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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地眼

    我被咬了,躺了三天。

    咬我的东西喜阴,别问我怎么知道的,问就是我跟我爷下去了一趟。

    我叫黄梁,我爷是扒阴手,顾名思义就是偷死人钱财,简称盗墓。

    我家祖上三辈都是举人,我爷牛逼,生生干出了个探花,可皇权落寞,落到我爷头上时,刚好遇到革命,生生被扒去了一身蟒袍,这天杀的直接断了我爹的生路。

    我爹从小体弱,只能靠人参、燕窝续命。

    为了我爹,我爷杀了不少鹿,有算命先生说我爹被厉鬼上了身,鹿血属阳可镇厉鬼,然需每年吞一颗心,来抵我爹的命,令厉鬼封伏。

    可爷的蟒袍被扒,革命胜利,我爹的救命心就断了来路。

    幸运的是,爷没被杀头,家被抄了。

    那年代,新朝换旧朝,旧朝官员比贱民还贱,断了吃食,没了住所,我们一家只能龟缩在桥洞底下。

    兵荒马乱的天,连乌云都不肯散去,连饿带冻遭了四天,尽管大街上随处可见的扔满了残缺不全的牲畜尸体,我们没有一个人敢出去捡肉,一是害怕,周遭全是早就饿疯了的难民乞丐,好肉早被新鲜的时候卸去了,哪怕是剩下的也轮不到我们,二就是热伏天,一夜就臭了,也吃不了,最要命的是我们一家人本是达官显贵,本来就穿的得体,也白白胖胖,在乱世,我们早就被人盯上了。

    我奶是个自私的女人,能被我爷看上自然不是省油的灯,第五天,我娘就被推出去以肉换肉,全程爷拿着大刀端坐在跟前,眼睁睁看着他的儿媳被反复践踏,直到最后麻木。

    第五天,我们一家终于吃上了第一口冰凉的“饭”。

    欲本就是最潜在的恶,尤其是可以肆无忌惮的释放时,更是成了人间最大的兽。

    之后几天,我们所在的桥洞成为了地狱,娘是唯一的花柳,那些天,这个桥洞成了人间最恶毒的地方,而我们只能眼睁睁看着,丝毫不避讳。

    腥味重的地方,就会引来恶虎,吃了白食抹嘴溜的什么时候都有,有些事情一旦开了先河,连大刀都挡不住。

    爷被打断了一条腿,就连爷的老伙计也蹦出了几个缺口,这一切赶跑了一群饿狼,换来了几天的食物断绝。

    有天晚上,全家饿的拿手指扣墙,奶一狠心娘就被推进了乞丐窝,奶说娘去乞丐窝还能多活几天,在这或许会被活活饿死。

    自此之后,每天清晨爷都会从乞丐窝里拿回可怜的一点点吃食。

    过了几日安稳日子,街上突然出现了一具新的尸体,浓妆艳抹,伤痕累累,还是那天下午,街上出现了久违的笑声,一颗美丽的球被踢来踢去,一群骨瘦如柴的小孩成了夕阳下最后的落幕,至于那具尸体,天黑了也不知滚进了哪个臭水沟。

    第十四天我爹病情恶化,我奶遭不住饥饿先行一步。

    为了救我爹,爷求遍了所有大夫,大夫说只要阳刚之心头血亦可镇邪。

    我爷一共八个孙子,我爹一共撑了八个月。

    我是第九个,我很幸运,我是我爹“娶”的第五个老婆生的,我命苦,娘死于难产,爹死于亏虚,两人一个都没见着。

    爹死了,爷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变化,人似乎年轻了,却又似暮年一样充斥着死气。

    混战只持续了几年,新的番旗就被高高悬挂在旧朝皇宫之上。

    为了维持生计,我爷走上了红极一时的勾当,扒阴手,说来也巧,引路人刚好是当年给我爹算命的先生,老不死的不但没死,还混的相当风生水起。

    也是,我爷都没死,老不死的怎么可能先嘎了。

    天下太平了,王朝也稳固了下来,爷本来想金盆洗手,打算拿着几朝的玉玺换个阳职,可爷是旧朝官,盗墓贼,险些被弄死,玉玺也丢的七零八落。

    爷气的险些背气,烧了我所有文书,拉着我就往地下走,这之前,爷疯了似的逼我考取功名。

    也就是我第一次下去,老不死的和爷把我紧紧护在中间,这次下的是个大的,原因是我下来了,老不死的很开心,想一个小孩一样非要让我第一次见识个牛批的。

    也是这次,老不死的终于死了,跟我一起下去死了的,我被咬了,被我爷拼了老命抢了出来。

    昏迷的那一刻,我似乎感觉有东西在召唤我,似乎注定着冥冥之中我还会回来。

    第三天我醒了,醒来的时候泡在黑狗血里。

    我的眉头中间出现了一条黑线,黑中泛红,爷怕的要死,毕竟是半道上了贼船,还走的是野路子,没啥技术。

    我是独苗,爷彻底慌了神。

    盗了几十年,我家不说家财万贯,可也说的过去,爷有了资本,他不想再让我死了,爹是他心头的大病。

    走一道就有一道的门路,不同的门路生了病,看的医生也不同。

    爷寻了很多门路,也去过正规医院,该花的钱都花了,可我眉心的那条线依旧还在,而且还愈加深邃,仿佛要裂开一般,浮现一渊深堑。

    爷累了,我也累了,反正几年奔波过去了,除了有时候我会头疼的炸了一般,其他时候还是如常人一般,至于这条命,老头说了,老天想啥时候收就啥时候收,大不了断子绝孙。

    人老了就念旧,老一辈的什么东西都没留下,老不死的没儿子,干他们这行的生儿子没**,老不死的索性就单了一辈子,我时常想起老不死时,就会莫名的为老不死的难过,到死都没尝过女人的味。

    爷每年都去给老不死的上香,爷从来没有给人跪过,今年爷去看老不死的时候拿了两瓶茅台,感情上来了,硬是没给老不死的留一口,爷醉了,牛逼哄哄的给老不死的磕了三个响头,脑壳都磕破了。

    爷是被我背回来的,看着爷头上的血坑,我心中愧疚的要死,爷肯定是因为老不死的为我而死,过意不去。

    第二天早上,天没亮,爷就拿着洛阳铲奔向山头,等我赶到的时候,爷已经掘开了老不死的墓。

    老不死的那次下去就没上来,埋下去的是老不死的最后塞给我爷的破烂大衣。

    爷一铲子捅开黑红的棺材,看到整整齐齐放着的衣服,顿时一脱力,直直跪了下去。

    那天爷哭的很猛,一边捶打着老不死的棺材,一边抱着破衣嚎啕大哭。

    通过我爷看我的眼神,我知道,我有救了。

    回去之后爷仔细检查了衣服,在袖口发现了一张染满枯血的纸片,爷找专业人士以炼金手段显现出纸上的悬秘。

    爷看着纸瞳孔地震一般狠狠缩小,满脸复杂的看着我。

    我心里咯噔一下,怀着忐忑的心,抱着最后的乞求望向纸片。

    纸上划的很乱,写着只有我们这一门路才认识的字。

    “欲救黄梁,再下灵宫,冥明地眼,可窥天地。”

    虽然看不太懂,但我知道,灵宫就是那个让老不死的死,让我痛苦的活着的地方。

    这一刻我手心发凉,心里抗拒却又勇进,这是我唯一活命唯一为老不死的报仇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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