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老太爷一开始听见的时候,也吓了一大跳,他是个真不管事的甩手掌柜,元秀和甄氏也不出差错,这么晚了,媳妇和孙女儿刚刚回来,老太爷这才知道。
不过,他没有甄氏的担忧。
老太爷是个读书的人,一辈子讲究“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也就是看重这一句,几十年前的他险些送命在京城;也就是看重这一句,这一辈子抱着等死心态毫不畏惧。
当时,也与权臣官高有关,他畏惧也没有用。
倒不如继续“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清清白白过一生。
甄氏在他这里得到安慰。
元老太爷慢慢悠悠的道:“就要秋闱,小孩子乱闹脾气。无妨,他最多妨碍到他自己,秀姐常日里由你伴着,有慧姐陪着,谁敢说我的孙女儿不好呢?”
“是是。”简单的几句话,让甄氏找回主心骨。
“今晚这事,你办的很好,秀姐父母不在家,多亏你疼她这几年。“
甄氏涨红面庞,人有说不出的畅快:“父亲说哪里的话,这不是应该的。”
“有件事情我和你说一下,秀姐出嫁后,这家也还不能给你当啊。”元老太爷说到这里,呵呵的笑上两声。
甄氏就没有太大的失落,摆出恭敬的姿态,等着公公发话。
“你婆婆离世的时候,让我答应她一件事情,她说家里没有男孙,怕我看着凄凉,我让孙女儿读书她不敢拦,但是秀姐和慧姐终究要到婆家去,总不能带上一箱子书去到婆家里坐着,厨房里灶台就会炒菜、家人们就会听呼,她说媳妇们都是好的,会懂这个意思,她闭上眼就让秀姐管家,秀姐出嫁,就给慧姐。”
甄氏又惊又喜,给慧姐?
接下来这全家的事情就交给自己女儿?
想想女儿不靠谱的好吃模样,甄氏不放心,可是再想想女儿八岁还是不靠谱的好吃模样,甄氏打心里敬重婆婆的话有道理,秀姐出嫁以后,慧姐是时候学管家了,免得托着姐姐的福气,必然寻个好人家,嫁过去就会春掐荠菜、夏吃瓜,秋要吃新、冬火锅,这不是惹笑话吗?
插烛也似的向公公拜上几拜,甄氏几年间为侄女儿当家的寻思不翼而飞,她此时满怀感激。
“回去吧,明天备下添箱礼,家里送十两,我私房出十两,等老二回来,打发他送到财姑家,问问几的日子吃喜酒,你带慧姐去坐坐。”
甄氏笑盈盈:“父亲说的是,就照您吩咐的办。”
她走出来,所有的忧虑也消失无踪,在这些忧虑里,有担心今晚突发事件影响秀姐亲事,也有回家洗滞整衣平静以后,懊悔拿两根银簪子就行,为什么偏偏取那对金挖耳,二十余两银子呢。
向自己道:“二十两就二十两吧,老太爷让一总再拿二十两呢,姓舒的小子有运道,财姑这么一纠缠,他进京的盘缠这就齐了。”
她回到自己房里,尤认这个时候来到老师的面前,伤还没有养好的尤大人没养两天,就摊上今晚又是颠马又是怒气,面色苍白的难看,额头上由痛处出来的冷汗,一滴滴的落下来。
元老太爷和汪学士一起出来,见到尤认这模样,阻止他见礼,帮扶着尤认坐下来,尤认挥手让妻子和衙役出去,不让他们听自己和老师说话。
有旺走来笑:“尤奶奶,差爷,往厢房里吃茶。”把他们带走。
尤认还没有开口,汪学士先笑道:“我算着你应该来,你要是不来,不算老元的好门生。”
尤认就猜出来老师已经知道今晚的事情,并且吃惊于他和汪学士无话不谈的程度。
老师既然和汪学士说出来,说明秀姐的亲事没有妨碍,这让尤认有所安心,那么,舒泽呢?老师打算怎么处置他,汪学士又怎么看待他?
尤认还是怀着忐忑不安,陪笑道:“我怎么敢不来回话,是刚才要先回家里换下湿衣裳,又涂一回药酒,服下定痛汤,这不,就赶着来见老师回话。”
汪学士似笑非笑:“哦,你要回什么?”
“今晚的事情,可恨的是庙祝,他守着土地庙吃四方香火,竟然敢纵容少年男女逗留庙中过夜,我回来的时候把庙祝锁了,现在就关在公事房里,明天送他去三宝县城,请衙门里收监,狠狠的罚他一笔银子,再重新选个老成的庙祝送来。”
尤认咬牙切齿,看得出来他最恨的竟然是土地庙的庙祝。
汪学士没绷住,就是一笑:“刀要切肉,你不怪刀不怪肉,你怪有块砧板,这合适吗?再说没这块砧板在,你上哪里能知道有这回事?要是私下进行,带累到秀姐,你补救起来更费精神。”
“大学士您想,他收留少年男女这件,其实我不怪他。我怪的他没有眼力、其笨如牛。去年马家往这里调戏民女,令我新集所有姑娘们跟着蒙尘,今年幸好有云世子慧眼识人,秀姐定亲令我新集的光彩重见天日。这该死的庙祝,遇到有私奔的,他应该赶紧找人知会我,他倒好,反而借此收钱?可恼呀可恨,我不拿他才是办错。”
尤认满面含恨的说着,停顿一下:“这是一。”
“二呢?”
“二,舒泽是我镇学里的第一名,他不会去我看不见的地方拐姑娘,我特来请老师高抬贵手,不要追究此事,放舒泽太平无事的赴秋闱吧。”
汪学士站了起来,提高嗓音:“放肆!你这个昏聩的官儿!”
尤认急忙也起身,腰臀腿一疼,没站起来。
元老太爷还是满面笑容:“好了,你们都坐下说吧。”汪学士坐下,示意尤认:“你且坐着。”
“是。”尤认低头。
汪学士冷笑:“从全天下读书人的角度出发,私奔的事情怎么能怪姑娘!什么好学子会夜不归家,和女子在土地庙相会?就这还镇学里第一名,我刚听到老元转述这事,正准备笑话他没带好这一方的文人风气!你倒还敢为他求情,这样的品行再好的才学也不能为官。如今为个姑娘能私奔,只怕转年就为大把银子枉法度。”
把袖子重重拂出去,厉声道:“舒泽,不能下科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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