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二皇子,昨日陛下传召黎尚书,奴受命到了殿外吩咐小川子出宫传旨,随后陛下想喝奴泡的顾渚紫笋,奴便去了茶房,待回来刚到殿外就听到陛下唤奴,奴赶忙进去,陛下却……”
苏启边说着边用力眨巴眼睛,似要把快流出的泪水挤回去。
赢允听罢淡淡应了声:“苏公公辛苦了。”
“担不得担不得,二皇子这话折煞老奴了。”苏启惶恐地连连摆手,头垂地更低了些。
赢允不再多言,看了一眼睡梦中仍面带痛苦之色的凤仁帝后转身去寻赵院正。
正和赵院正说话间,宫人前来禀报:“大皇女、四皇女、五皇女、六皇女听闻陛下身子不适,前来侍疾。”
赢允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朝赵院正微微颔首,“还望赵院正尽快找出陛下病因。”
赵院正拱手行礼,“此乃臣等分内之责,臣等定当尽全力。”
看着赢允离去的背影,赵院正在心底暗暗叹息。
二皇子天人之姿,为人处事自有章法,与其他几位年长的娇奢跋扈的公主相比,真真是应了那句古话——歹竹出好笋。
可惜生来就是男子,不然……唉。
赢允刚踏入寝殿,就听到熟悉的大皇女赢音不满的声音,“太医院这群庸医既然找不出母皇病因,为何不寻药仙谷谷主来看看?”
赢音话刚落地,就见了一脸淡然的赢允,不屑地冷哼了一声,“某人一回来,母皇就出了事,真真是……”
这话一出,四皇女赢珑怒瞪着赢允,“可不是,人啊,就得认得清自个儿的身份,以为这时候凑到母皇跟前就能哄母皇开心而后生出不该有的想法不成?”
两人就差直接点名此人便是赢允了,在场众人视线偷偷落在赢允身上。
被自己同母异父的姐妹这般奚落,心里不仅难受还会十分难堪的吧。
可赢允仿佛没听到两人的话似的,淡然地唤道:“皇姐、皇妹。”
见赢允这副模样,赢音只觉自已像是一圈打到了棉花里,不痛不痒,却把自己膈应的够呛,直接从鼻子里哼出了一声,遂又看向了苏启,“还楞着干嘛?再耽搁母皇凤体你可能担待得起!”
苏启惶恐地跪下,“奴不敢!大皇女有所不知,陛下先前曾交代过,若是没有陛下亲自下旨,不得随意请楚谷主入勤政殿。”
苏启这么一说,赢音觉得自己面子掉了一地,却又不能明晃晃地违抗凤仁帝的旨意,顿时恼羞成怒,“你这阉人,既然母皇早有旨意,你为何不早说!本宫看你就是居心叵测!”
苏启一听,忙趴伏在地,整个人因惶恐瑟缩的十分紧张,“大皇女赎罪!此事赵院正也清楚,大皇女不妨召赵院正查问,奴命如草芥,对陛下忠心耿耿,岂敢“居心叵测”!”
“……你!”赢音咬牙,一双凤眼紧紧盯着苏启的头顶,一时说不出来话。
真不知母皇为何看重一个阉人。
要是……哼!
今日敢当着这多人的面害她丢了面子,还敢顶撞于她。
很好。
她把今日之事尽数记下了!
赵院正来的很快,把先前凤仁帝交代过关于药仙谷谷主无诏不得入勤政殿的事交代了个一清二楚后又回了侧殿。
赢音脸色已难看至极。
想到自己方才还质疑苏启为何不请药仙谷谷主的话,现在只觉自己的脸火辣辣的疼。
她出于孝心,不忍母皇深受病痛折磨,想请药仙谷谷主替母皇诊治,这事传了出去,别人会认为她是个极为孝顺之人,于自己的名声只会有益无害。
甚至她还想着,以药仙谷谷主医术的精湛,定能治好母皇,再辅以每日在凤榻前尽心侍疾,待母皇醒来后知晓了自己才是那个最为孝顺的女儿,还会不看重自己?
赢音算盘打得很好,可她却完全不知道还有母皇不允药仙谷谷主随意进入勤政殿这一茬!
今日她要是执意让人请药仙谷谷主过来,岂不是抗旨?!
抗旨的名声一传出……赢音的脸色阴沉了三分,刚给自己搭个梯子,就听五皇女赢嘉笑嘻嘻地说道:“大皇姐只是过于忧心母皇身子,绝无抗旨之意,再者,不知者无罪嘛!”
“大皇姐向来最为仁善,定不会为难苏公公,苏公公还不快谢过大皇姐?”
“奴谢过大皇女!”苏启打蛇随棍上,不等赢音回话就站了起来。
赢嘉踩着自己施恩,关键这姓苏的阉人竟然敢随这小贱人的话爬了起来,气得赢音好悬没吐出口老血。
六皇女赢毓在一旁瞪着大眼睛看得津津有味。
五皇姐说了她们作为女儿,母皇身子不适,自是得过来关心一二,不能落于大皇姐与四皇姐后头。
所以她放弃了昨日刚寻来的美男册子和小零嘴儿跟着过来了。
不曾想过来就看到这话里藏刀虚伪至极的一幕。
唉,她只是个十岁的孩子。
还什么都不懂呢。
赢毓想着,又往赢允一侧靠近了些,声音放的极低,“二皇兄,听说你前些日子又出门玩儿去了,你跟我说说外边好玩儿的事儿呗!”
六皇女赢毓今年芳龄不过十岁,生父甚得凤仁帝宠爱,自打生下来,就颇受凤仁帝的喜爱,大皇女等人再如何娇蛮都不敢捉弄赢毓,生怕一不小心就受凤仁帝责骂。
与其他三位皇女厌恶赢允的态度不同,赢毓喜欢所有长得好看的人,她自小对这位二皇兄很是亲近,与其他几位皇姐的态度对比可谓鲜明。
赢允对这位同父异母的妹妹也很是疼爱,只要出远门,必会带回当地好玩儿的玩意儿亦或是把能说的际遇告诉她。
此时见妹妹不分场合就开始找他聊天,赢允轻轻敲了赢毓脑门儿一下,“不得胡言。”
赢毓吐了吐舌头,“依以往的经验来看,三位皇姐还有得来争,咱们待着也是待着,说说也无事嘛!”
十岁的孩子耍无赖来又怎会理会场合呢?赢毓想着。
两人偷偷说话间,三位皇女唇枪舌剑你来我往了好几回。
要不是说得累了,怕是还要继续争个你输我赢。
因太医院寻不出凤仁帝的病因,几位皇女又不敢把“抗旨”这一要命的事揽下,便把此事交给了内阁,由内阁决定是否让药仙谷谷主替凤仁帝看诊。
内阁重臣从苏启口中知道了凤仁帝之所以不让药仙谷谷主再入勤政殿的缘故——凤仁帝担心自己过于看重江湖中人,怕会招来非议。
是以才有了那一鲜有外人得知的旨意。
现如今由内阁做主,苏启自是毫无负担地把这一缘由说了个清楚。
几位内阁重臣商议良久,再联想到先前太医院久治不好的病因,经药仙谷谷主一出手,凤仁帝就药到病除,是以,几位重臣最后拍板由药仙谷谷主替陛下诊治。
陛下凤体康健最为重要,至于抗不抗旨还不是陛下一句话。
说不定还要感激她们这些老婆子英明果断,替她拣回了一条小命呢!
就这样,暂住于凌肆殿的楚筱叶被请去了勤政殿。
留于殿内的楚玥与叶姗相视一笑,皆从彼此眼里看到了志得意满的笑。
……
京城因天子多日不朝暗流涌动。
陈将军率京畿卫捣毁了清风寨盘踞于牟山多年的老巢,带着兵马在从长青山脉绕到云州开始代天子巡查沿途城池防卫再返京。
姜眠通过致幻剂,不断从赢娉嘴里挖出了不少秘密。
其中囊括她不曾告诉徐先生的势力分布以及当年的旧事。
沈念笙与姜阳新开的佳人阁很是成功。
每一件裙衫都是别出心裁的裁剪,独一无二的样式,真真是把“独美”两字发挥到了极致。
是个女子都想要佳人阁的一件裙衫。
不为外物,只为自己。
因佳人阁开店的宗旨理念及精致的裙衫,吸引了不少有钱人登门。
掌柜的每日打着算盘嘴都要咧到了耳朵根。
公孙凝听了阿枝带回的消息,啧啧了两声,“又是被这丫头给忽悠的。”
姜眠刚从密室上来,就听到公孙凝在嘀咕自己,笑眯眯地说:“背后说人坏话可不好,阿枝阿楠都在呢,带坏了她们可如何是好?”
公孙凝刚想说些什么,裴长老就飘了进来,随手扔了一封信给姜眠,“从京城传来的,你看看。”
姜眠闻言当即拆开了信,一目十行扫了一遍,沉吟片刻后问道:“裴长老可是认为凤仁帝此病来得蹊跷?”
姜眠没问这信是从哪儿来的,凤仁帝刚病了,消息就传了过来,她手里的势力还没这么大能耐。
裴长老靠进椅内,道:“嗯,应是中了蛊,太医院那群太医接触的都是正统医术,讲究问闻望切,对蛊这等自是不齿于了解,查来查去便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公孙凝一听凤仁帝中了蛊,当即皱眉问道:“此事可是与楚筱叶有关?”
裴长老摊了摊手,“楚筱叶现下正在替赢晗治病,谁知道呢?”
“哼!”公孙凝“啪”的一声放下了手中的蜜饯碟子,“药仙谷除了你这老东西折腾蛊也就楚筱叶了!她如今又在宫中,不是她还能是谁!”
“……咳咳咳,”裴长老握拳抵唇清咳了两声,“我养的蛊可从不拿来害人,当然,恶人除外!臭婆子,你竟然拿楚筱叶和我对比,真是……伤透了我的心啊!”
姜眠:“……”
怎么从这话里听出了一丝异样呢?
公孙凝没好气地瞪了裴长老一眼,“年纪越大,脸皮也越厚了是吧!你不嫌丢人我还替你害臊!”
裴长老又委屈地看向了姜眠,姜眠捂脸,半晌才举手:“老太太,裴长老,我想问个问题。”
裴长老善意地笑了笑,“姜丫头是想问楚筱叶的事儿吧?”
唔,她想问的是这两位为何这么厌烦楚筱叶,毕竟都是同门,关系不说和睦也会尚可罢?
姜眠眨了眨眼,“也……差不多。”
公孙凝似看出了姜眠心中所想,淡淡道:“楚筱叶此人心术不正,不适合坐上药仙谷谷主的位子。”
裴长老接着道,“上一任谷主姓文,与我们平辈,她的徒儿司徒娇医术天赋世上难得一见,且为人仁善好学,做这一任的药仙谷谷主最适合不过。”
“药仙谷谷内有条谷令,谷中弟子皆需入尘世历练,二十年前,司徒娇最后一次出谷历练后,却再也没回来。”公孙凝声音突然冷冽了三分。
裴长老叹了一声,“因司徒娇迟迟不归,文谷主便派人去寻她,半年后才带回了一个消息——司徒娇兽性大发奸杀了六名少年男子,而后不见所踪。”
公孙凝:“文长老得知此事后大受打击就病倒了,无论用何等良药都无用,缠绵病榻半年后就去了,而原先支持司徒娇接任谷主之位的几位长老除了我们两个皆转头支持了楚筱叶。”
姜眠认真听着,此时提出了一个疑问:“你们怀疑司徒娇之事幕后黑手是楚筱叶?”
裴长老既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道:“当年我们只是以为司徒娇在外得罪了大人物所以才有了那事的发生,并未联想到楚筱叶身上。”
“事情过去了好几年,楚筱叶已经当上了谷主,我从别处知晓了当年司徒娇出谷历练后,楚筱叶也跟着出了谷,而那时并非她的历练期,她为何要出谷?”
“我的人还想再查,奈何所有痕迹都被抹得干干净净,我心里对她的怀疑就更甚了,唉!”
公孙凝冷笑道:“看看这些年药仙谷被她折腾成什么样儿了,等着吧,早晚都被她作死!”
姜眠两指捏着下巴,若有所思,“她如今留在皇城内,定是别有用心。”
裴长老朝姜眠挤了挤眼,“姜丫头,你看你如今也闲着,有没有兴趣去京城玩玩儿?”
公孙凝直接翻了个白眼。
这丫头一来云州城,就霸占了人淮南王府。
若是去了京城……啧啧啧,不敢想不敢想。
姜眠一哽,“去京城玩儿?送命玩儿么!”
裴长老隔空点了点姜眠,“瞧你这话说的,有公孙老婆子和我在,你还担心啥?京城多繁华,带上你几位夫郎一起去看看不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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