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中愈并没有急着走,向周屠户问道:“那个巴屠户在哪里,我要和他对质!”周屠户闻听愣了一下,随即说道:“可以可以,他就在前面不远,我领几位大人去!”
方中愈心中纳闷:难道这个周屠户当真是去贩牛了?不然的话,他怎么敢去跟巴屠户对质呢?
周屠户将肉摊交给伙计,自己带着方中愈等人向前走,约摸走了一刻钟来到另一个肉摊前。方中愈怕他事先透话立刻跳下马,问道:“这就是巴屠户吗?”
周屠户点点头,向摊后的一个中年汉子说道:“巴大哥,这几位官爷想问问咱们去贩牛...”“停!”方中愈拦住他,“你站到一旁,我来问。”
“是、是...”周屠户乖乖的站开去。巴屠户惊奇的看看方中愈,“贩牛有啥好问的...不知道大人想知道什么?”
方中愈肃容打量他几眼,说道:“我问你什么都要据实回答,敢有一句谎言我便让你到大牢里过年。”巴屠户现出几丝慌张,连连点头道:“好好,大人问什么我答什么。”
方中愈问道:“你们到什么地方贩的牛?”巴屠户答道:“湘西。”“你贩了几头牛?”“我自己贩了三头牛,又和周屠户合伙买了一头。”
方中愈又问:“他自己买了几头?”“两头啊!”巴屠户疑惑道:“怎么了大人,贩牛不犯法吧?”“少费话!”仇千代呵斥道:“问你什么答什么!”
方中愈想了想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你们走时是什么时辰,周屠户怎么通知的家里人?”“他让人带的信吧!”巴屠户答道:“那天为了在关城门前出城、走的急了些,我也是托人给家里带的口信。”
两个人的话对得严丝合缝,方中愈也感觉没必要问下去了,说声`没事了`便同雷鸣生等人离开了北大街。
时近中午,四个人找地方吃饭。雷鸣生叹气道:“我还指望年前能了结此案呢!没想到...这个死周屠户!”
仇千代说道:“也好,这样失踪的人就只有十七个了,也许这十七个人中也有类似情况呢!”“但愿吧!”雷鸣生叹口气,“就算再有几个这样的也不济事,毕竟失踪了那么多人。”
方中愈一直纠结着齐楚嫣的事情,也没心思谈论案子;张玉景好像也是满腹心事,瞟一眼他看看窗外、隔一会又瞟一眼...
雷鸣生在一旁自然留意到了,暗中向仇千代呶呶嘴;仇千代捂住嘴不敢笑出来,隔了一会问道:“大哥,你说往下怎么查?”
一连问了两遍,方中愈才抬起头,喔了一声说道:“我也不知道上哪找去,南京城这么大、几十万人怎么找啊?唉...”
仇千代和雷鸣生听他答得驴唇不对马嘴的都很诧异,张玉景自然知道他在说什么不由瘪了瘪嘴,干咳一声说道:“千代是问你怎么查案!”
“噢...”方中愈这才醒悟,抓了抓头发说道:“不好查,一点点线索都没有...”“可不,我当差这么多年也没碰到过这么难办的案子!”雷鸣生愁眉不展,“我就奇怪了,一个个大活人就凭空消失了?没了?”
“应该不会,”方中愈说道:“还是有什么地方咱们没注意,雷大哥、这附近有失踪的人吗?”
雷鸣生取出失踪人员记录翻看,“有一个...离聚宝门不太远,咱们吃完饭去看看?”“看看,”方中愈说道:“我就不信邪了,怎么也得找到不可!”他嘴上说的是失踪人口,心里想的却是齐楚嫣...
四个人没有喝酒,简单吃过饭就往聚宝门去。一想起聚宝门,方中愈就联想起自己父母亲人被杀的惨状,同时忧虑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接近朱棣、杀了这个混蛋给家人报仇!
这个失踪者是一户书香人家,家主姓丘在礼部任录事之职,这日刚巧在家、一见到方中愈等人立刻让进堂中,又让人沏来好茶。方中愈说道:“丘录事不必太客气,还是说说你儿子失踪时的情况。”
“没有情况啊!”丘录事摊摊双手,“睡了一夜觉人就没了,谁能说清啊?”方中愈点点头,“贵公子多大年纪,在哪里供职?”
丘录事答道:“犬子一十六岁,还在读书,去年才过了乡试。”“哟!那很不错啊!”方中愈赞道:“十六岁过乡试,贵公子是有大才之人啊!”
“方大人过奖、过奖,”丘录事的眼中闪过几丝喜色,可只短短一瞬便恢复为忧虑,“他书读的倒是还可以,谁曾想突然莫名其妙的就失踪了,唉...天降人祸啊!”
“丘录事先不要悲伤,”方中愈问道:“贵公子有什么...让他发愁、烦心的事情吗?失踪前有什么特别的...和平时不一样的举动吗?”
“也没什么呀...家里还好,不缺吃不缺喝的,半年前刚给他定下一门好亲事,他有什么可烦的...”丘录事皱眉苦思,忽然说道:“要说有也是读书的事情。”
“哦?读书的事...”雷鸣生急急的说道:“丘录事快说说,我上次来你怎么没提起?”
“应该也不算什么事,方大人问起我才想起来,”丘录事说道:“近两个月来我儿在攻读五经,好像有些吃力,失踪前几天总听他念叨:怎么就搞不懂、怎么就读不进去之类的话。”
方中愈点头,“看来贵公子是要强的人。丘录事,他失踪那晚还有其他异常举动没有?”丘录事缓缓摇头,“应该是没有了...那天吃过晚饭他就回房读书,我还劝他不要太累了,他是过了戌时熄灯睡觉、可是第二天早晨就...就...”
看看也问不出什么,方中愈等人便起身告辞了。出了丘家,雷鸣生征求方中愈的意见,方中愈微微摇头,“就差一点了...我好像已经找到了症结所在,可就是差那么一点点,别理我让我好好想想...!”
雷鸣生等人便不敢再与之交谈,三个人落到后面低声议论。方中愈低头冥想,任由马匹顺了道路乱走。
前面拐过一个街口,从左侧行出一匹马、好悬和方中愈撞到一处。“嗨!你怎么走路呢...?”那个人勒住坐骑气恼的望过来,“中愈?你干什么呢?”
方中愈闻声抬头,惊呼一声,“贞庆兄,怎么是你?”“你闷头想什么呢?好悬撞了我,”王贞庆笑着说:“还怎么是我,这不是我家吗?”
方中愈扭头看看不觉哑然失笑,“可不是嘛!我这只顾想案子的事情了。”这时仇千代等人跟上来,笑着跟王贞庆打招呼。
王贞庆问道:“你们这是去哪了?”“还不是查那些失踪案,”仇千代问道:“王兄怎么好久没到我家去?”
“对啊!”方中愈也说道:“我这整天忙案子都忽略了,贞庆兄可是大闲人一个,怎么也没空过去喝酒?”
不知为什么,王贞庆忽然露出些许羞色,“也没...没什么,近来衙门里事情多。哎...今天是巧遇啊!既然到了我家门口,你们几位必须进去坐坐,我请众位喝酒!”
方中愈不太想见王贞亮便要推辞,王贞庆哪里肯,跳下马拉了他和张玉景的马笼头便走,众人见其意诚便随之进去了。
永春侯府比宁国府还要大一些,院中又用树林、竹林隔开几处,王贞庆直接带着他们到了自己的住处。
这是一栋三开间的砖木楼、旁边又有两间耳房,东边不远是院墙、南面是一片水塘、北面有树林、西侧又有几行修竹;只是这个时节叶枯花落,若是夏日自然是别有景致。
众人进楼落座下人奉上茶来,王贞庆立刻吩咐下人告诉厨房多做几道好菜、自己要请客。方中愈笑着说:“贞庆兄不必客气,都是自己人、喝酒聊天就是快事了。”
“那怎么行?”王贞庆连连摇头,“我自己都数不清到你哪蹭过多少次饭了,头一次到我家岂能寒酸了?”方中愈知道他性格执拗也不强说,便去浏览墙上字画。
王贞庆是当世大才子,墙上、桌案上、画缸里无处不是字画,而且尽皆名家手笔。雷鸣生和张玉景不通此道,还不觉怎样,方中愈和仇千代却是看一幅叫声好。
王贞庆露出自得之色,说道:“我这别的没有字却是全的,大明朝有名望文人的字我几乎都有。哎哟!差点忘了...中愈,你也跑不了,给我写幅字!”
“不行,不行!”方中愈笑着摆手,“我这手大半年就没摸过笔、净拿刀了,写出字来挨人骂是肯定的,别再给你王大才子丢人!”
“中愈,你跟我还谦虚?你的字多了不敢说,大明朝前十五位肯定排得上!”王贞庆说着便去研墨,“今天不写幅字你就别想走...!”
方中愈没有过多理会,自顾一幅一幅看下去;陡然间,一张条幅吸引了他。条幅上录的是唐朝诗人贾岛的诗——剑客: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
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
诗有豪气却不是吸引他的地方,吸引他的是字,其实字写得不算好、只是因为那字体很熟悉,没看错的话应该是齐楚嫣的字。方中愈端详良久,问道:“贞庆兄,这是哪位大家的手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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