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该走了,再不走事情败露,到时会有大麻烦。”
“不急,再等等。”
云英城以西,傲山城以东,辽阔平原上坐落着一座座四方堡垒,每座堡垒长宽数里,四角各有一座箭塔。
其中一个箭塔内,两个人影正在小声交谈。
一人三十岁出头,身披铜甲,眉锋目锐,端坐在正位上,随意一瞥就散出一股凛然气势。
另一人看起来不满二十,身穿锦袍,神色有些慌张。
“兄长!”
锦袍少年原地踱了两步,急声道:“再过三天,那些商户就要来取货,可,可仓库早就空的!”
“放心,我已有安排。有商户来问,先从苟塔主那里借一批货,只需再应付几天。”
锦袍少年放心一些,坐到椅子上。
“兄长到底在等什么?”
铜甲青年笑了下,道:“千里迢迢搬去象山府,总不能空手而去,等我置办几件像样的东西。”
“兄长多虑了,不是说好了嘛,到时全都交给我安排。”
“那可不行,这一次是奔前程,可不是去给你添麻烦的。”
“哈哈……”
二人说了一会儿。
锦袍少年又催促了几句,趁着夜色悄悄离开箭塔。
深夜。
一个尺许长的狐影钻入箭塔,在房檐、梁柱间几个穿梭后,来到一个亮着灯火的房间外。
“冬。”
狐影敲了下门。
门内响起一声警觉的声音,道:“谁?”
“擒气宗,卢通。”
很快大门拉开一条细缝,尺长狐影迅速钻进去。
“长岭堡卓丘堂,拜见卢仙长!”
卢通化作蜜香狐,跳到一把椅子上,看着面前的铜甲青年,上下扫了几眼,道:“安排妥了?”
“回仙长,全部安排妥当。”
“说说看。”
“属下借口送礼,重金求购一只蜜香狐,趁机带入象山府。”
卢通蹙起眉头,圆润眼珠上的绒毛堆起,道:“区区一个筑基境,买下金丹大妖,可以骗过穆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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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长有所不知,我与穆勉私下卖空了几座仓库,还提前收了六十七家商户之后半年的定银,财力方面不成问题。”
卢通转动眼珠,重新打量了一番。
“卓丘堂,你胆子不小。”
卓丘堂脸色稍变,立即从腰带上解下一个储物袋,道:“晚辈只是奉命行事,借此交好穆勉,所得的丹药、法宝分毫未动,请仙长查验。”
卢通动了下嘴角。
难怪此人会被选中,果然识趣、机灵。
“行了,没人要你的东西,什么时候出发?”
“仙长觉得后天如何?穆勉刚来过,我借口宝贝未到,拖延了几天。”
“可以。”
卢通跳下椅子,道:“给我找个安静地方。”
“是。”
……
“人有神、血、气。”
“阴阳构神,血气布化。凝血、兆胚、定神、镇形、安神、滋灵、开窍、降灵、定命、气血足,人受其生。”
“神从虚无中来,合化阴阳,构血凝气……”
“冬!”
一声敲门声打断了思绪。
卢通放下手中《观命经》,纵身一跃,从长近四尺的密室一侧跳到另一侧,道:“什么事?”
“仙长,时间到了。”
他拉开门。
卓丘堂正站在门外,手里提着一个尺半高的金丝鸟笼。笼内铺了几层绒布,却没有装任何东西。
卢通瞥了一眼,道:“给我准备的?”
“情非得已,请仙长体谅。”
“无妨。”
他纵身一跃,钻入笼内。
卓丘堂俯身行了一礼,取出一块黑布罩住鸟笼,然后提起笼子朝外面走去。
一阵摇晃后。
卢通趴在绒布上,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兄长到底准备了什么宝贝?”
“蜜香狐。”
黑布被揭开。
卢通抬头看去,只见已经处在一个车厢内,一个锦袍少年坐在对面。
相貌普通,眼神却很亮,左侧眉尾有一枚黑痣,正是穆家的九少爷穆勉。
穆勉眼睛一亮,道:“兄长从哪里抓的?”
卓丘堂直接盖上黑布,道:“费了好大的力气,拖了好几个人才弄到手,怎么样?”
“极好,象山府中喜欢此类妖宠的夫人、小姐很多,这头蜜香狐是什么修为?”
黑布再次揭开。
穆勉找到笼门,准备打开一看。
卓丘堂赶紧拦下,道:“金丹大妖,千万别放出来。”
穆勉赶紧收回手,来回打量着卢通,道:“蜜香狐一旦成了大妖,香飘十里,可遇不可求,兄长真是好运气!”
卓丘堂再次盖上黑布,小声道:“偷来的赃物,不能见光,我们赶紧离开,等安全了再慢慢告诉你来龙去脉。”
“好。”
车厢内陷入宁静。
卢通慢慢闭上眼睛,脑海中回忆这两天看过的书本。
过了不久,马车突然停下,外面又想起一个陌生声音。
“可是卓塔主的马车?”
“什么事?”
“见过卓塔主,我是武溪楼的,我们掌柜的吩咐,找塔主领取下个月的米肉菜果,还有酒水份额。”
“今天没空,你明天再来。”
“塔主,小店的酒水前天就用完了,求塔主开恩,行个方便,哪怕先领十天的也好。”
“说了没空……”
穆勉小声招呼,道:“兄长,先找个由头打发走,我们赶紧出堡,免得惊动别人。”
卢通看着眼前的黑布。
只听卓丘堂又道:“拿着令牌,去找苟塔主,就说先借一个月的酒水。”
“可是苟横塔主?”
“废话!”
马车再次开始走动。
卓丘堂返回车厢,闷声道:“不妙,我们得赶紧逃。”
“怎么了?”
“令牌没用。这些商户消息最灵通,最多一炷香,肯定会察觉到异常,堡主知道了会派人捉拿我们。”
“啊!”
穆勉尖叫一声,惊慌道:“那怎么办,一炷香根本逃不走,要不,要不……”
“别急,你家族人在哪里接应?”
“北边,棠角口,一个废弃码头。我在那里藏了一艘船,可以带我们返回地府。”
“安全吗?”
“安全。”
“好。从现在开始,一切听我安排,出城后立即丢下马车,先去山里躲到天黑,以后昼伏夜出……”
一路躲藏。
虽然从来没有亲眼见过追兵,但是一草一木都像敌人,卓丘堂、穆勉奔逃了一个多月,终于逃到截水湖沿岸。
穆勉身上的锦袍变成了烂衫,看着无边湖泊,一头跪下去,大声道:“总算逃出来了!”
“嘘!”
卓丘堂长了满脸的黑须,一手提着笼子,左右看了两眼,道:“还不能松懈,等到了象山府再放松不迟。”
“对!这里还是他们的地盘。”
穆勉赶紧爬起来,摸出一个罗盘,祭出后辨别了一下方向,道:“这边,船就藏在水底。”
进入水下。
一刻钟后在砂石下找出一艘鱼形小舟,二人钻入舟内,一路向西行去。
又是半个月过去。
在穆家带领下,经过一道查验后直接穿过通天绝壁,进入象山府。
卢通心里十分烦躁。
将近两个月,不能走动、不能修行、不能看书,只能看见一面黑布,浑身上下每一处都不舒坦。
笼外再起传来声音。
“小九,这就是象山府?”
“对,外面就是风道,再过一炷香就能到怀珠城,我家在这里有一栋别府,我们先过去休息几天。”
“怀珠城……”
卓丘堂念了一遍,看着怀里的笼子,道:“怀珠城有哪些大人物?”
返回象山府,穆勉不再担惊受怕,心思也变得灵敏许多,笑道:“兄长打算把蜜香狐送出去?”
“对,初来乍到,早点找到靠山才站得住脚。”
“先不急,这一次收获极丰,我也想自己闯荡一番。我们先休息两日,然后再好好谋划。”
“好!”
抵达怀珠城,外面传来一阵阵喧闹声。
卢通看着黑布,闻到熟悉的潮湿空气,心头更加不耐烦。
终于到了。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好脱身。
他正思量时,耳边响起一个声音,道:“好香啊,这是什么味道?”
接着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笼子里装得什么?”
“商货。”
“商货,从凡间运来的?通天绝壁的查验文书呢,拿出来。”
“我是穆家的。”
“什么母家公家,没有文书,一律不许带入府内,把东西留下!”
“你,你是什么人!”
正争执时,笼子外的黑布被一把拉下。
卢通瞥了一眼,看见一个黑影后,瞬间童孔微缩。
黑衣、黑靴、黑斗笠,鬼司的装扮。
善德司已经没了,怀珠城只剩下一个四首司,可是如今三名王失踪了,剩下的鬼司不知道有什么变化。
“幼,蜜香狐,贩运妖兽,必须禀告妖魁前辈,你们上禀了吗?”
“我是穆家九少爷穆勉。”
“扣下!”
黑影挥了下手,后面的属下一把夺下笼子。
卢通心中有些忐忑。
穆勉还要出手抢夺。
卓丘堂一把拉住穆勉的手臂,摇了摇头,道:“算了,按规矩来。”
“这才对,按规矩,什么时候办下令牌,什么时候再领回去。我们走!”
卢通被带走放入一个仓库中,黑布胡乱丢在笼子上。
仓库大门关上,周围再次陷入一片黑暗。
卢通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爪牙,略作思索后放弃了逃出去的念头。
四首司,朱东壁就在四首司,过绝壁、被查收,或许一切都在计划中。
过了许久,仓库们打开,外面已经是夜晚,一个人影提着灯笼进入仓库。
卢通从黑布缝隙看去,瞬间神色一愣。
进来的是一个熟人——
宁金宝。
宁金宝神色矜持,扫了笼子一眼,道:“蜜香狐呢?”
“在这儿。”
白天扣下卢通的鬼役,快步走到前边,揭开黑布,提起笼子,双手递过道:“宁管事,按照您的吩咐,闻到味道立马就扣下了。”
“什么修为?”
“不知道,笼子隔绝气息,要不是这块黑布上有香味,差点被熘走了。”
“不错,我回去给你请赏,等着吧。”
“多谢管事!”
宁金宝提着笼子、黑布,头也不回的离开,钻进一辆马车朝怀珠城驶入。
卢通心里十分疑惑。
宁金宝,应该是“他”的人,魏虎死了,按照宁金宝的性子,不难找到靠山,看样子多半投靠了四首司。
他心头一阵唏嘘。
又过了许久,宁金宝提起笼子,猫着腰跳下马车,敲响一间商铺的大门。
“施姐儿!”
“施姐儿,快开门,瞧瞧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卢通堆起眉头。
一个脂粉浓厚的年长女人拉开门,依在门上,斜了一眼,道:“又动什么歪脑筋?”
“你瞧。”
宁金宝提起笼子,把卢通凑到女人面前,道:“蜜香狐,司主点名要的东西,一般人连一根毛都别想看到。”
说着探出手摸上去。
女人顾不得理会宁金宝,一把接过笼子,惊喜道:“送我的?”
“姑奶奶,这种宝贝我可送不起,专门拿来让你瞧个新鲜,等下还要给司主送去。”
二人纠缠着进入店铺。
女人一把推开宁金宝,道:“少动手动脚,没用的花皮狗,又拿老娘开涮。”
宁金宝没有纠缠,嬉皮笑脸地接过笼子,把黑布递过去。
“你闻闻。”
“挺香,可惜和你一样没用,过两天味道就散了。”
“你瞧那个。”
宁金宝指向卢通身下的绒布,道:“蜜香狐我们不能动,那块布就铺在下面,早被香味浸透了。司主拿狐妖,我们拿布,也算小半个司主。”
二人对视一眼。
女人瞬间喜笑颜开,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取出来!”
“得嘞!”
宁金宝找了一个尺子,插入笼子缝隙,试图勾出绒布。
卢通盯着宁金宝。
当初只看出宁金宝不老实,想不到胆子这么大,而且为了一个女人,竟然敢冒这种险。
他思索了一下,没有动作,任由绒布被抽走。
宁金宝拿起绒布闻了一下,脸上笑意更盛。
“真香,难怪司主都想要。”
“我闻闻。”
女人一把抢过去,凑在鼻子前用力闻了一口。
宁金宝又沾了一把便宜,把黑布盖在笼子上,道:“我得走了,交完差再来找你,记得留门。”
“哼!”
宁金宝返回马车。
近一炷香后,宁金宝提着笼子,进入一个府邸,穿过几重大殿,停在一团黑烟前,拱手道:“司主,蜜香狐带来了。”
“放下。”
“是。”
宁金宝走出两步,把笼子放在黑烟外,行了一礼后小步退走。
一阵黑烟弥漫把笼子卷入烟内。
黑布再次揭开。
卢通看着前方的黑影,立即运起法力,随时准备触动雷龙血种。
四首魔羔。
六尺高、四面各有一个羊头,上次看见时羊头上还是刚长出的小角,如今羊角已经长出尺许。
“卢通。”
卢通心头一惊,立即触动血种,撕开笼子,化作一条丈半雷龙。
“你是谁?”
黑羊中亮起一簇白光,光中隐约露出一张人脸,正是镜心的模样。
“是你!”
卢通瞪大双眼,心中十分惊讶,道:“四首魔羔呢?”
“死了。”
白光收拢,钻入四首魔羔体内。
卢通缓缓平复心绪,又道:“朱东壁也死了?”
“对。”
镜心丢出一本册子,道:“明天开始,我助你修行《百川炼血功》,法门修成,便是动手之日。”
卢通没想到动手之日已经近在眼前,翻开册子看了两眼。
“百川、九川,也是祭炼血躯之法?”
血躯,鬼司司主的法门,自从摆脱了魏虎的身份后,插翅白虎一直留在手镯内,再也没有用过。
“不错,通天绝壁可以自行修复,破开后必须用血气磨灭五行之气。你修行此法,到时卷动海量血气,借风道之力冲入绝壁内。”
卢通缓缓点了下头。
“坐镇绝壁的大能呢?”
“自有妖君应对,沿途阻碍也都有安排,你只需掌握血气即可。”
“明白。”
他点了下头,看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身影,略作沉吟,问道:“各宗准备立国,地府也要立国,你是否知道?”
“自然。”
四首魔羔犹如铁石铸造,没有任何表情。
卢通问道:“你有机会吗?”
“有一线机会。”
四首魔羔的背上升起一条长几,一壶酒。
卢通坐到长几旁。
对面,镜心也现出一抹白光,道:“这次若是功成,妖君会赐下一枚令牌,允许我在象山府内立国。机会太渺茫,我准备卖给别人。”
卢通端起酒杯一口饮下。
同病相怜。
他前进无路。镜心找到了路,可惜是一条无法立足的绝路。
“卖给谁?”
“妖君后裔,或者沐香山一脉。此事还没有定下,只要是凡间宗门、或者古仙传人,谁出价高就给谁。”
卢通心动了一下又瞬间放弃。
出不起价,也立不起国。
“不试试?”
镜心喝下一杯酒,缓缓摇了下头,道:“在地府内立国,四面皆敌,强行立下也守不住,不如早点放弃。”
“也对。”
卢通又喝下一杯,敛起无用的杂念,道:“宁金宝为什么在四首司?”
“他早就是我的人。”
“什么?”
卢通神色一定,道:“什么开始的?”
“当年你抄了他的财产之后,宁金宝一直在暗中替我效力。周刃龙也早就投靠了四首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