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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造形师

    转身离开吗?

    不行,那样太奇怪了。

    打招呼?

    也不对……

    在埃米思考时,对方已近在咫尺了。

    “埃米?”

    身着白袍的牧师兄弟看见他,微笑着朝他打招呼。

    “怎么了,你看起来有些紧张?”平时话比较多的哥哥,洛问道。

    “没,没事!”埃米赶紧否认。

    “是吗……”洛疑惑地看着他,“哦,对了,这个拿去。”

    他从布包里拿出两瓶牛奶交到埃米手中。

    “把这个带给莉娜和汤姆。”

    埃米看向洛,对方脸上一片祥和,很难将他同昨晚看到的赤裸男子相关联。

    埃米有些犹豫地接过牛奶,道了声谢谢。

    “抱歉,我们只能拿到两瓶,如果我和夏还有一位兄弟就好了。”

    埃米脑海中浮现出昨晚的场景。他不禁想到,若是再加一位兄弟,他会在女人的前面还是后面?

    “埃米?”

    洛的轻唤让他回过神来。

    见鬼……我到底在想些什么……

    洛伸手摸了摸埃米发烫的双颊。

    “你真的,没事吗?”

    埃米赶紧摇摇头。

    兄弟两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但也没多想。

    “好吧,牛奶是你通过自己劳作所得的,也要这么跟弟弟妹妹讲,好吗?我们要去一趟隔壁镇,就不和你多聊了。”

    “知道了。”埃米神色微微闪烁,他点点头,快步离开了这里。

    “奇怪,他怎么了?”洛问。

    “可能是,到那个年龄了吧……”夏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喔,是这样嘛……”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那不可能是他们!

    不,那就是他们。

    不对,那不像他们!

    埃米拿着牛奶在房门口踱来踱去。

    他不怀疑自己眼睛出了问题,他确信,昨晚的情景即使再过十年他都不会忘记。

    但那真的是他们吗?埃米看着手中的牛奶,不禁陷入沉思。

    牛奶何其珍贵,普通人家一个月都喝不上一次,两位牧师大人却把每周一瓶的牛奶省下来,留给年幼的莉娜和汤姆,还说这是自己为教堂除草的劳动所得。

    渐渐长大后他才明白,牧师大人这么说是希望他不要觉得这是在施舍。

    埃米叹了口气,带着复杂的心情回到房间。莉娜和汤姆去教堂学校上课了,房间里空荡荡的。

    桌上,又一瓶牛奶出现在眼前。

    “啊……德洛丽丝……”他扶了扶额,将牛奶揣进兜里。

    按惯例,这周轮到罗莎喝了。现在还没到午时,他不介意再跑一趟孤儿院。

    埃米来得快,走得也快,他告诉罗莎,自己要去调查那个女人。

    他回到教堂,去食堂装了些黑面包和番茄后来到地下室入口,在没人时溜了进去。

    漆黑的地牢中寂静无声,埃米举着蜡烛通过蜿蜒的石梯,穿过行刑房,在散发着酸臭的浑浊空气中来到牢房。

    廊道里光线昏暗,只在尽头的牢房处点着一根蜡烛。埃米隐约看见,一道瘦弱的身影正蜷缩在牢房角落,身上的粗亚麻衣单薄又肮脏。

    埃米咽了咽口水,径直往那间牢房走去。

    “嘿。”埃米走到牢房前,朝女人轻声喊道。

    女人缓缓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埃米。

    那是一张饱经风霜的脸,脸上印着几道不深不浅的疤痕,干燥的双唇像干涸的大地一样裂开,耷拉的眼皮将黯淡无神的双眼盖住一半。

    她头发凌乱,手脚上有多处淤青。最显眼的,是手腕处一个黑色骷髅头印记。

    “我不是坏人,”埃米将食物放进铁栏里,试探地说,“我叫埃米,我来给你送点吃的。”

    他看见女人眼中闪烁出一丝光芒,转瞬又熄灭在瞳孔中,烛光很暗,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女人对食物无动于衷,只是静静地盯着埃米看,眼皮微微颤动,让人知道她不是个木偶,而是个活生生的人。

    牢笼的栅栏铁门没有上锁,仅仅拴住了卡孔,埃米走过去把门打开,小心翼翼地朝女人走去。

    见埃米走进来,女人缓缓俯下身子,用一种卑微的姿态面向埃米。

    到女人约一米远时,埃米停了下来。

    她稍稍仰起头颅,用余光看着埃米,一边抓住衣角,准备脱去自己的衣服。

    埃米看这情况,立马冲过去把她的衣服拉下。

    “我没想对你做那种事,”埃米说着,把女人拽着衣服的手拉开,喃喃道,“虽然不知道你听不听得懂我说话……”

    女人没再脱衣服,把目光移向旁边。

    埃米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见一个锈迹斑斑的铜碗立在旁边的草堆中。

    “怎么了?”埃米问。

    女人直勾勾地盯着碗,嘴里不说一句话。如果不是能听见她的呼吸声,埃米甚至会觉得这个女人已经死了。

    过了会儿,埃米意识到什么,将食物放到那个充满污垢的铜碗中。

    手离开铜碗的一瞬间,女人像变了个人一样,一改之前的木讷,发疯似的冲过来,趴在地上,像狗一样凑到碗边,用舌头拼命地去捞碗里的食物。

    埃米被吓得往后退了几步,呆呆的看着眼前退化成动物的女人,两行泪悄无声息的流下。

    他看过不少书,其中不乏有比这个女人所处境地还惨的故事。然而平面的文字即便描写得再惨烈,到脑海中形成的想象也远不及身临其境。

    因为想象并不会侵入五官。

    此刻的埃米,闻着地牢里腐败的酸臭,看着女人像狗一样趴在冰冷的地面,听着牙齿和锈迹斑斑的铜碗之间的碰撞声,感受着周围的昏暗和浑浊。

    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体会到何为悲哀。

    他永远也不会忘记那幅场景。

    【她很瘦弱,身上有多处淤青,青的、紫的,更多的则是煤炭般的黑色。直觉告诉我,她在那座地下牢笼里呆了很久。因为长期晒不到太阳,她给我一种很阴翳的感觉。】

    【她是犯什么错了吗?】

    这一天过得像做梦一样,埃米亲目睹一群身穿银凯的士兵带走了两位牧师大人。这些陌生的,穿着崭新银凯的士兵既不来自高塔,也不属于小镇。

    凯文神父毕恭毕敬的站在一位长满络腮胡的军官身旁,同他在说些什么。

    埃米跑过去,尚未行礼就开口问道:“长官,那个女人是谁?”

    “埃米,不得无礼!”凯文神父呵斥道。

    “没事,”军官摆摆手,问,“你是这儿的教徒吗?”

    “将军,他是教堂收养的孤儿。”神父在一旁解释道。

    “那是一个造形师。”军官说着,几位士兵抬着女人从地下室出来了。她披着斗篷,像死人一样躺在担架上。

    埃米下意识朝她手臂看去,见充满淤青的手背上刻着一个骷髅头的印记。

    “那是……”

    “造形师印记。”军官回答。

    有那么一瞬,他觉得眼前的女人在盯着他看。他揉揉眼,那感觉又消失了。

    女人被抬出教堂,军官的目光回到埃米身上,“你叫什么名字?”

    “埃米,埃米-亚当斯。”

    “有缘再见,亚当斯先生。”军官拍拍他的肩膀,朝神父笑了笑,快速整编队伍离开了这里。

    亚当斯……先生?

    一种被承认为大人的畅快感油然而生,埃米心跳不禁加快了几分。

    紧接着,一大堆疑问涌上心头。还未进教堂,他就拉着神父不放。

    “凯文,那个女人是……造形师?她为什么会被牧师大人囚禁起来?造形师又是怎么一回事?”

    “造形师……你应该听罗莎和镇上的人讲过……”凯文神父支支吾吾地说。

    “不,关于造形师,他们嘴里永远只有那几个词,什么‘死神信徒’、‘不洁化身’,除此之外,他们跟我没任何区别。”

    “造形师,他们是坏人吗?”埃米回想起昨晚那副场景,不管怎么看,那位造形师都像是受害者。

    “你一定知道更多,对吧?”他两眼恳求地望着神父。

    若是不搞清楚整件事情的始终,他就没法心安理得的拿着牧师大人赠予的牛奶。

    神父叹口气,道:“埃米,等你成年那天,我会解答你的这些疑惑。”

    “还有……你的身世、你父母的消息,我都会告诉你。再耐心等两天吧。亚当斯……先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