猛地把初月晚拎出水,底下云锦书突然弄没了上方遮挡物,险些被收生婆看见,吓得小脸一阵红一阵白。

    收生婆重重地将小月晚一屁股墩在台案上,取来备好的物件继续洗三礼繁复琐碎的内容,一手拿葱边扫边念念:“裕宁裕宁,打打聪(葱)明……”

    仪式最末,初月晚被擦干净,重新裹进小被子。收生婆搂着襁褓,朝走过来的葛太后行礼,将龙嗣递上前去,依照祖制送上隔代祝福。

    “来,哀家抱抱。”葛太后伸出手。

    初月晚听到声音,仰头好奇地望着她。

    这位祖母在她印象里不大深,皇帝都已经年岁不浅,太后更是已近古稀,月晚十岁时她便缠/绵病榻,足不出户。

    不过月晚记得,那时走过坤慈宫外,每每闻到一股清淡的药香味。太后宫里的药膳也是风味独道,父皇每次去,总会装一小包回来给她调理肠胃,顺便解馋。

    只是,前生月晚也隐约知道,太后似乎不大喜欢自己。据说是因月晚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所以忌讳这孩子晦气,从来不让进坤慈宫一步。

    “丢了什么呢?要是我知道就好了,也许能找到也说不定啊。”初月晚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