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丈“鬼躯”倒下,溅起大片泥雨。
卢通站在泥佬河上。
法力几乎耗尽。
气血平复后,浑身上下起码几十个地方又痛、又痒、又凉。
泥雨当头泼下也懒得躲开。
他伸手从后背上摸过,抓下来一截刺藤,还有满袖子的小刺。
“哗啦、哗啦……”
一阵水花声靠近。
大群雾怪涌来。
鬼一死,剩下的雾怪全凭本能行事。
卢通浑身疲惫,叹了口气,朝上面看去。
上方,十余丈外。
大憨悬在半空,二虎提着刀站在舟首,周围几头雄壮沙狼。
一群人气势不凡,停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心头一堵,吼道:“下来!等着收尸吗!”
“上!”
二虎立马冲下来,挥出一道两丈长的刀芒,斩杀大片雾怪。
其他几人也纷纷出手。
大憨落在一旁,闷声道:“头儿,我不能一粒一粒的弄,分不清你和鬼。”
“无妨,慢慢来。”
卢通跳上飞舟,盘腿坐下,道:“二虎,把那些牛角收一下,再找找有没有其他东西。”
鬼血、蛛腿、獠牙等,已经收入囊中。
二虎抱回来一堆牛角、几根硬如铁石的老藤。
他一一收起,道:“走了,进洞。”
“走了!”
二虎跳上飞舟。
“头儿,鬼死了?”
“死了。”
“几个?”
他瞥了一眼,闷声道:“一个。”
“一個?”
二虎十分惊讶,从后背上拔下一枚黑刺,道:“头儿,鬼这么厉害,你都受伤了。”
“嗯。”
卢通脱下袍子,扔出一瓶伤药。
“上药。”
“哦。”
二虎每涂一下就数一下,最后数了“七十六”下。
“头儿,除了肋骨、腰眼,其他地方的伤不重,都是刚擦破皮。”
他略作休息,站起来看着前方的唇形洞口。
一丈宽、五尺高。
“二虎,拿着锣去其他洞的洞口敲一下,试试有没有回声。”
“明白。”
二虎离开片刻,回来道:“头儿,上面的洞有回声,下面有几个回声很小。附近还有三个没有回声。”
“哪个?”
一一看过。
卢通返回唇形洞口,趴着钻进去,伸手从岩壁上摸了一把。
和其他三个一样,岩壁上糊了一层绒绵软土。
“一张口,锣无回响。”
口,山口、洞口、嘴巴……
他看着洞内,吐了口气。
事到如今,只能硬着头皮向下走。
“进来!”
飞舟钻入洞中。
一行人趴着、猫着、跪着,朝洞穴深处钻去。
走了几十丈。
卢通突然停下,道:“大憨,能不能把洞口封住,和山上其他地方一模一样?”
“不能。”
“你回去,把岩壁上的绒绵软土都……”
他说了一半,突然停下,摇了摇头自语道:“算了,涂昆顺真找过来,这些小手段骗不了她。”
走了十余里,四周水汽变得十分浓郁。
卢通怀疑已经到了别的河道。
“嘣!”
突然一声巨响,犹如火雷炸开。
几人一惊,纷纷拔刀、拿剑、取弓、化狼。
他念头微动,尾巴像一条长蛇,钻到最前方,尾上金龙放出亮光。
一片寂静。
半柱香后。
卢通手、爪并用,爬到最前方,道:“跟上!”
又走出几百丈,前方骤然一空。
走出洞口。
一个高十余丈,长宽数里的巨大石窟。
窟底屯满泥水。
他踩在泥中,一点点地下沉。
飞舟上一人也试了试,道:“奇怪,像沼泽,可到处都是石头,怎么可能有沼泽。”
卢通腾空而起,眼中闪烁亮光。
怪了才好。
越怪,越可能是前人所留。
“大憨,找洞!”
“二虎,安排人守住入口。”
几人分别散开。
他看着下方的泥沼,尾巴上泛起一抹黄光,渐渐布满全身。
沉入泥沼,周围一片漆黑。
尾巴轻轻摇摆,像在水里游泳,轻松的下潜,又有些困难的上浮。
鼻孔内,红脸儿娃娃鱼水下呼吸的孔窍打开。
泥水灌入窍内。
鼻腔一阵刺激,猛得打了个喷嚏。
再一次尝试。
泥水入窍,一丝丝微弱的空气被吸入体内。
卢通心中微喜,用法力排出泥水,继续引入泥水。
许久之后,浮出泥沼。
二虎正在生火、做饭,大憨也坐在旁边。
他过去问道:“怎么样?”
大憨指着一堵岩壁,道:“那边百丈外可能有洞,不过太厚了挖不过去。”
卢通点了下头,看向泥沼。
“下边呢?”
大憨摇头道:“不知道,下面有水,听不出来。”
“头领、老大,这里有个大洞眼。”
不远处,泥沼中间一人喊道。
他立即飞身过去。
泥沼正上方,一个直径两丈的浑圆,轮廓十分规整。
卢通心头一跳。
更加确定,就在这个地方。
“大憨。”
大憨飞过来,飞入洞眼中,伸手按在洞壁上。
片刻后,下来道:“头儿,很长,不知道去哪里。”
“百丈?”
“不止,震动全都没了也没到头儿。”
他看着黑黝黝的洞眼,道:“先吃东西,吃完饭我去下面,你们去上面。”
饭后,略作休息。
卢通脱掉衣袍,浸泡在泥沼中。
“我去下面找找。二虎,你安排人跟大憨去上面。小心一些,别忘了之前的动静。”
“头儿,记下了。”
他深吸一口气,钻入泥沼下方。
入泥一丈,伸手捏出一枚路标。
八角长短不一,擒气宗弟子之间,便是通过八角的长短、粗细,区分彼此的路标。
每丈一枚,渐渐深入百丈。
卢通悬在泥沼下,心口一下、一下跳动。
“嘣!”
一声巨响。
泥水猛得震动一下,像心口跳动,隐约之间似乎泥沼也成了一个生命。
他莫名感觉一阵心慌,立即上浮。
浮出泥沼。
重见光明。
卢通不禁神色一松,张开嘴巴大口呼吸。
“头儿!”
二虎大声惊呼,冲到旁边,急声道:“头儿!出事了!大憨不见了,老五也不见了!”
他匆忙跳出泥沼。
“怎么了?”
“刚才……刚才那个声音,从洞里发出来的,大憨、老五在里面探洞,被打出来了……”
二虎双眼泛红,口齿也有些凌乱。
卢通渐渐冷静下来,一手按在二虎肩膀上,道:“不急,慢慢来。”
二虎深吸几口气,擦掉眼角的泪水。
“就是那个洞,大憨、老五去探洞。然后洞里冲出来一阵风,大憨、老五被冲出来,打进了泥沼。”
他带着二虎走到洞下。
“这里?”
二虎连着点了几下头。
卢通抬头看去,上面洞口黝黑。又低头看向泥沼,泥沼表面平静。
周围几人,每人脸上都残存着惊慌、悲伤。
一个小修士跪下道:“头领,求头领,救我二叔性命。”
老五、老八是一对儿叔侄。
他点了下头,看着几人,道:“说说,有谁知道刚才怎么回事?”
一人略作犹豫,开口道:“像,像风炮。”
“什么?”
“风炮,一大团风。山里炸石头的时候,用火雷炸,洞口就有风炮。”
卢通终于明白了一些。
一团风冲下来,裹着大憨、老五撞入了泥沼。
他沉默片刻,道:“我下去找,你们等着。”
“谢头领!谢头领!”
老八连连磕头。
卢通运起法力,一头撞入泥沼。
十丈、百丈、一百五十丈、二百丈。
泥浆绵密,几乎无法呼吸。
他停下看了看周围,朝上面游去。
“头儿?
卢通站在水面上,缓缓道:“刚才,两个巨响之间隔了多久?”
“很久,差不多三柱、四柱香左右。”
“一个时辰。”
一人十分确定,道:“我以前入山打猎,迷路过一次,现在一个时辰提醒自己一次。”
他点了下头,抬头看了一眼正上方的洞口,盘腿坐在泥沼上。
二虎猜出了卢通想做什么,脸色微变,看了看左右,传音道:“头儿,太危险了。”
卢通神色不动,缓缓闭上双眼。
好不容易全对上了,只剩下最后一个洞、万根笔。
这里上不去,下得去。
如果有洞,很可能在下面。
时间悄然流逝。
“快了。”猎户提醒道。
他睁开眼睛。
二虎取出十八片金鳞,道:“头儿,给伱。”
“不用。”
卢通心头微动,尾巴飞到头顶,一圈圈盘起来化作一面盾牌。
片刻后,狂风突然涌出。
风炮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