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栋指着远去的众人愤怒说道:“他们此去必然一无所获,对不对!你是否有话要对我说?”
“他不是凶手。”云中子轻描淡写地说道。
“什么?”
“他的无极剑法虽远未成熟,却满是浩然正气。你我都知道,如此纯粹的内气,什么样的人才能达到!”云中子说。
韩栋默然沉思。
“另外,听他口气,他好像也很在意当年的凶手。”
“没错!”韩栋思忖道,“难道他是孟家人?老盟主死了,我们亲眼所见。他老父亲,死得更早……”
“老盟主应该有个弟弟。”
“是有,不过是个残疾。”
“那还可能是谁?”云中子说,“外家人?又怎么会无极剑呢?”
“他儿子……”话音未落,韩栋便给自己一嘴巴。
“靠点谱,就算孟一凡还活着,也就二十出头,刚才坠崖的可比你我都要年老!”
“是啊,再说……可怜的孩子,被削去半颗脑袋……”
“罢了,我让师弟多派些眼线。”云中子说。
砸破云雾,一凡猛然发现下面是水潭。这难不倒他,一招蜻蜓点水,顺利上岸。
一凡抬头望着密不透光的云雾,回忆着云中子最后那一下,表面上凶狠无比,实则对冲了韩栋打出的那一掌。
他为什么要救我?而且是以杀我之形来行救我之实?而叔父和吴笠的话……真是那样,杀了我,不正解决了他的隐忧吗?凭武功,他云中子也可以光明正大的号令天下,何必演戏?演戏!是云中子太会演,还是叔父的消息有误漏?一凡很困惑,他迫切需要了解更全面而真实的云中子。
去蓬莱岛,带上吴笠再去小店里见叔父,一凡是这么计划的。
巧了正好有个老渔夫靠近。打听之下,对方正是去蓬莱岛送鲜鱼的,而且愿意捎他一段。
没多大功夫,他们便到了蓬莱岛。
看着一凡带走吴笠,店小二问渔夫:“掌柜的,就这样放他们走?”
“放走。”渔夫揭下斗笠说道,“山上自有安排。”
一凡和吴笠回到发出时的小店,老头告诉二人,驼背男人又上山去了,不过男人留话了让他的伙计在此等他,另外老头还说了一个情况:本地两个地头蛇也上山去了,应该是去替一个怪人抓天鹅的。
“天鹅!”一凡像被电了一下,“详细说说。”
“男人离开后不久,来了一个客人。后来两名地头蛇来了,客人丢给他们一块金子,指了指天空,然后向他们伸出双手,还做出数手指的模样。二人答应,还对客人说,别走在这儿等着,爷这就去给你弄来。”
“那你怎么知道是天鹅?”一凡问。
“我也好奇,”老头说,“趁着收拾桌子的功夫,我抬眼看了看天空。客人手指的方向只有两只天鹅在盘旋。”
“他人呢?”
“给了我一块金子走了。”老头补充道,“他大概是个哑巴,就没听他出过声。”
“不行……”一凡坐不住了,“走,赶紧上山!”
“掌柜的让我在这等。”
“好吧,你在这儿等。”说罢,一凡出门,往山上去了。
其实二人在回来的路上就因为云中子的事生了嫌隙,或许还因为吴笠自丢失了葫芦后就一直魂不守舍,这让一凡觉得他不可理喻,不愿跟他多费口水。
一凡脚底生风并时不时望望天空,可始终找不见那熟悉的身影,他默默念叨:别偷懒,别下来,我马上到,马上到……他尽然顺利地找回到碧云潭,可为时已晚。
碧云潭依旧静谧、清幽,是个避世的好地方。一凡搜索着湖面、天空,甚至是它们常去的草丛,还是没发现天鹅的踪影。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似乎有股淡淡的青烟从青石板后升起,提鼻子一闻,还有点香。奇怪,姑姑从不去那儿,怎么今儿跑那儿去做饭呢?一凡悄悄摸到后面,原来是一胖一瘦两个一身黑色袍子的男子在石板上烧烤,再瞧地上,一堆灰白色的羽毛……
“啊呀!”一凡涨红着脸,怒视着二人,颤抖着问道,“你们……你们吃了我的玩伴!”
胖子看看一凡,顺手抹了一把满是油腻的嘴巴,提着吃剩一半的大腿肉,站起身来,又打量打量一凡,颇不耐烦地抱怨道:“又来个不怕死的。”
“别理他,吃了好下山。”瘦子背对一凡,狼吞虎咽着说,“山下还有十块金子还等着咱呢!”
“去去去,”胖子厌恶道,“糟老头子。”
怒不可遏的一凡释放出右手臂中的阴剑,干净利落地削去胖子的右手臂。胖子扭头看看自己光秃秃的右肩,再看看躺在地上仍旧握着大腿肉的整只手臂。“哇!”的一声,胖子惨叫道,“我的手!”
瘦子见状慌忙拔刀,当看见一凡那双燃烧的眼睛时,他呆住了,进而扔掉手里的刀,嚎叫着连滚带爬地后退,直至绊到什么东西,栽入潭中。
一凡扭头看看倒在血泊中呻吟的嗓子,上前一脚踏住对方的胸口,伸出剑在一旁的羽毛中轻轻翻拨着,问道:“吃了你们拿什么去换金子?”
“吃……我……我们打算硬……硬抢……”胖子说。
一凡无奈地吐了口气说道:“抢!既然是抢,你们还大费周章地追到山上来残害它们做什么!”
“我……我们,一开始并没想好……”
一凡仰面望着天空。很久,很久。
“去,把他拉上来。”一凡松开踩在胖子身上的脚说道。
胖子闻言,神情紧张到眼神飘忽,他惊恐万分地看着瘦子落水的方向,一边摇头,一边下意识往后挪。
一凡觉察到胖子的异样,顺着胖子的视线,他发现距离瘦子落水不远的石板上躺着两条粗粗绳子。一凡上前拉了拉绳子,另一头在水里,还挺沉。一凡用力一拉,两个大大的口袋被拽出水潭。一凡瞟了一眼胖子,上前打开口袋。“姑姑!”一凡坐倒在地上。
“是……是他的主……主意……”胖子声音颤抖,面色铁青。
一凡哆哆嗦嗦打开第二个口袋,果然是驼背男——他的叔父。
一凡上前一脚将胖子踹入潭中:“把他捞上来!”
过了好一阵子,胖子终于将瘦子拖出水面。
“挖坑去。”一凡低着头淡淡地说道。
天色已近黄昏,潭边起了两座新坟。胖瘦二人远远侧跪在地上。一凡分别向两座坟叩头,一想到二人的死法,以及行凶者的德行,他便倍感憋闷,说不出话来,似乎也无话可说,但有一点,不能让这两个混账脏了这一方净土。
“下山。”一凡捏着从叔父身上找到的《五行剑》谱说道。
两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互相看看,仍旧没敢动。
“下山。”一凡重复道。
二人慌忙站起来,跟在一凡身后,一步一步,大气不敢喘,慢慢向山下走去。
三人在密林里整整走了一晚。
到了小店,眼前的情形更是让一凡震惊不已。
一具血肉模糊尸首倒在门外。一凡上前查看:经脉、血脉全部爆裂,双目从内部炸开,太阳穴、脖子、手背等皮肤较薄的地方也从内部炸裂而血肉模糊,而皮厚的地方全是红黑色。从体型和残存的面部皮肤大概可以确定死者是吴笠。
什么功夫如此厉害又凶狠?一凡心想,定不会出自正门宗派。
往店里走,果然还有一具伏地而亡尸首,从衣着上可以断定是店家。一凡轻轻翻动尸首,竟然僵硬如石,还是那般触目惊心的惨状。看着店家的尸首一凡总觉得哪里不对,左右看了又看,终于让他发现了秘密:店家伸长右手像是要抓住前面的什么东西。沿着这个思路,一凡在店家的麦缸后找到一个包裹,里边只是一件普通的黑色长袍。
抖了抖长袍,一股恶臭让人抓狂,一凡顺势将袍子搭在桌上,后退几步,远远地看着长袍。他想:忍住巨大的痛苦就为了一件发臭的黑袍子?一凡忽然想起了吴笠对店家的推测,他越发觉得这件发臭的袍子大有深意。
“那是我们独影派的衣服。”一旁的胖子说道。
一凡扭头看看二人的袍子,再看看桌上的袍子,如梦初醒。
“凶手是你们的人?”一凡问。
“不不不,”胖子说,“我的意思是我不知道……”
瘦子连头也不敢抬。
一凡看看二人,又看看地上的尸首,心想,二人不过是小喽啰,但就残忍而言他们不输任何凶徒;而现场的物证又指向独影派。手段残忍,功夫凌厉,身兼二者的人,也极有可能就是他要找的人。看来这一趟是非走不可了。
一凡说:“你们掌门是严菲菲吧?我和她可是老朋友了。怎么样,陪我走一趟。”
二人闻言,心里一惊,脸色大变,随即互相看看,如获救命稻草般连连点头道:“好,好!”
一凡心想,莫不是被吓傻了吧?
到了独影山庄外,二人突然恭敬把一凡让到前面,还配有一套动人的说辞。一凡望了望前路,山庄的大门清晰可见,可它被一整片松林包围着,这片松林不算大,但它的布置有讲究,且云气笼罩,陌生人一旦进去,再想出来可就不容易了。一凡这才明白二人此前为何那般激动。
一凡当然不会上当,但他确实被骗了。一凡推辞之后,二人继续头前领路,走进林子没一会儿,二人便失去了踪影。可令他们没想到的是一凡会在树林尽头等着他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