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突然,“乒乒乓乓”,一阵混乱的刀剑相碰的声音骤然响起,在这万籁俱寂的夜里格外刺耳,景七一惊,整个人迅速移动到了破败的门前,盘腿而坐的水凌月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伸手点了南弦的睡穴,也起身来到他旁边,两人从破损的窗子往外看去。
不知何时,外面的雪已经停了,月光映在雪地上,亮如白昼。远远地,有一伙黑衣人正在追逐另外四个人,长刀短剑步步逼近……
独自藏在后殿的两人显然也被这声音惊动了,顿时警惕起来,那黑衣男子做了一个手势,两人悄悄出了柴房,于无人发现的角落处,暗中窥探。
“小姐,我们?”景七观察着外面的情况,扭头问道。“嘘”,水凌月单指靠在嘴唇上,示意他不要说话,一旁的南弦不安地动了动,朦胧的夜色里,黑衣人将四只猎物围在中间,殊死搏杀,刀剑入体的声音此起彼伏,虽然黑衣人人多势众,但不难看出猎物里另有高手,不一会儿,冲在前头的黑衣人便倒了一地。
眼见着他们往破庙退来,水凌月依旧淡定的扒窗看戏,只有景七在旁随时警戒。
人越来越近,已有零星的谈话声隔空飘来,“这些人是狗皮膏药么?这么难缠”,一男子反手解决了一个黑衣人,不满地骂道,但还是和另外两人一起,亦步亦趋地将一个身穿暗紫锦服的人护在身后。
那人二十出头的年纪,头戴束发白玉冠,腰间坠着一块白色的玉佩,身上披着上好的白狐大衣,通身气度非凡,再配上那张棱角分明,眉眼如画的脸,一看便知不是“凡人”,只不过这位美男子的身体似乎不是很好,面色苍白了些,不是挨刀了,就是中毒了,水凌月如是想。
双拳难敌四手,几人奋力抵抗的功夫,还是给了黑衣人可乘之机,水凌月只觉眼角一抹寒光闪过,几枚三棱镖飞速旋转着向中间的美男子打去,虽然不想招惹麻烦,但见死不救,实非侠义所为,她自怀里摸出几颗金豆子,弹指一射,金灿灿的小豆子夹杂着劲风直直地飞了出去,“啪”,准确无误地将几枚三棱镖打落在地。
“庙里有人”,这一举动无疑是引起了两方的注意,“路见不平一声吼,景七,你可以出手了”,水凌月看着齐刷刷射来的目光,扭头说道。
“小姐小心,属下去去就回”,话音刚落,景七已经不见了踪影,水凌月看见他的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这风风火火的毛病什么时候可以改改。
“天降神兵啊”,被围攻的几人被这突然出手的小子弄得一愣,按理来说,景七出现,应是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可是身处破庙的水凌月却敏锐地察觉到了直逼自己的目光,来自那个被保护的“美男子”。
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眼,可水凌月还是感受到了那迫人的压力,暗道了一句不识好歹,便扭头回到了南弦身边,如果不出所料,很快便要打照面了,不急不急,到时自有机会一睹这人的风采。
后院的断壁残垣里,黑衣公子隐身在墙后的黑暗里,选了一个绝佳的看戏角度,有赖于这到处有洞的破庙,从他藏身之地正好将外面的动静瞧得一清二楚,而水凌月那弹出暗器的手法自然也被他看在了眼里……
外面打斗的声音渐渐止息,“呼”,景七推门而入,带进了一股风,见水凌月已经重新点起了火堆,他有些不好意思:“请小姐降罪”,他本是江湖游侠,一年前昏死在枫月山庄外,被凌景岚捡了回去,养好伤后,他便留下来报恩,当起贴身随从,只是虽然过了安生日子,但刻在骨子里的侠义之心还是没变,无关对方身份,他都见不得这样以多欺少的不平事,不过路见不平是好事,有时也会给自己招惹麻烦。
“起来吧”,水凌月拍了拍手,话音刚落,木门再一次被粗鲁地踢了开,这群人穿的有模有样,倒是个不知礼貌的主儿,顾不得教训不知轻重的小厮,那领头的人忙拉着那个美男子进了破庙,身后跟着一个侍卫模样的人,结果就见到刚刚替他们解围的“神兵”正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面前是一蓝衣少女。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说的大概便是此情此景,火堆旁的少女一脸轻松,随意地拨弄着火堆,如瀑青丝玉簪挽起,尽数披在肩上,几缕碎发被风带起,飘了飘,端的是瑶池仙子落凡尘的清丽脱俗。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罪之有?还不起来,是想让人觉得你家小姐我是个见死不救的蛇蝎心肠么?”丹唇轻启,吐出一句话,倒让后来的几人有些不好意思,为首的美男子使了一个眼神,其他几人立刻将沾满血污的剑收了起来。
刚刚景七溜得太快,还没来得及道谢,“在下贺兰棋,多谢这位壮士还有这位美……小姐救命之恩”,贺兰棋本想说这位美人,但又怕唐突,赶紧改口。
水凌月抬手制止,直接开门见山地道:“先别忙着谢,我家景七救人也不是白救的”,她扭头像在明码估价一般将几人打量了一番,然后看着那个中间的美男子道:“十万两如何?”“扑哧”,贺兰棋很不厚道的笑出了声,这姑娘怕不是个财迷转世。
自从进来,水凌月就知道那个美男子一直在打量自己,此时两道目光相撞,无尽坦然,“好”,自进来,这人终是说了第一句话,声似龙吟凤鸣,低沉的好听,与他有些病态的面容极不相称。
“他在装病”,脑海中不自觉地闪过了这样一句话,不过她却懒得理,只想赶紧讹一笔银子花花。“空口无凭,公子何时兑现?”眼前的姑娘生得星眸皓齿,明艳动人,绝对当得起贺兰棋一句“美人”,穿着考究,搭配简单却不失风采,行为举止大方得体,却又平添潇洒淡然之气,只是却生的伶牙俐齿,也许她真不是缺钱花,只是再以这样的方式控诉他们进门时的无礼罢了。
不等他开口,先前踢门而入的那人已经大喊一声:“放肆,奕王殿下在此,你这个丫头好生无礼”。
一句低沉的“闭嘴”响起,短短的两个字,却是饱含杀意,水凌月懒得理那个头大无脑的蠢货,反而多看了眼前人一眼,原来这个美男子就是大名鼎鼎奕王沈奕舟,还真是有点意外。
沈奕舟是平西候沈云叟之子,年方二十又四,掌京中刑狱,铁面无私,破获冤案无数,那他身边这位自称贺兰棋的应该就是他的好“基友”兼小跟班,也是名门望族的官家之后。
脑子中,关于两人的资料匆匆而过,只是她还没来得及作声,原本站在她身旁的景七如一道鬼魅般迅速出击,转瞬就掐住了那人的脖子,气氛陡然紧张了起来:“我家小姐也是你能吼的”。出手救人本就是江湖道义,他可不管什么奕王还是鸟王,敢对水凌月不敬,他绝不容忍,想着手下的力道就加重了不少,被拎着那人拼命地弹着,眼神还在像旁边的人求救。
眼见另一个侍卫模样的人已经蠢蠢欲动,水凌月出声阻止道:“景七,你忘了,我哥临走时叮嘱的四字箴言了,切忌多管闲事,不听话的狗自有他主人教训,你操什么心,放手”,她的声音清灵,有些漫不经心,却全然不见惧色,甚至连起码的慌乱都不曾有,着实有些与众不同。
贺兰棋低头伸着手指头算了算,切忌多管闲事这明明六个字嘛,没想到因祸得福碰到个有意思的人。
景七又看了水凌月一眼,见她点头最是听话,立刻脱手,那人用力地咳嗽了几声,仰头瞪着眼睛怒视着景七两人。
“家奴无状,姑娘见笑了”,沈奕舟轻咳了一声,那侍卫立刻收敛,他来到水凌月面前,拱手不疾不徐地道了句歉,端的是如玉君子,谦卑有礼。
“我说这位奕王殿下,您从哪找来这么蠢的随从,当内奸都不合格,啧啧啧”,水凌月大大方方地受了这礼,却是话锋突转。头先有人暗算沈奕舟时,她瞧得真切,分明是这人借着抵挡的由头,故意露出身侧的破绽,给偷袭的人让路,本来看破不说破,她不想多生是非,可是看着这么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在自己面前狂吠,她真的是不太顺心了,既然他上赶着作死,她就当做做好事,送他一程好了。
被点名的那个侍卫顿时表情错愕,随即有些恼羞成怒,拔出剑来吼道:“你这个臭丫头,胡说八道什么?你几次三番挑拨离间,莫不是跟他们一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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