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陈秋铭只是玩笑之言,南门和北门仇深似海,哪有可能化解?要是被薛洋、张居翰等人听到,说不定气得立即就会将陈秋铭逐出师门。
如此孽徒,为了区区美色,就忘却师门世仇,留着有何用?
无垢却是早已习惯了陈秋铭的疯言疯语,仅仅是翻了个白眼,装作没听见。
陈秋铭继续忽悠道:“等我助李存勖平定天下,开创一个太平盛世,我便带着你远赴海外,寻一处风景优美的世外桃源,打猎捕鱼、男耕女织,养一只猎狗,生几个孩子,无忧无虑,自由自在,快活似神仙,岂不美哉?”
无垢听完内心冷笑一声,她都对陈秋铭恨之入骨,恨不得喝他的血吃他的肉,怎么可能还跟着陈秋铭?还生几个孩子?狗贼,你怕是还没睡醒!
无垢现在只盼着肖敌鲁早点来将她解救出去,若是顺便能擒住陈秋铭这个狗贼那就再好不过了,她心里已经准备了一万种折磨陈秋铭的方法。
不过女人注定是八卦的,尽管她非常不爽陈秋铭,但还是忍不住好奇地打听道:“天下诸侯这么多,你为何会选择李存勖来辅佐?他又不是晋王。再说,你们汉人不是讲究非我族人其心必异么?你难道不知道李存勖是沙陀族?”
陈秋铭这才想起来,无垢原来也不是汉族,按照《大唐三部曲》的说法,她应该是来自秘族。不过对于无垢的问题陈秋铭要怎么回答?难道要告诉他自己其实来自千年以后?
陈秋铭笑眯眯地反问无垢:“你知道《道德经》么?”
《道德经》?无垢点点头,答道:“当然。”
陈秋铭又问:“你知道老子为何要写《道德经》么?”
无垢茫然,摇摇头道:“不知道,为何?”
陈秋铭答:“因为老子愿意!”
无垢第一反应有点懵,但到底冰雪聪明,瞬间听懂了陈秋铭话中的意思,居然使起了小性子,放下陈秋铭的臭脚,还直接将洗脚水倒掉了。
陈秋铭这次居然没有生气,反而开始耐心地解释起来:“严格来讲,传统意义上的汉人,仅仅是指生活在黄河和长江之间,秦岭以东的华夏儿女。但为什么汉人越来越多,分部的范围也越来越广?”
“除了我们本身的生育繁衍,主要还是我们汉族人具有很强的包容性。就拿大唐来讲,李氏一族,祖上便有鲜卑血统,高祖皇帝李渊,更是地地道道的鲜卑人,到太宗皇帝李世民,因其生母窦皇后为汉人,才算是有了一半的汉人血统,但那又如何?”
“自太宗以后,唐朝历朝历代的皇帝,都认为自己是汉人,穿汉服,说汉语。为何会如此?这便是因为汉人有着几千年的文化传承,有几千年的智慧结晶,善良、坚毅、仁义且包容。”
“在我看来,大唐疆域之内,皆是我华夏儿女,皆可被汉化,各民族之间,即使不愿意汉化,也皆为兄弟姐妹,当互相尊重、和平共处,共享太平盛世。且不说李克用、李存勖父子汉化严重,就算他们仍然视自己是沙陀族人,但只要他们有平定天下、造福苍生的雄心壮志,我便愿意辅佐他们。”
“汉人文化,属于农耕文明,讲究以和为贵,终究是缺乏些血性和侵略性,重文轻武,总容易被人欺负,北方的各民族,属于游牧文化,逐水草而生,讲究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侵略性极强,我想看看这两种文明相融合之后,会产生怎样的火花!”
这是陈秋铭第一次在外人面前较为系统地阐述自己的政治理念,无垢也终于知道,南门培养的、南方土生土长的陈秋铭,为何会跑到北方来支持一个沙陀人去争霸天下。
不得不说,无垢还有点被陈秋铭的格局所折服,北门这么多年为什么无法发展壮大,归根到底就是北门自始至终都被杨家、无家、王家等少数几个家族把持着,相互联姻,不肯接受外来的新鲜血液,肖敌鲁还是上一代北门中人决议扶持契丹人才意外出现的惊喜,但肖敌鲁首先是契丹人,然后才是北门中人,这点,从他从来不管北门中的事也能看出。
不过,无垢还是相信肖敌鲁会来的,就算不为救她,也会出手救耶律宗宝,这可是契丹皇族被寄予厚望的宝贝疙瘩。
看到耶律宗宝被废,肖敌鲁一定会勃然大怒,眼前这个男人,恐怕也会难逃一死吧,想到此处,无垢竟有些舍不得陈秋铭死,这个男人,必须死在她的折磨之下才能一雪前耻......
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又所谓天有不测风云,有些事哪怕谋划得再好,到头来,也可能出现意外。
翌日上午,李存勖和陈秋铭意外接到潞州城来人的报告:“今日一早,大宗师肖敌鲁和另外几名宗师,突然出现在潞州城,抓住大将军周德威,还传话,三个时辰之内,见不到陈秋铭、耶律宗宝和无垢三人,便杀掉周将军,打开城门,让梁军六万大军入城。”
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让李存勖和陈秋铭有点懵,还是陈秋铭率先反应,问道:“眼下肖敌鲁在何处,杨师厚的大军又在何处?”
那人答道:“我出城之时,肖敌鲁等人在城楼上,周将军被人拎在手中,杨师厚的大军,已在城外三里驻扎。”
形势岌岌可危!
而敌人明显是有备而来,甚至这作风,都有点出乎陈秋铭的预料,肖敌鲁身为大宗师,不应该牛逼哄哄直接来军营抢人、杀人么?
李存勖甚至想到,还好老子没住潞州城,否则这会被肖敌鲁擒住的,很大可能就是他了。
潞州是晋国的东大门,不容有失,陈秋铭迅速决断,对李存勖道:“事到如今,也只有尽起大军,去会会肖敌鲁和杨师厚了。”
面对如此危具,李存勖身上看不出一丝害怕,反而斗志昂扬道:“后面的梁军有我,有我在,梁军休想往前一步!”
陈秋铭也被李存勖的豪气所感染,哈哈一笑道:“老子出道以来,纵横无敌、未尝一败,老子倒要看看,这大宗师,到底是不是像世人吹嘘得那么厉害!”
他已经完全忘了,当初在宋家,被宋一刀差点一刀劈死的事实。
短短不到半个时辰,李存勖和陈秋铭率领大军便到达了潞州城下,为了防止意外,陈秋铭让李存勖穿着一身普通的盔甲,混迹在人群当中,无垢和耶律宗宝被几名狼骑贴身押着,刀架在脖子上,只要瞬间,便能身首分离。
这支两万三千人左右的骑兵,本身就是晋国的劲旅,这一个多月以来,不但经过了陈秋铭的改造,还经历了战火的历练,就连加进来的战俘,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战斗力之强,军容之盛,天下难出其右。
一到城下,除了陈秋铭和狼骑等少数人,全都调转马头,对不远处杨师厚的六万大军虎视眈眈。杨师厚也是久经战场的老将,面对如此强兵,又是在野外,就算兵力比对方多了一倍还多,却丝毫不敢轻举妄动。
今日的主角肯定是肖敌鲁,此人高九尺、虎背熊腰,一头散乱的头发披着脑后,却显得威风凛凛。酒糟鼻、大嘴,面色黝黑粗犷,再配上两颗铜铃大眼,活脱脱一个山大王,还奇丑无比,胆小点的小孩看上一眼说不定都会立马吓哭。
他本来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当看到陈秋铭率军前来,看到耶律宗宝和无垢被人押着,特别是耶律宗宝那副模样凄惨后,目光大盛,喝道:“谁是陈秋铭,出来受死!”
陈秋铭策马缓缓前出几步,不慌不忙地答道:“我便是陈秋铭,不知大名鼎鼎的萧前辈,千里迢迢来潞州有何贵干呐?您身为大宗师,却偷袭擒下我晋国大将,传出去恐怕有损您名声吧?”
肖敌鲁咧嘴一笑,道:“看来某久不现身江湖,江湖上已经不知道某的威名了。你明知耶律宗宝是我契丹皇族、某的徒弟,还敢砍其手臂、废其武功,说吧,今日你想怎么死?”
耶律宗宝现在只剩下半条命,武功被废之后这些天一直心如死灰,此时听到肖敌鲁的声音,眼睛才睁开,目光中更是射出无比复杂的色彩和难以抑制的激动,眼泪更是止不住地流下来,这个莽汉、居然哭了。
陈秋铭闻言怡然不惧地笑道:“萧前辈这番话却是好没有道理,就算耶律宗宝是您的徒弟,但在下也不可能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任其打杀吧?我与他无冤无仇,他却两次主动招惹晚辈,能留他一条性命,已经是顾及前辈的脸面了。”
肖敌鲁听完也不生气,他是打定主意今日必将要置陈秋铭于死地的,他身为大宗师,怎么会跟一个死人计较?
只见他一摆手,说道:“废话勿需多言,快将宗宝和无垢放开,否则惹怒某,今日定要这潞州血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