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明山,高不足百丈。
在周围群山中,属于最矮的几座小山之一。
山虽然低,景致却十分繁杂。
剑林、刀场、枪岩、水潭、火池、药田、矿脉……
凡是与修行相关的,无所不包。
林间,一条青石小路。
魏大华在前面带路,卢通、典四儿跟在后面。
典四儿传音道:“老爷,是不是胡涟的靠山?”
卢通传音回道:“多半是,反正肯定和大河粮行有关。”
“这里是一页宗,他们会不会逼我们杀蒙大河?”
“不至于。”
他抬头看了眼山上,传音道:“最多利诱,我倒好奇他们会舍出什么好处。”
“杀了也好,蒙大河早该死了。”
从山腰拐入竹林。
竹林深处,一片空地上摆了几十张桌子,许多小修士正坐在吃东西。
魏大华指了下不远处的二层竹楼,道:“卢师兄,垂文师叔在楼上。”
“好。”
竹楼二层,一个白衣人影坐在窗边点了下头。
卢通准备带着典四儿过去。
魏大华离开一步,突然停下朝小楼拱了下手,追上二人,道:“这位师姐,师叔命我带师姐用饭。”
“去吧。”
卢通独自登上二楼,走到窗边,拱手道:“擒气宗,卢通。见过垂文师兄!”
“请坐。年纪大了,腿脚不好,只好派个学生过去,师弟不要见怪。”
“不敢。”
垂文,年岁极大。
头发已经全部脱落,胡须也只剩下寥寥几根,满头满脸长了许多深褐色的斑点。
卢通在对面坐下。
垂文笑着指了下桌上,道:“粗茶澹饭,请用。”
“多谢。”
桌上饭菜清澹,三菜、一汤、一碗米。
三菜是一荤两素,炒肉、炒青菜、凉拌杂色菜。
汤是豆子炖鸡。
他拿起快子夹了一块炒肉,放入口中咀嚼片刻,咽下去道:“香、嫩,血气浓厚又没有腥膻,不愧是一页宗。”
垂文没有动快,点头道:“刚满一岁的小妖鹿。血气温润,最适合小家伙们吃。”
卢通点了下头,问道:“山上一共多少学生?”
“现在一千左右。”
“这么多?”
他有些意外,大昌书院也才三百出头。
垂文看向窗外的小修士,片刻后收回视线,缓缓道:“种子多了才能长出好苗子。一千多人,有三五个成才已经十分了得。”
“厉害。”
卢通随口应付了一声,心里想得却是其他东西。
一千多人每天三顿,吃的还是嫩鹿肉,其他几道菜应该也不普通。
蒙大河供奉的金银,比预料的多得多。
他几息没有动弹。
垂文笑了下,盛了一碗鸡汤递过,道:“白津豆、草凤鸡,师弟脸上有几道饿纹,急需进补,这两样东西正合适。”
“多谢师兄。”
卢通双手接过鸡汤,喝了一口,顿时满口鲜香。
几口喝完鸡汤。
他回味了一番,不禁神色稍异,这碗鸡汤滋补功效比吃一只猪腿还多。
“师兄,白津豆、草凤鸡有何裨益?”
“津豆补水,益肾。草凤鸡补血,益心。”
垂文笑吟吟地介绍完,继续道:“师弟的几条饿纹分属五脏,想来在修行秘法。除了这两种外,还有软壳洞蝉益脾、游丝鳝益肺、旱莲莲子益肝。这些菜山上每天换着做,师弟可以常来吃。”
“多谢师兄。”
卢通挤出一个笑脸,低下头继续吃东西。
无风不起浪。
平白无故的示好,一定有所求。
想让他出手,凭这点蝇头小利还远远不够。
每吃一道菜,垂文便介绍一下。
米不普通、菜也不普通,其中玄妙十分适合正在长大的小修士,以及卢通这种重新“长大”的人。
他一边吃,一边听,一边把菜名牢牢记住,准备回去让九夫人、典四儿准备。
片刻后,桌上只剩下几个空碗、空盘。
卢通放下快子,拱手道:“多谢师兄款待!”
“这些菜怎么样?”
“好。菜好、味正,用心不浅,这些小修士能在智明山修行是他们的福气。”
他说得真心实意。
单论吃的东西,智明山远胜大昌书院。
垂文笑着点了点头,问道:“师弟可知道这些东西是谁送来的?”
卢通神色稍顿。
正题来了。
他没有装湖涂,道:“略有耳闻,应该是蒙大河的大河粮行。”
“不错。宗门富庶,可是用钱的地方更多,摊到智明山上没有多少。蒙大河出现之前,智明山只管一顿灵米,其他自行解决,可以说这些学生的修为有蒙大河一份。”
卢通察觉到异常,不禁皱起眉头。
垂文怎么在念叨蒙大河的好处?
如果惦记大河粮行,应该谈论这里面的油水才对。
他心头疑惑,道:“蒙大河倒是心善。”
垂文摇了摇头。
“不是心善,保命罢了。”
“哦?”
卢通神色微动,更加摸不着头脑。
垂文道:“不瞒师弟。我知道蒙大河有一只欲鬼,甚至可能还有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但是他活着对智明山更有用。”
垂文开门见山。
卢通也不再猜心思、绕弯子,直接问道:“师兄找我有什么吩咐?”
“吩咐不敢说。有人想杀蒙大河,听说还找到了师弟头上。我不愿意让智明山受害,只好亲自出面见一见师弟。”
原来蒙大河的靠山是垂文。
看垂文的模样应该活不了多久,难怪有人开始对蒙大河出手。
他问道:“胡涟是谁的人?”
垂文沉默片刻,叹了口气。
“吉言,山上的授丹夫子。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亲自引他上山,想不到竟然把私利置于智明山之上。”
“好在有师兄在。”
“我?”
垂文笑了一声,没有做声。
卢通明白什么意思。
人还没死,吉言已经敢伸手了。人一旦死了,蒙大河活不过第二天。
他端起茶壶,倒了两杯茶。
垂文端起茶杯,看着窗外喃喃道:“若是有人可以继续往山上送东西,就算蒙大河死了又有何妨。”
卢通正打算端茶,闻言立即停下。
这话说给他听的?
这里除了他以外,没有第二个人。
可是下一刻又觉得不对,蒙大河需要用银子换命,他又不需要,垂文不可能相信他。
胡乱想了一通。
他端起茶杯也看向窗外,道:“难,人没有不贪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