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柱冲天。奲
堰后岛上,一尊尊高塔完全被血雾笼罩,化作一根根赤红色的通天之柱。
“终于够了。”
卢通坐在一根赤柱内,睁开双眼,抬手一招,盘坐在体外的血茧抽出一根“线头”,抽丝剥茧般拉出一条血线。
运起法力,细线散出一捧浓郁血气,化作一条赤红大蟒。
他挥出一掌,大蟒直接断成两截,静静地漂浮在面前。
等了几息没有任何变化。
卢通眉头微蹙。奲
游血蛭一分为二后,会变成两条蛭虫,这条根据游血纹祭炼出的血线却没有变化。
一个像活物,一个是死物。
他抬手抓过两截血线。
断口两侧,纹路各自崩散了一截,运起法力、血气,把两截纹路重新连成一条。
“纹路无误,《参妖法》参不透空间,差别就在这里。如今只缺少一门分魂法门,进去一探究竟。”
卢通独自思索了许久,张口吞下游血纹,纵身飞去赤柱。
龙舟上。奲
小青鸟站在龙首上等候,道:“老爷,呦狐国的庸神王回信了,约老爷今晚在狐嘴码头外见面。”
“知道了。”
……
深夜。
狐嘴码头上一派热闹景象,近百艘船只进出不停,绝大部分都挂着遵天商会的幡旗。
码头外一艘画舫停在水面。
庸慵坐在长几后,突然眼神微动,仰头看向上方。奲
黝黑夜色如水一般流淌。
一抹黑烟落在长几的另一侧,化作一个人影。
卢通看着庸慵,察觉到一股如海般的磅礴神力,眼神微动,道:“你破入元婴了?”
“形势所迫。”
庸慵没有多少喜色,动念卷动灵气,倒了一杯茶水,问道:“术、济两国已经结盟,卢兄此时过来有什么事情?”
卢通看着升腾起的雾气,沉默了一会儿,道:“呦狐国可以挡住他们?”
他们?奲
庸慵睁得滚圆的鹰目骤然变扁,一抹精光聚在瞳孔中央,正色道:“呦狐也不是孤家寡人。”
卢通摇了摇头,道:“旺国、墟国不足一提,血炼国有宝国牵制。呦狐国虽然有盟友,但是无异于孤家寡人。”
“呦狐之强,不在于盟国的多寡。”
“西有济国、北有术国,东南之侧也有一伙强敌窥探。呦狐再强,挡得住几方围攻?”
“谁在东南?”
庸慵突破不久,心神一动,灵气瞬间如水一般沸腾。
卢通散出法力,抚平灵气,道:“庸兄可曾听过李游海?”奲
“似乎有过耳闻。”
“李游海曾是象山府的一城之主,又是大能弟子,如今正潜伏在墟国,意图在此立国。据我所知,他与济国、术国早已暗中商定。”
“李游海?”
庸慵突然警觉起来,鹰头高高扬起,道:“他有多少人?”
“曾有三位鬼王协助。”
庸慵立即传讯询问。
卢通端起茶杯,吹了口热气,一口饮下半杯。奲
墟国之事不知真假。
可能只是自珍王随口招揽的托词,不过足够拿来一用。
仅过去半刻钟。
码头上射出一根金箭,庸慵抬手接住,收入体内,略作沉吟,道:“墟国附近没有出现过大量阴灵之气。”
“庸兄不相信此事?”
卢通神色平静。
庸慵看着卢通,道:“非常时节,卢兄又是术国上师,让我如何不多想?”奲
“我这个上师的底细,庸兄应该一清二楚。”
“所以你我才能坐在此处。”
庸慵重新添满茶水,道:“卢兄专程约我见面,不会只为了‘私通呦狐’,有什么打算不妨直言。”
卢通屏住呼吸,沉声道:“我可以帮你们。”
灵气再一次沸腾。
庸慵扇动翅膀,直接赶走灵气,道:“你要什么,只有我有、呦狐国有,一定让你满意!”
“我要旺国。”奲
“什么?”
庸慵十分意外。
卢通散出三气灵烟,绘出一副地图,堰后岛、旺国连成一条长线,挡在呦狐国的北方。
“旺国给我,我带堰后岛拦下术国的修士,替呦狐国免去北方之敌。”
“不可能,两国早有盟约,呦狐国绝不会对盟国出手!”
“不必出手。”
卢通摇了摇头,灵烟再次变化。奲
旺国以南,墟国的国土开始翻涌,逐渐浮出了一个名字“李游海”。
卢通继续道:“把墟国交给李游海,让他先破墟国、再破旺国,我帮旺国复国,一切名正言顺。此番之后,你、我、李游海一起结盟,如此才能挡下济国。”
庸慵心神动荡,滚圆鹰目几乎瞪出眼眶。
“卢兄,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当然。”
卢通用力点了下头,沉声道:“堰后岛虽然人不多,但是实力如何,庸兄应该清楚。李游海也绝非寻常之辈。有我们加入,此番大战呦狐必胜。”
庸慵沉默不语。奲
“李游海在哪里?”
旁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丈半之外,一抹白光凭空生出,仿佛破开空间而来。
角竹筝从光中走出来,站在旁边,道:“若是一切属实,旺国可以给你。”
卢通心神一震。
对于元婴境,丈半距离已属于近身。可是坐下近一炷香之久,竟然没有丝毫察觉,甚至不知道角竹筝一直在旁边,还是后来才出现。
角竹筝竟到了如此地步。奲
“李游海行踪神秘,若想见他,只能放出消息,让他主动现身。”
角竹筝点了下头。
成为国主,又破入元婴境,角竹筝的气息不升反降,看起来比以前更加普通。
“复国的规矩,你可知道?”
“自然。”
苦凰曾提点过,每个国主的大能降法可以用三次,一次护国、一次复国、又一次护国,三次之后才是国主更替。
除此之外,强行立国的都不是正道。奲
“复国之后,除了旺国的规矩,还要遵从呦狐的规矩,‘五等位阶’不可逾越。”
卢通眼神微沉。
五等位阶:一等狐女、神灵;二等狐妖、鲸妖等;三等人;四等妖兽;五等半妖、野兽。
角竹筝此举,相当于把旺国也完全纳入麾下。
“可以。”
“近日不要外出,我见过李游海之后,随时传信与你。”
“好。”奲
角竹筝退出一步,凭空消失不见。
“卢兄好谋划。”
庸慵眼神十分复杂,唏嘘道:“左右腾挪,乱中取利,硬生生用一隅荒岛,图谋到了旺国。”
卢通摇了摇头,没有开口。
事不由人。
真正出手的是济国、呦狐、术国,他是乱局中的一尾游鱼,裹挟着乱流中,寻找一口果腹之物。
“此事才初现端倪,还请庸兄全力促成。卢某若是入主旺国,先前曾说过的孕养神性之事,大可以商议。”奲
庸慵眨了下眼睑,道:“卢兄是否知道,养育神性最忌人多?”
“请庸兄解惑。”
卢通从没有听说过,旧事重提也只是临时动念,想增添几分把握。
“神性源于天地自然,虽然人也是自然之一,可是人多气乱。养育神性时,人可以结群而居,但是最多不许超过百人。也不能破土伐木,建立村镇、城池。”
卢通陷入沉默。
人是一国之本,大国和小国的差别,归根结底也是在于人多、人少。
庸慵递过一杯茶水,道:“此事弊病不小,不过凡事有弊,自然也有利,卢兄是否去过参法灵地。”奲
“机缘巧合下,进过一次。”
卢通接过茶水。
金女一族的祖地,可以让人顿悟,算是一种参法灵地。
“卢兄若是让出一块灵山秀水之地,我可以保证养出一块灵地,卢兄也可以在灵地内开辟洞府。”
“多大?”
卢通有些心动。
“不小于五个堰后岛的大小。”奲
旺国是小国,南北二百里、东西不足百里,相当于二十多个堰后岛。
卢通略作斟酌,道:“旺国之事,若是出现差错……”
“卢兄若是答应,我自然全力促成。”
“可以。”
……
仲秋之末,凉意初现。
卢通站在一尊八角塔上,看着天上浮云,突然明白了什么时候动手。奲
冬天,那时候天冷、云厚,济国的法门可以威力倍增。
“师尊,时间到了。”
徐徐行坐在执关背上,飞到旁边。
卢通看向下方。
塔外,一个个人影坐在地上,面对着八角塔的方向。其余方向,每座八角塔外都围着一大群人影。
“开始吧。”
“是。”奲
徐徐行退到塔下,高声道:“开塔!”
“开塔!”
声音接连响起,从最北一直传到最南。
塔底,八扇门接连打开,几股粘稠如水的血雾奔涌而出,瞬间淹没了前面几排。
“哈哈哈,爽!”
“都起开!”
一人撕开衣袍,祭出妖皮,化作一头丈许高的长毛黑猴,一把推开左右的修士,大口卷入血气。奲
“找死!”
一刹那的平和后,纷争突然暴起。
各式妖皮飞出,铁喙鹤、黄彪虎、六青鸟,还有岛上修士各自寻来的化妖法术,一时间群妖四起。
卢通面无表情地看着下方,道:“每天正午开塔,强者多得!”
“嗡~”
万余道血气涌动,争斗瞬间变得更加惨烈。
……奲
黄昏时分。
卢通站在龙头上,看着呦狐国的方向,等候角竹筝派人来传讯。
“哎。”
九夫人走到旁边,挽住卢通的左臂,头颅靠到肩膀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
卢通侧目看去。
九夫人摇了下头,道:“没事。”奲
二人站了许久,天边只剩下最后一抹余晖。
九夫人道:“我刚看完呦狐国的‘五等位阶’,其中祸患不小,我们的人大多暴躁易怒、桀骜难驯,没有可能乖乖顺从。”
“我知道。”
“流血免不了,死伤也肯定会有。角竹筝那里不好交代,下面人也会有怨气,到时上下都不满意。”
卢通笑了下,抽出手臂,把九夫人揽入怀里。
“交代什么?狐、神、鲸、人、妖、半妖,想呆在上面,首先得命够硬、拳头够厉害。总不能一句空口白话,就让别人乖乖趴下。”
“这么一来岂不是都乱了。”奲
“乱就乱了。”
卢通看着前方,远处的无边黑暗中一点极细小的烛火正在靠近。
他盯了一息,道:“你先回去。”
九夫人已经软在怀里,闻言仰起头,道:“怎么了?”
卢通松开手臂。
“有客人来了。”
九夫人顺着目光看去,什么都没有看见,不过没有多说,站起来理了下衣服。奲
“最近烦心事多,你都几天没来了。”
两句话前言不搭后语,不过意思十分直白。
“知道了。”
卢通勾起嘴角,走出一步,离开龙舟朝远处的烛火遁去。
一艘十分常见的乌蓬船。
长丈半、宽半丈,高四尺,蓬外挂了一盏油灯。
看得见的船很小,看不见的却极大,船外的灵气也化作船形,长约一百五十丈,裹着小船缓缓前行。奲
卢通一脚踏破灵气大船,落在甲板上。
“哪位道友?”
“呵呵,这么快就忘了老夫。”
船蓬前的帘子吹开,露出蓬内的一面镜子。
镜中站着一个和善老人,抬手一指,镜子照出漫天光芒,光中一尊高不见顶的巨人弯下腰,探出一只遮天巨掌。
卢通身形瞬变,头颅伸长、变黑,眨眼间变成一条百丈长的铁瘤蛟,迎头撞过去。
“咚。”奲
一声闷响。
巨掌拍在铁瘤蛟眉心的黑瘤上,掌心刀刃般的纹路划过黑瘤。黑瘤表面暗淡无光,看似普通,可是却没有出现任何伤痕。
卢通反转身躯,腹下双爪接连抓出,在巨掌上抓出一道道凹痕。
“好硬的蛟皮。”
巨人消失不见。
镜子中,自珍王看着掌心,抬手拂过蛟爪抓过的地方,道:“难怪敢算计老夫,果然有几分手段。”
卢通化作丈半长短,道:“道友若是过来兴师问罪,恐怕找错了仇家。”奲
自珍王垂下手掌,手掌白皙如玉,看不见一丝伤口。
“三名王不是死于你和阙神蓬之手?”
“死于我手,却不是因我而死。有人要夺他性命,即便没有卢某,也会有别人前去诛杀。”
“是谁?”
卢通没有开口。
自珍王垂下眼皮,肩膀也似乎耷拉下去。
“我知道,除了李游海外,没有别人。”奲
卢通没有接话,问道:“道友还有什么事?”
“墟国之事,是你告诉了呦狐国,这次老夫总没有冤枉你。”
卢通沉默不语。
“呵呵,我知道你想立国,不过想着坐等事成,未免太过小觑旁人。”
自珍王抬手丢出一枚玉简,道:“这是‘十方传死阵’,你尽快掌握,下月月末与我们一起杀入墟、旺两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