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番思考,方中愈认定花千姿有问题,但是这并没有影响到他的计划、出了吏部衙门便拐向五军都督府。
到了那他也不进去,亮了腰牌要看门的军士找张懋出来。找人的和被找的都是大有来头,军士哪里敢怠慢?立刻跑着进去。
只片刻工夫,那军士便引了张懋走出来。张懋看到方中愈老远就拱手,“哎哟!方兄...你今天怎么有空?”方中愈拉了他的手热情的说:“总说要去府上拜访,可是一直也没得空,今天刚好有时间、不知道英国公他老人家...?”
“家父在家中,”张懋说道:“太好了,我去牵马,咱们这就走。”果然,转眼工夫张懋就牵马返回、两个人一起出了皇城。
英国公府在武圣路上,顾名思义这条路上几乎都是将军和各卫指挥使的宅院。路上的时候方中愈要买礼物,张懋不让、强拉着他走。
英国公府是座老宅院、群树环绕四周,五柱三层的大门楼、一边一个巨大的石兽、门上的铜环有面盆大小;张懋让下人牵过马去,热情的为方中愈引路。
别人家的影壁墙离大门也就十来步远,英国公府太大影壁墙离大门二十步远、比普通影壁宽了一半;影壁墙正面中央刷得雪白,上面写了四个大字——国之柱石。
“嚯...好气势!”方中愈刚说出四个字,见两个人从影壁墙左侧绕出,他见了走在前边那人不禁愣住了。
那人六十岁左右,颌下三捋花白胡须,正是朱高燧的前长史顾晟。顾晟看到方中愈也露出惊讶之色,张懋迎上两步笑着问候,“顾大人,你这就回去了?”
“该走喽,”顾晟捻须说道:“我已经来了一会了,大公子这是才回来。”张懋随口应道:“是是,顾大人慢走。”
顾晟扫一眼方中愈从他身边走过去,一个管家打扮的人送他出去,张懋又引着方中愈往里走。在这碰到顾晟,方中愈难免要猜测他的来意,虽说顾晟不是朱高燧的长史了、怕是他们之间也还有联系。
张懋像是不经意的说道:“这老头最近迷上下棋了,没事就往这跑找家父对弈,只可惜棋力弱十盘得输上七八盘。”
“哦!”方中愈搭话问道:“英国公还喜好此道呢!嘿嘿...有空请他老人家教教我。”“方兄也好下棋?”“少时学过几天,怕是都忘得差不多了...”两个人边走边聊。
英国公府很是宽阔,绕过影壁是一个好大的院子,四周都是花丛树木、中间有一圆形石坛;坛中是用灵壁石堆起的假山,奇的是在假山最高处有一泉眼、清澈的水流泊泊而出,流下来形成两道小小的瀑布。
石坛之后三十多步是三重翘檐的正堂,很是高大雄壮,堂门都是六扇连动的、再大上一点就得称为殿了;府内极宽,两条六步宽的石板路分从正堂两侧通向后面。
有一个下人在堂前石阶上打扫,张懋问道:“我父亲在哪里?”那人答道:“回大公子,公爷刚刚转到二堂去了。”张懋便引着方中愈绕过正堂。
二层院子中分三行栽了九颗银杏树,靠墙放了八只两石的大缸,正房六间、中间两间是二层木楼;楼门敞开着,一个身穿白绸裤褂的老者正在逗弄廊下白银架上的鹦鹉。
鸟畜耳音好,那鹦鹉看到方中愈便叫起来:迎客、迎客。老者扭头望过来,微一打量笑道:“稀客啊稀客,方护卫怎么有空到这来?”
方中愈于台阶前停步深施一礼,“小人见过英国公,我没打扰公爷休息吧?”“说哪里话?”张辅抚须说道:“懋儿,请方护卫到堂上宽坐。”
张懋便请方中愈入内就坐,张辅却不进来,到廊下净了手使眼色让自己儿子出来,轻声问:“你们看到顾晟了吗?”
“在大门口撞见的。”张懋答道,“看情形他们互相还认识。”“嗨!”张辅挑了下眉头,“你怎么事先不打个招呼?”张懋脸露尴尬,轻声说道:“我说顾晟是来找你下棋的。”
“嗯,也只能这样了,下次可得谨慎一些。”张辅叮嘱道:“别让人靠近这里,就算是下人也不行、茶水你亲自送进来。”张懋连声答应着。
张辅转身进去脸上立刻带上几丝微笑,“方护卫今日怎么得闲了...坐、坐,到了家里就别客气。”方中愈等他就坐后才坐下,说道:“不瞒公爷,汉王派给我一个轻闲差事,命我务必拉拢您加入他的阵营,所以不用去衙门做公务、很有时间。”
“噢...!”张辅没想到他这么直接,微微皱一皱眉头随即又舒展开,“呵呵...方护卫很爽快啊!”方中愈笑着说道:“我这个人喜欢直来直去,公爷、您的意思...?”
“你的这个问题太突然了,容老夫想一想如何?”张辅试探着问。“当然得好好想一想...。”方中愈话说一半,张懋托了茶盘进来,给两个人都斟上又退了出去。
方中愈用眼角扫着张辅不语,都是明白人根本不用多说什么、从刚接触张懋时他的反应方中愈就知道对方明白自己的意图。
这时,张辅的目光也从眼角扫过来,两个人的目光碰到了一处不约而同笑起来。张辅端起茶杯相让,喝了一口茶说道:“方小老弟,你让我有些看不透啊?”
“怎么说呢?”方中愈正视他的目光,“公爷想知道什么尽管问,中愈但凡有一个字说假方的姓都改了。”反正他又不姓方,用来发誓正合适。
“呵呵...好,那我也直来直去,”张辅说道:“老夫听外面传言...方小老弟好像是太子的人,今日怎么当起了汉王的说客?”
“嘿,公爷是够直接的。”方中愈心中盘算了一下,暗想:其实他想拥护谁心中早就有谱了,单靠我的说辞根本不可能改变,不如我就赌一把!
方中愈顿了一下,正色说道:“公爷听到的不是传言,我的确是帮太子的。但是为了立足故,目前假意投靠汉王、所以二皇子吩咐的事情不想做也得做。”
“哦...”他的回答又很让张辅意外,转念间问道:“那你说,我应该拥护汉王朱高熙吗?”方中愈心想这老头挺鬼啊!一点真实想法也不漏。
方中愈思索了一下,忽然转移话题问道:
“公爷,我来时碰到了三皇子的前长史顾晟,不知道他来找公爷何事?”“嘿嘿...方小老弟,你说呢?”张辅反问。
这种情况下还怎么继续?方中愈暗骂他老滑头,嘴上笑着说:“公爷好城府啊!”张辅说道:“方小老弟也非常聪明啊!”
“好吧,咱们把顾晟扔到一边,有能力争位的这三个皇子中属赵王实力差一些、我相信公爷不可能拥护他。”方中愈把话挑明了说,“我来之前呢,和太子妃长谈了一次、太子妃也想得到公爷您的支持。”
“哦...”张辅点了点头,目光向门外庭院中望了一会才移回到他的脸上,“方老弟,实话说吧...虽然我妹妹目前是昭懿贵妃、很得当今皇上宠爱,但是我张家也算不上什么皇亲国戚。
张家到什么时候都是大明的忠实臣子,至于谁能接成祖皇帝的班对于老夫来说没有什么区别,我本人也无意卷入皇子之间的争斗;这一点,还请方老弟代为向太子和汉王说明一下。”
高,实在是高!方中愈不禁暗挑大拇指,心想这老头真是圆滑、说话办事滴水不漏,做官的本事怕是极少有人能赶上他。
方中愈当下点了点头,说道:“伴君如伴虎,皇子争斗就是个深不见底的大漩涡,闹不好就令自己身受其害;公爷的想法我很理解,但是目前的形势公爷不做选择怕是不行吧?”
“喔...此话怎讲?”张辅问道,“还请方老弟明言。”方中愈说道:“咱们先不说太子朱高炽和汉王朱高熙谁更适合做皇帝、谁能做上皇帝,现在是双方都向你发出了邀请、就算我把公爷的意思向他们解释清楚了,他们也都会认为你在相助另一方。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张辅定定的看了他好一会才微微点头,“你说的是有些道理,十有六七他们会这样猜想。”“这就是了,”方中愈说道:“如果公爷选择了一方,那么便有一方是你的朋友、一方是你的敌人;但是你若保持中立、谁也不选,那么你将没有朋友、双方都会把你当作敌人。”
张辅`呀`了一声,手捋长须说道:“这一层我还真没想到...方老弟文武全才,聪明的很啊!怪不得都抢着拉拢你。”初见面时他叫方护卫、后来改为方小老弟、如今又称呼方老弟,可见他的夸奖是发自内心的。
方中愈咧咧嘴角,“公爷过奖了,我也是为了保全性命不得不多想一些。公爷,虽然您有宫里的支持,我想您最好还是选一方、以免成为众失之地。”
“嗯...你说的对,但是...”张辅犹豫的望过来,“方老弟,我还真不知道应该选哪一个。要不...你说我帮哪一方,我听你的。”
“啊...?”方中愈干笑两声,“公爷,你明明有了目标、为什么还要难为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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