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恒这几日上学很是开心,先生平易近人,温文尔雅,为了让小皮猴坐住凳子,每每讲授总是从历史故事引入,小家伙竟是听得聚精会神,其讲授之精妙,阐释之通达,不愧是博古通今之人。
王文清几日便摸透了自己的学生,天资甚佳,且过目不忘,一点就透,却也是偷懒耍滑,调皮捣蛋的行家。
富察府在京郊的别院中本是设有族学的,供族中的优秀子弟读书学习,请的先生虽然不如王文清是当世大儒,却也是十里八乡有名望的塾师。
这日王文清府中有事,告假三日,马齐怕傅恒落下课业,正好听说族学中,刚开蒙的孩子的进度与之相当,就把傅恒送去族学学习。族学中大多是沙济富察氏的直系子弟,还有些旁系选出的优秀子弟也在此处就读。傅恒看着学堂中老先生花白的胡须,听着塾师念念有词的读书声,眼神渐渐迷离,昏昏欲睡。这里的塾师与王文清不同,教授这些刚刚开蒙的小孩子,更注重读记文章,而不阐释意思,更不会像王文清一般,掰开了,揉碎了,一点一点地渗透。而是像大雨漫灌一般,将文章读一遍,再带着学生们读一遍,后又由学生自己读一遍,本着“书读百遍,其义自见”的原则,命学生们读得滚瓜烂熟,然后将背诵留作课业,第二日早上一一检查,若是有人背不过,是要挨手板的。学生们鉴于挨打的威慑力,一个个都读得可带劲了。
咱们小少爷可不管这一套,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打扰本少爷睡觉。塾师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心知肚明,这小少爷说白了只是在这里借读几日,学得好学得赖,都与他们无甚关系,人家可是请了赫赫有名的大儒做老师,更何况这小少爷是族长的心头肉,掌中宝,要是骂了打了,族长说不定还要找他们麻烦呢,何必吃力不讨好呢。
族学中其他人生怕头上悬着的戒尺掉下来,半刻不敢停地埋头苦读,傅恒倒是格格不入,坐在第一排,枕着书本在老先生的眼皮子低下睡得香甜,这无疑遭来其他人嫉妒的目光。下学后,孩子们都跑得飞快,上了自家马车,不一会儿,学堂就没人了。
傅恒倒是不着急,慢慢腾腾地往外走,却被几个人拦住了去路,为首一个肥头大耳的小胖子,装出一副很拽的样子,扬扬下巴,轻蔑地看着傅恒道:“你就是傅恒?”傅恒懒得搭理他们,想绕开他们,却又被拦住,不耐烦地道:“是又怎样,你们是谁?”其中一个长得瘦小的小孩,说话结结巴巴地道:“我们……我们是谁……谁,不不……不重要。”小胖子嫌弃地看他一眼,好像是嫌他太掉价,说道:“跟他废什么话,兄弟们给我上!”话音刚落,几个人就冲上来,傅恒一头撞翻了首当其冲的小胖子,和其余人扭打在一块,拳打脚踢。一番争斗过后,傅恒竟然将他们一一制服,也不知道是应该说傅恒身手矫健,还是应该说另外几个人太弱。几个人都挂了彩,傅恒也免不了脸上有几块青紫,不过比起其余几人来说,好上许多,尤其是那个小胖子,眼睛都被打肿了,嘴角也青了一块,鼻子还流了血,被傅恒按在地上,衣服上脏兮兮的,全是泥土。
傅恒见小胖子可怜,松开了他,谁知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边哭边说:“好疼,呜呜呜,凭什么就你特殊,你不学习也没事,还可以在课上睡觉。我们背不出文章就要挨打,呜呜呜,在学堂挨完打,回家阿玛还要打,呜呜呜。”傅恒疑惑道:“阿玛?你阿玛会打你?”小胖子哭得更加伤心了,说道:“当然啦,阿玛嫌我不好好学习,平日里,惹了祸,阿玛也会打我。难道你阿玛不打你?”傅恒摇摇头。“不可能,我才不信。阿玛都会打孩子的,不会有人没挨过阿玛打的,你们说是不是?”小胖子看看他身后的残军败将,残军败将连连附和,“对!”“我阿玛打过我!”“我们都挨过!”小胖子又对傅恒说道:“你没挨过,除非你没有阿玛!”
傅恒一下子炸毛了,恨恨地吼到:“我有阿玛!我阿玛一直在我身边,他会一直陪着我的!”众人看到傅恒发了火,都感到莫名其妙,明明没说什么,怎么突然生气了,感到伤处传来的刺痛,都缩缩脖子,不再言语。这边的吵闹无疑招来了学堂的塾师,塾师见他们一个个都挂了彩,直接回去怕不好与家长们交代,毕竟是在学堂里受了伤,便叫他们的长辈亲自来一趟接人回去。等了没一会儿,家中长辈都来齐了,只是傅恒家里没来人,马齐还在宫内当值,二夫人和四夫人去寺里上香还没回来,马齐叫人传了话,让马路来处理此事。傅恒看着其他人的长辈都到场了,而自己只有马路在身边,不由有几分失落。众人将话说开,倒也不过是小孩子间的打闹,便各自散去。
来接小胖子的正是他的父亲,刚到时,一见小胖子伤得这般严重,马上上上下下检查着看有没有伤到筋骨,等到听完事情的经过,原来自己的儿子才是始作俑者,好像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儿子伤得惨重。一手揪着儿子的耳朵上了马车,呵斥道:“看我回家不收拾你,一天天就知道惹是生非,来学堂是让你干嘛的?”“阿玛,阿玛,疼疼,儿子错了,下回不敢了!”“信你?记吃不记打!”马车离开了,还时不时传来小胖子的求饶声和他阿玛训斥的声音。
傅恒看着马车离开的方向有些出神,回头见马路看着自己,故作轻松地道:“我们也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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