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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玄心 七十八、雄辩祝英台(求月票)

    梅岭的清晨,树影横斜,暗香浮动。

    这是松江北岸的一座小山岭,山势平缓,最高处也不足三十丈,之所以叫梅岭是因为满山都是梅树,绿梅、白梅、红梅……现在已是二月中下旬天气,大多数梅花都凋落了,只有三叶梅还在盛开着,落花满地,细碎一层。

    陈cāo)之最喜登山,尤其是花木茂盛的山岭,看到了总想穿花越树、凌其绝的,而且陈cāo)之人物俊秀、言词清雅,虽是寒门子弟,但陆夫人对陈cāo)之的观感怎么都不会差的,当陈cāo)之告辞时,陆夫人还邀他有暇便来华亭作画,陆氏墅舍风景秀丽,小惜园花卉甚多,尽可入画。

    陈cāo)之谢过陆夫人,乘陆氏马车离开华亭,在路上,想着陆葳蕤那明丽含的眼神,真是让他无比惜,心道:“陆葳蕤有她的痴,可也有她的心机——陆葳蕤是在和我一起努力吗?”

    ……

    陈cāo)之回到吴郡已经是二月十七上午巳时,走到小镜湖畔就看到对岸的徐氏草堂前有人影往来,便对边的冉盛道:“徐博士和仙民他们到了。”

    还未走到草堂前,就见刘尚值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高声道:“子重,你终于回来了,赶快赶快,仙民这回危哉了!”

    随后又看到丁秋,也叫道:“子重来了,子重来了,快来快来,仙民招架不住了。”

    陈cāo)之吃了一惊,一撩袍裾,大步赶去,问:“仙民怎么了,犯了何病?”

    刘尚值却又笑了起来,拉着陈cāo)之的手往左边那间草堂走去,一边低声道:“仙民不是犯病,是问难反被别人问倒了,新来的两个学子,说是同胞兄弟,兄长祝英台,弟弟祝英亭,兄弟二人都不过是十六、七岁,却是儒玄双通、很是渊博,那个叫祝英台的,尤为厉害,谈锋之利,我真是闻所未闻,仙民已经是左支右绌、疲于应对了,我和秋在门外旁听,那祝英台辨难玄妙非常,我二人根本不敢进去,进去也只有被他三言两语驳得哑口无言,只有子重你或许可以敌他,不然的话我徐氏学堂颜面尽失了。”

    听到“祝英台”三个字,陈cāo)之大奇,真有祝英台?女扮男装出外求学的祝英台?与梁山伯生死相恋双双化蝶的祝英台?好象记得梁祝传说最早是出自东晋,难道这段凄美故事将要在徐氏草堂发生?不过祝英台怎么又有一个弟弟祝英亭?这与传说不符啊——

    又想:“或许是同名吧,祝英台名字也不生僻,只要是姓祝的偶然取到这名不稀奇,就看这个祝英台是不是男扮女装了?若果真是男扮女装的,那就要等梁山伯出现了,徐氏学堂目前还有姓梁的……”

    刘尚值见陈cāo)之蹙眉思索,便推了推陈cāo)之:“怎么,子重你也怕那个祝英台?”

    陈cāo)之一笑,问:“徐博士不在吗?”

    刘尚值道:“徐博士是昨到吴郡的,今一早就去拜会陆太守了,随后就来了这兄弟二人,仙民照例出题问难,这兄弟二人认为徐博士不出面而由仙民出面问难是渺视他们,于是提出相互辩难,仙民一时气盛,就答应了,哪曾想到那祝英台思辩如此厉害——子重,这回就看你的了。”

    但听得左首那间草堂传出一个清泠泠的声音,如山间晓风、似冰棱相击,词意又如大河奔流,雄辩滔滔:

    “——然道隐而无迹,朴而无名,不可得而法也;无已,仍法天地,然天地又寥廓苍茫,不知何所法也;无已,法天地习见常闻之物,八章之‘上善若水’、一十五章之‘旷兮其若谷’、三十二章之‘犹川谷之于江海’、四十一章之‘上德若谷’,皆此之谓也,不然,何以谓之‘功成遂,百姓皆谓我自然’?”

    徐邈勉强支撑了一刻钟,这时已经完全跟不上祝氏兄弟尤其是祝英台的思路,脸涨得通红,但少年人的自尊又让他不甘心就此认输,苦苦思索生平所学,然而往往话一出口,就被那个祝英台以更利捷的言锋摧挫得无言以对,就好比是溺水者,拼命挣扎出水面要喘口气,但刚一探头,却遭竹竿当头痛击——

    这个祝英台辩驳起来真是毫不留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