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回大地,百花争艳;鸟语花香,春意盎然。
一辆马车由南而来走在林荫小道上。
“我家老爷派人寻了这么多年仍没找着,你俩却说见过他,我真怀疑你俩是不是个骗子。”
“咱们哪有骗你,是真见过他。”
“你俩给我听好了,这回可别再出岔子,不然教你知道我的厉害。”
“贵叔,这怪不得我们,是你在一边催促影响到我发挥,要不然早就到咯。”
“什么千里追踪术的,到底行是不行?哎呀……”
“不是术,是天赋,爹娘给我的。”这孩子的声音很熟悉,像是在哪里听过。
喔,对了,雪夜的山岭上,那对寻人的少年,这是那矮个的。如今,他和小伙伴坐在马车前,气色比此前好多了,显得更有朝气与活力。
驾车的是一个年约四十来岁的男子,中等身材,着装普通,一副老实人的模样。他说:“我压根不信这个邪。”
“此前不是在府里试过么,一抓一个准,你爱信不信。”
“你……”车夫本想教训一下这孩子,可话没出口,就听到车厢内传来一把老人的声音。
“阿贵。”
“老爷有什么吩咐?是否要停车休息?”
“别怪他,是我急着想见故友。”老人说。
“小的怕耽误了回去的时间,赶不上小姐的生辰……”阿贵话没说完又被老人打断,他说:“我这女儿就是被你们宠坏的。”一想到女儿,老人言语中多了一种无奈,眼神中多了一种莫名的暗淡,似乎为育儿感到苦恼。
对呀,有道是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
老人之忧亦不为过。
闲话休提,言归正传。
但见,老人年约六十,肩宽臂长,身材魁梧,衣着朴素,满头白发,面上有些许皱纹,刚毅的脸部线条勾勒出一张正气凛然的面容。长途跋涉、舟车劳顿的疲倦没有掩盖他眉宇间的神采,这段旅途虽长,却没有给他造成任何负担,看来他身子是相当的硬朗。
“老爷,咱们跑了好几个时辰,要不要停下来稍做休息?”
“不用。”
马车又行了十里,走进一个树林,车速慢了下来。
“到了,到了,他就在前面。”矮个少年突然很兴奋地说。
“真的假的?”阿贵用怀疑的眼神望了高个少年一眼,见他点头才敢说:“老爷,快到了。”
老人眉头一皱问:“尚有多远?”
矮个少年答:“前面,不到一个时辰的路。”
阿贵说:“小屁孩这回可不能再错了。”
“准没错!”
“嗯。”
老人叫停马车,让阿贵和孩子们原地等候,独自一人走进树林深处。待他走远,矮个少年问:“贵叔,老爷找那厮作甚?请他看家护院么?”
“甭打听。”
在绿树成荫的林中小道上走了一会,老人见路两旁的花草突然变得错落有致,像是人工培植的,他就知道这回没有走错路。于是,他运气调息,施展轻功,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眼前就阔然开朗,三间用竹子搭建的精舍映入眼帘。
精舍前面有一块菜地种着不少青菜,旁边挖了一个水池,用石头围着,池内有几条金鱼悠哉悠哉地游着。个别位置还别出心裁地摆放了一些假山盘景,精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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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围种着叫不出名的花花草草,鲜艳夺目,使得整个精舍与树林很自然地融为一体。此地的一切一切皆是恬静舒适,让人感觉心旷神怡,能住在此地之人,他的生活应该是相当的写意。
精舍门前站着一个长发素衣的男人——柳小苟。
“师弟。”
老人嘴唇颤抖,眼含泪珠,默默无语地打量着眼前人,心中喜悦与悲苦相互交融,难以言表,他两脚像灌铅一般杵在原地,无法动弹。
“贵客光临,有失远迎,海涵吖!”
双方对视片刻,柳生才说出此话,老人微微一笑随他走进精舍。
一进屋,老人就感到诧异。但见室内窗明几净,一张桌子,一套茶具,两把椅子,一个架子。
此处布置虽简,却给人雅致之感。
妙,甚妙。
在老人的记忆中,师弟是个极喜热闹之人,如此布置着实让人难以置信。他心中感叹时光飞逝,物是人非……
两人入坐,主人沏茶,嘘寒问暖,闲话一番。
老人问:“多少年?”
“一十八载。”
“你我一别竟是一十八年。”老人饮一口茶,欲以此掩盖心中愁苦,口里的更咽。
“师兄重情多虑,只恐耽误修为,万望保重。”
“弟弟言重,我乃行将入木之人,还谈什么修为不修为的。”
奇哉,怪也!
老人如此一个严肃认真的人,怎会有个如此逗的师弟,他俩从前是怎生相处的呢?
半响……
老人又说:“闻弟弟已取一‘别致’名号,可有此事?”
柳小苟?
遛小狗?
确实是个让人注意的名字。
老人见师弟沉默,心里却把往事一幕又一幕地扫描了一遍。面前那曾经玩世不恭、心高气傲的小师弟,如今却给自己取“苟”字作为名字,换作从前,他必定不会拿自己的名号来开玩笑。那会儿,老人算是众多师兄弟里比较了解他的一个,绝不会错。
良久,屋内静得慌,只有主人沏茶之声。
“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出自诸葛先生的《出师表》。莫非贤弟有归隐田园之意?”老人见师弟笑而不语,心中添了一抹可惜,他说:“难道贤弟就忍心把自己一生所学都埋没于此?”
“承蒙不弃,原为犬马,替师兄看家护院……”
“贤弟!休得过谦!”
“武功盖世,万人仰望,只是过眼云烟。再怎么响亮的名号,千百年后不过是历史书上的一个符号。成败得失,是非功过,随后人说吧。”柳生淡淡地道出此话,几乎不带任何感情,一字一句仿佛都在刺痛老人的心。
此时此刻,有谁会想起,那一位在风雪之夜、悬崖之前的男人……
“师兄此行可有别的目的?”
“家中那些俗务,我自个看着也是烦心,怎敢劳烦贤弟。”老人从怀中掏出一份羊皮卷置于桌上,问:“您怎可糟蹋恩师一生的心血?要知道,他从前最疼的可是你……”
换作闲时,柳生一定会说:“卷子现在不是送到你的手上了吗?”此刻,他没把这种玩笑话说出来,心念转处,他说道:“话可出口,求师兄莫要见怪。”
“但说无妨。”
“小船不堪重负,还望师兄笑纳。”
师弟的话震撼着老人的心,那羊皮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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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几十年前的一位武学宗师所编写,记载着他对武学的独特见解与经验,相当于一份武林秘籍,其价值不言而喻。
另外,于老人与柳生之间,此物尚有一层含义。
数十年前,那时老人不过是个三十来岁的年轻人,他比柳生年长十岁。他们的师傅离开人世前的一个晚上,将两个叫到房里面,问及谁愿保管羊皮卷的事宜。须知道,保管者便为该派掌门,身负保护与督促一众师兄弟的重任。由于种种原因,柳生成了幸运儿,直至宗师离世,师兄弟各奔前程后,羊皮卷一直留在他的身边。几月前,雪山上,他才把东西交予少年。
及后俩少年怎么与老人相遇,老人是为何把卷子交还,于此不必多叙。
刚才,老人欲交还卷子,柳生却有意推辞,他说:“还记得十八年前,你我分道扬镳之时……”他语带梗咽,无法再说,但见师弟青春依旧,修为定必精进不少。这些年来,自己为家里奔波劳碌,耽误进修,实在惭愧以极,愧对恩师生前的一番热切期望。遥想当年,若论动武,自个定必十拿九稳,若论处事,比之柳生亦是踏实、沉稳,那掌门之位实至名归。可惜,往后因家里营生所困,无暇练武,以致满头银白,修为落后,凡此种种皆是定数,亦是他感伤之处。
柳生见师兄触及忧肠,致气氛尴尬,遂安慰他道:“忧能伤人,师兄何苦……”
老人知他脾性,明白多说无益,收下卷子轻叹一声。
“你呀……”
“还盼师兄那一句,狗改不了吃……”柳生眉眼稍舒,打趣地说:“万望师兄成全!”
老人知他此时的“调皮捣蛋”不过是装模作样,或许是想安慰自己罢了,试问时光飞逝又怎能复返?他苦笑一下,轻抚茶杯,欲试探师弟的修炼成果。他眉角轻扬,以眼神示意,说:“以茶代酒。”
柳生会意,微笑不语,慢悠悠的举杯相迎。
老人的武艺乃阳刚一派。如若一招出手,必定迅捷刚猛、无坚不摧,常人难挡。此时,柳生神态自然,应对自如,与他有些不同。
两只茶杯轻轻碰触,老人那股传至杯中的刚猛内力,似被一堵柔韧有劲的无形气墙反弹回来,杯中茶水立马泛起涟漪,柳生那杯却是波澜不惊。
“阴阳兼修,刚柔并济,难得!难得!没想到贤弟的修为已经达到如此出神入化之境。”老人摇着头由衷地赞道。
倏尔,柳生于精舍门前送别客人。一个小男孩走到他的身旁说:“这位就是上马管兵,下马管民的靠山王?江湖传闻他是个好生厉害的角色,如今看他不过是个寻常的老人,一点都不像传说中的威武!”老人虽身份尊贵,却打扮朴素,谈吐举止亦没有丝毫的架子,故此无法从外表判断他的身份。
“小白,你说话亦不像一个六岁的孩子。”
“别这么叫呀,我又不姓白。”
“老妖怪。”柳生话一说完就溜进屋里,门一带上就将小男孩关在门外。
“幼稚鬼!”
老人得见故友,心神舒畅,微笑着回到马车那边。
“老爷,那厮没有为难您吧?”矮个少年见他回来,关心地问道。
“阿愉、阿悦,你俩以后要管那厮叫师叔咯。”老人说罢上了马车,高个少年激动地问:“老爷的意思是不是要收咱们为徒?”
“回去再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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