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旧感觉自己被人推了几下,睁开眼,正看见那苍山斜阳。
“你电话。”陈旧这才注意到了驾驶位上的蒋琳,旁边的交警大队挎包透着手机屏幕的光,铃声估计是被自己无意间调成了静音。
拿出手机一看,备注上是老妈。
“小*崽子跑哪疯去了?咋不回来?”
幸好我没开免提。陈旧心里想。
“妈,我在省城呆两天,有事别打电话……不是执行任务!你咋那么艮呢,我作为分局办公室勇一哥我要是执行任务能接你电话?……啊行行行三号我一定回来噢……”
挂了电话,陈旧才注意到时间,已经六点多了。他环顾四周,注意到了一排熟悉的字样:省城公安大学。
“你自己安排的有地方么?”蒋琳问。
“你不用操心了,”陈旧跳下车,大学里依然有学生在悠悠荡荡,大学城万家灯火,学子街车水马龙,“我自己有安排。”
“行了,我还有事,有事给我打电话昂。”身后传来琳姐的说话声,回头时,那人却没入人海。
老余家陈旧去过,但他认为现在应该找个饭店对付一下晚饭。
华灯初上,夜晚的人似乎都陷入了一种无可自拔且愈演愈烈的疯狂,白昼时十几个小时的压抑似乎都在那暗夜独有的霓虹闪烁中一丝不差的宣泄出来,麻木的欢愉随着无名都呐喊迸发出来,充斥着整个夜城。
时隔几年的嘈杂令陈旧感到了空前不适。
找到个餐馆刚刚坐下,却又心烦意乱的起身离开了。初秋天气的风杂着些寒意,拂过脸颊,却是不久前盛夏时难得的清爽。
陈旧随便在路边拣了个长椅坐下,双目微闭,脑中想些什么东西。
那天在现场发现的几个泡面桶已经上交给了技侦科,正在通过提取口腔粘膜监测dna,一旦dna检测结果出来,就可以到数据库进行配对。届时,专项组办案的进度绝对会大大提高。
对于余柏升的死,陈旧除了抱有极大的伤感以外,还有极大的疑惑。
是什么让三个警察横跨千里,不惜冒着生命危险来城东,是为了找人,找东西还是办事情?亦或者这根本就只是个意外?
专项组对于三人的社会关系调查不知道进度怎么样了,陈旧只想知道他们的动机——那四年默契也无可跨越的鸿沟。
“不至于不至于,这些我真不用拿,我以后又不是不回来了,我特么在这儿办了一年的理发会员卡呢,焯。”陈旧看着正在搬大箱小箱的老余三人。
2014年10月,三年前。
“啊你都说你用不上了那我就拿回来了啊。”
“不至于不至于,我觉得我还是需要这些东西来缅怀你们。”
“你这话说的是真不吉利。。。”
下午两点,十月的太阳仍然保持着盛夏为散去光。白云在北纬三十度以上的地区显得如此的低,白云下方像是锻了一层银辉,天空湛蓝,是陈旧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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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城以来看到的最蓝的天空。
“真不打算吃了晚饭再走啊……”看这些大大小小的东西,老余在原地发了楞。“说实在的噢,我都没意识到咱们已认识四年了,回头到地方了给我们仨打电话,新单位有谁跟你刚你就跟我们说,城东公安我们认识的人那不在少数。”
“那等啥,那就先吃了饭再上路吧。”陈旧看了看面前几个憨货,无奈的摆了摆手。“城东市局让我明天早上九点报道。”
“淦你浪费我感情。”
时间已经到十点半,夜城却仍然人声鼎沸,那喧杂令陈旧心里很乱。唯一令他心里感到稍稍安定的,只是那小店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陈旧斜倚在椅子上,看着对面那三人,视线忽然由模糊变为了清晰。一同随之清晰的还有意识。
他们在看着我。陈旧意识到。
老余三人的神色是如此的平静甚至可以说面无表情,他们这样凝视着陈旧,陈旧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
小饭店里仅有的人似乎在顷刻间烟消云散无影无踪,世界变得如此的寂静,只剩下了死者与陈旧共四人。一切事物都随着陈旧意识的清醒迅速的消失,世界已然变成一片广袤的黑暗,只是那三人仍然盯着陈旧。
他们的嘴好像消失了,陈旧能感觉到他们想说些什么。眼神里迸出的骇人的光,直直的紧逼着陈旧,无可躲避。多年的默契令陈旧意识到了什么,看着他们的眼睛。
无趣,惊奇,愤怒,悲伤,绝望,无奈,希望的寄托……当陈旧还想再感受到什么时,他们的身体已经几乎透明,耳边似乎有声音在萦绕,并且愈来愈清晰,愈来愈大。
最后的时刻,老余收回了目光,无奈的苦笑,转头迎接那无尽的黑暗,身体化作为无限小,成为寒夜中的一颗微茫的寒星。
大禹等两人嬉笑着,朝陈旧打着招呼,转身,随老余一同消失在无尽的黑暗中,
能让一个人冒着生命危险的,除了贪婪和欲望,还可以是那必死的决心。
“尽力建设文明省城,做文明省城人,建文明省城,尽力争创全国文明城市……”路灯上的广播清晰的在耳边响起,令陈旧有一种无比清晰的错觉,马路边一两辆汽车飞驰而过,但陈旧仍然没有睁开眼睛。
老余一定给自己留下了什么,一定,即便那是直觉,四年默契演化而来的直觉。
凌晨两点,十月的秋寒令陈旧从骨子里感受到了寒冷,那份城市人独有的狂热似乎已经宣泄的差不多了。寒冷与寂静令陈旧感到舒适与惬意。
老余一定给我留下了什么。陈旧对自己说。
凌晨两点,罗马假日ktv歌舞升平。
陈旧腰间别着手铐,风衣内侧的口袋里放着一个伸缩警棍,只身隐藏在ktv对面的小巷里。
罗马假日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有什么人有什么矛盾,自己出外面的小巷里打去,打死了也负责收尸,这里也成了黑道上小有名气的约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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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方,有什么恩怨情仇都在这儿一架解决。
除此之外,这个巷子里也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卖假药的、卖小道消息的、卖听话水的,层出不穷。
“哥们,你认识余柏升么?”陈旧拉住了一个人问。
“余柏升?谁啊,不认识。”那人摆摆手,打算离开。
“别介啊,我大老远跑这儿来就是打听他的,跟我说说吧兄弟。”陈旧将两张红钞塞进那人手里。
“嗨,早说嘛,”那人嘿嘿一笑,“余柏升就是咱们省公安厅的痕迹检验研究室处长,最近在查那个丢小孩的事情,还和省上面起了冲突,把领导给骂了,最近被撤职了。省城道上的兄弟说有几天没看见他,不知道去哪了。”
“去城东了。”陈旧心里感慨命运弄人。
“咋的,哥们儿你见过他?”
“见过,死了,死了有几天了。”陈旧说。
“啥?”那人的语气听上去有些惋惜,“多刚的人啊,怎么说死就死了呢……对了兄弟,你混哪的?”
那人忽然感觉手腕有些痛,低头一看,银色手铐在罗马假日ktv霓虹灯的映射下显得锃光瓦亮,“我混公安的。”
凌晨六点,天蒙蒙亮。
“喂琳姐,你现在能走得开么。”
陈旧万万想不到,凌晨六点蒋琳的电话竟然能打通。
电话那头是吹风机的嘈杂声,听不清蒋琳说什么,过了一会儿吹风机的声音停了,传出蒋琳的骂人的声音:“你特么怎么不说话,我问了你好几遍了。”
“不是琳姐你那边一直都是吹风机的声音我也听不见啊。”陈旧无奈的说。“对了你现在走得开么。”
“能啊,咋了。弹道分析给我导师就行了。”
“我要去余柏升的屋里再搜一下——就那个死者,你帮我做个证。”
“啊行,你知道那谁住哪?”
“知道,我认识他。”
“啊行,你在校门口等我几分钟啊……学姐这人谁啊?我同事,一个小牛马。”能听到电话那头有人问蒋琳。
陈旧:。。。。。。。。。
“警官、证你带了没?”
早八点,途径省公安厅办公楼,陈旧问蒋琳。
“这不废话么,身份证、驾驶证、警官、证,还有那个盗图证,我都随身携带,我还带了个铐呢,不惜你看。”红路灯口,蒋琳停下车。听到“手铐”这个词汇,陈旧想起了昨天莫名其妙被自己铐住送派出所的冤种年轻人。
陈旧没理会蒋琳,看向了路边,国庆期间,举国同庆,万家欢乐,彩旗飘摇。
“前面走哪?”蒋琳又问。
“左拐,下一个红绿灯直行,再走上个二百米,估计就到了。”
“叫什么小区来着?”
“红旗新区。这是我说过的第三遍了。”陈旧有点无语。
“焯你不早说,走过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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