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里的变故让珍宝楼的宾客都看过来,只见一名身着玫红的衣裳的少妇连忙赶上来,扶起撞倒了翠巧的女子,口中道:“小姑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里?”
站在二楼的刘璇几个见到这一幕都微微皱眉,无他,那少妇正是刚出嫁没多久的刘珍。认出了刘珍,另一人虽没怎么见过,也能想到,正是陈家大姑娘陈莹,先前容歆才听容玥说起,跟贺相府的二公子贺瑞定了亲。
刘珍去拉她,陈莹却不领情,一把推开刘珍,道:“没长眼睛吗?我摔成这样能没事吗?”
这陈莹一开口,周围的人都微微皱眉,先前贺家称赞陈家家风好,叫陈家很是得意了一些时候,可眼下的情形,陈家女儿当众就对着长嫂大放厥词,如此,也谈得上家风好、品行好?
陈莹却压根没注意到旁人的目光,从地上爬起来,也不看被她撞倒的翠巧,跌跌撞撞的往前去,一把抓住眼前的男子,道:“贺瑞,你什么意思?竟敢推我!”
这下围观的人更不愿意散去了,身居内院的女眷便是平素表现的高贵典雅,私下里也喜欢听听八卦,往高大上来说以人为鉴,提高自己的修养,接地气点说,增加些生活的趣味。先前陈家姑娘的品行名不副实让人有些鄙夷,可陈家本就是个寻常官家,提到了贺相府的公子就不同了,不少人已经在窃窃私语。
刘璇瞧着刘珍在底下,正犹豫着要不要下去看看,见了贺瑞也在,思索了下,道:“我们回里面去坐吧,”停了停,又吩咐道,“冰心,你下去看看,别让人伤了大姐。”
刘珍是刘璇的姐姐,若遇不着就罢了,既遇上了,没有看着她受委屈的。但别人也就罢了,想到贺瑞早先做的那些奇奇怪怪的事,刘璇就半点不愿意沾惹上,所以,只要别伤到刘珍,旁的还是顺其自然算了。
顾凝玉本还想看看热闹,容歆确实赞同刘璇的,先前偶遇贺家姑娘受伤那回,不过是走在贺家马车后头,贺家还专门上门问了一回。这回亲眼目睹了,谁知贺瑞会不会找上门来,这种不按套路出牌的人,还是离远些的好,这样想着,便拉着顾凝玉往里走,道:“走,咱们在里面坐。”
顾凝玉见刘璇和容歆都往里走,便也跟了上去,好在进了屋子也不耽误凑热闹。珍宝阁是做生意的地方,虽备了雅间,但为了避免让人猜疑,有宾客的时候,雅间的门是不关的,只挂了珠帘来隔绝旁人的视线。
在屋内坐下来,大堂里的情形是看不到,声音却都传了过来,陈莹的一声质问,被拉住的贺瑞越发厌烦,用力想甩开陈莹的手,口中道:“陈莹,你给我松手!别说我们还没成亲,便是成亲了,夫为妻纲,你有什么资格管我!”
“你还知道我们定了亲了,还没成亲,你就在外面跟人拉拉扯扯的,你把我当成什么?把握陈家当成什么?”陈莹只觉得一股气压在心头,当初跟贺瑞定下亲事时,她无疑是得意的,因为贺瑞跟李湛幼时抱错的故事,常有人将两人对比,更有人总说贺瑞不及李湛的话,但于陈莹来说,能嫁入丞相府自然是让她沾沾自喜的事。
陈家往外总宣扬庆阳侯府和丞相府夸赞陈家的家风,可只有自家人才能体会其中的苦楚。陈家跻身官宦人家也就这两代的事,本不是京城人士,在京中生存可不易,陈家标榜着清贫家风,实际上是想奢侈也奢侈不起来。等到兄长跟庆阳侯府定了亲,逢年过节的,侯府也少不了节礼,瞧了那些东西,陈莹就更加向往真正世家大族的生活,因此,对于丞相府的生活,陈莹是万分憧憬的。
而今日的事,其实乏善可陈,刘珍嫁到陈家,虽然侯府门第高,但大约被灌输多了高攀陈家的说法,刘珍是有些讨好陈家的意味。瞧着陈莹喜欢珠花首饰,就约了她一道出门,本是想送她些东西拉近关系的,谁料到才在大堂看看,就遇见贺瑞同一名十四五岁的姑娘一道,有说有笑的进来。
陈家虽不富裕,但陈莹却是唯一的女儿,从小到大就没受过什么委屈,也因此养成娇蛮任性的性格,见到这番情景哪能受得住,当下就去推那女子。那女子没防备,又是娇娇柔柔的,被陈莹一推惊呼一声就撞在旁边的盆景上,不单打碎了一盆发财树,姑娘脸上还多了一道血痕。
那贺瑞原本就不满这门亲事,见状越发恼火,拽着陈莹往前甩出去,接着就是容歆几个先前看到的那一幕,陈莹摔倒,撞倒了去取东西的翠巧,东西碎了一地,翠巧又痛又怕,脸色煞白的半晌没法动弹。
再说贺瑞被陈莹质问,心里越发不痛快,瞧着陈莹简朴的衣着,并不出众的容貌,贺瑞冷哼一声,道:“陈家将相府当做攀附的权贵,你觉得我们能将陈家当做什么?你若不乐意,你倒是退亲啊!”
原本就有不少人围观指点,听到这话一时竟安静下来。京城里的贵族也分几个层次,像侯门勋贵、朝廷重臣这样的圈子,普通人家压根攀不上,自然也知道人家对小户人家,多少是有那么些鄙夷的,但从未有人当众说出这些话来,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又能保证自己永远待在上位,谁又知道别人不会有飞黄腾达的一天,何苦嘴上不留德,平白无故得罪人呢?
要说陈家只是借着庆阳侯府和贺相府,传出些好门风的名声,贺相府则可以算得上书香世家,贺相父子都是朝廷重臣,旁人提起贺相府也只有夸赞的。到了下一辈上,长房只得一儿一女,平日也一向低调,却听说长子年纪轻轻已经考取了举人功名,二房的一双嫡出子女倒是上蹿下跳的热闹,可在许多人眼中,却并不看好。如今瞧着这一出,越发感叹贺相府好好地名声就让二房的不肖子孙给带累了。
见陈莹呆在那里不动,贺瑞竟有些得意,道:“退啊,不是很有骨气吗?”
“小姑,咱们回去吧!”刘珍听着贺瑞这么说,感觉到旁人投过来的目光,在这里便待不住了,但要说让她出言反驳,刘珍心里发苦,却说不出话来,只劝着陈莹走。
“你小姑被他这般欺负,你就眼睁睁地看着!”陈莹不敢说出退亲的话,别说她定下这样的亲算是难得的运到,那退了亲的女子,有几个好的,远远地送走或是出家了的也不是没有。她不敢,却憋了一口气,刘珍上前劝她,便将气都撒到刘珍身上。
刘珍只觉得面皮发烫,又觉得旁人都在嘲笑她,可要说替陈莹出头,别说被陈莹这般动作,她不愿,心里更是仿佛压了一块石头,多年来的卑怯叫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陈莹和刘珍说不出反驳的话,反倒叫贺瑞越发得意,冷哼了声,道:“要模样没模样、要家世没家世,既要做我的未婚妻就学得乖些,没得惹人厌烦!”言罢也不理陈莹怨恨的目光,转头向旁边的女子,道:“轻轻,京城的首饰铺子多的是,咱们去别处看去!”
“好!”被称作轻轻的女子就乖巧多了,闻言也不闹着要人做主,只跟着往外走。
“慢着!”瞧着贺瑞二人往外走,刘珍姑嫂也要离开的模样,突然有人出声喝止,众人抬眼看去,第一眼只觉来人一身威仪,再看时才恍然发现通身的美貌气度半点没让气势压下去,可要再多看,却是不敢的。此人从里面出来,身边却跟随了丫鬟仆妇数人,又有扶着刀的女侍卫,一看就尊贵无匹,果然,有那认得的,连忙跪下行礼,高呼:“拜见太孙妃!”
贺瑞几人也不敢再往外走,跟着人跪下行礼,太孙妃目光扫过,沉声道:“免礼!”
众人这才起身,店里女子居多,满眼看去,也就贺瑞跟个年轻姑娘一道,在一群女子当中很有些鹤立鸡群的感觉。但此时的贺瑞可没有鹤立鸡群的优越感,本能的,他觉得太孙妃就是冲着他来的,便是心里有些打鼓,还是当先问道:“不知太孙妃殿下叫住微臣有何贵干?”
太孙妃谢明若看着打算离开的贺瑞两人和刘珍姑嫂,又扫过面色灰白还不敢起身的银楼侍女,深吸了口气,道:“一个陈家、一个贺家,自诩书香传家门风清贵,难道当众闹事,毁坏人财物,都不知道道歉赔偿的吗?”
因为太孙妃出现,原本留在屋内的刘璇几个也出门行礼,见状也抬眼看去,几人当中,只刘珍垂着头,贺瑞却抬着头道:“撞到人打坏了东西的是她,并不是我,与我何干?”
“若不是你推我,我怎么会撞到她?若不是她没端稳,又怎么会摔了东西!”陈莹长这么大还没有机会见皇家人,被太孙妃叫住本还在惶恐中,听贺瑞将罪名推到她身上,却顾不得其他,连忙为自己辩驳,陈家本就不富裕,那些东西她都不用去看,珍宝阁的东西哪有便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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