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稷远在燕国为人质,本来是没有机会成为秦国的王。然,赵君想要趁着秦国内乱,插手秦国内政。于是,赵君有说燕王送公子稷回秦国。公子稷在燕、赵两国的扶持下,回到秦国继任王位。
公子稷向往父兄的伟业,也时刻想着超越父兄,进而得到秦国臣民的认可。公子稷成为秦王之后,才发现自己是最孤独的。
秦王稷虽然是秦国的王,但他的权力和地位并不巩固。他年过二十有五,早已经到了亲政的年龄。秦王稷做出的政令,反而受到芈八子等楚籍大臣的挟制。这是一件令他倍感耻辱的事情。秦王稷也时刻想着如何打破这种枷锁,主宰秦国的天下,与诸侯一争长短。
秦王稷继位,决意和赵、燕等国交好,也想加入韩、魏、齐三国攻伐楚国。
芈八子断然拒绝了秦王稷这个外交政策,反而还要他和楚国交好。
秦王稷身边没有得力的贤臣辅佐,又见大臣偏向芈八子的政令。他只能隐忍,先于楚结为昆弟之国。次年,迎娶楚女为后。
就当秦王稷想结好楚国的时候,芈八子等人又做出了攻伐楚国的政令。秦王稷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傀儡,政无所出,任由他人摆布。
如今,楚国在秦、齐、韩、魏四国联合打压下。楚国不仅损兵折将,还丧失了大片疆土。楚国内忧不解,外患接踵而至。楚国面临着分崩离析的状态。这也是楚国自从被吴国攻破郢都以后,存在最大的亡国危机。楚国的大国梦和强国梦,也在这一刻变得支离破碎。
楚国为了摆脱危机将楚太子送去齐国为质。齐、楚交好,对秦国极为不利。
楚太子入秦为质,秦王稷看到了打压外戚势力,树立自己无上权威的时机。但,秦王稷心想,他真的这样做了。他就与母亲等人决裂,稍有不慎,他可能众叛亲离,最后落得孤家寡人的凄凉的下场。
他若年少,母亲亲政也就罢了。但,他年过二十有五,堂堂七尺男儿,却不能亲政,这是莫大的耻辱。
秦王稷想到这些屈辱的事情,令他精神抖擞。打压外戚势力,已到了非解决不可的地步。纵使他失败了,至少他曾努力过,也无怨无悔。
主意已定,秦王稷静下心来好生谋划。
秦王稷在宫中摆下宴席,以家宴的名义邀请公子芾、公子悝、魏冉、芈戎、向寿等人。公子芾受到邀请,内心滑过一丝不安。这时,公子悝走了进来,问道:“秦王,怎会邀请我们吃饭。”
公子芾见公子悝也收到邀请,淡笑道:“稷哥哥,想与我们拉近关系,这是好事。”
公子悝没有公子芾那般乐观,问道:“秦王邀请我们,哥哥就没有半点感觉那里不对。”
公子芾笑道:“他是我们的稷哥哥,难不成还会对我们不利。”
公子悝神色不安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宴席。这场酒宴,定会有什么企图。”
“你啊!和母亲待久了。满脑子都是权谋。”公子芾摇了摇头道:“我们是兄弟,多点坦诚,少点勾心斗角的算计。”
“我们把他当哥哥。他有把我们当兄弟。”公子悝反道:“你不要忘了。我们喊他秦王,不是喊稷哥哥。”
公子芾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笑道:“走吧!吃饭去。”
公子芾、公子悝进入大殿。见殿内魏冉、芈戎、向寿等人也在。公子芾低声道:“怎么,你还认为这场家宴,隐藏了阴谋不成。”
公子悝呆若木鸡,心想,“难道是我误会了。”
秦王稷见公子芾、公子悝二人到了,笑道:“芾弟、悝弟,就等你们两位。”
公子芾、公子悝拜道:“臣参见王上。”
秦王稷笑着抬手道:“两位弟弟不必多礼,快入坐吧!”
“谢秦王。”公子芾又对着魏冉、芈戎二人行礼道:“芾儿,拜见两位舅舅。”
芈戎笑道:“芾儿,你迟到了。等会自罚一杯。”
魏冉也大笑道:“芾儿千杯不醉,一杯太少了。”
向寿插嘴道:“那就多罚几杯。”
公子悝大笑道:“魏冉舅舅、芈戎舅舅,你们这是明目张胆欺负芾哥哥。还好我没成年,不能饮酒。否则啊!我也会被舅舅欺负。”
“自家人,何来欺负二字。”秦王稷笑道:“芾弟让舅舅们好等,理应重罚几杯。”
“王上和两位舅舅都发话了。我不喝是不行的。”公子芾端起酒樽,“我痛饮三樽如何。”
众人之间,你来我往,推杯换盏,场面其乐融融。
众人一边吃菜,一边饮酒,畅谈人生和天下。九巡过后,众人喝得也是淋漓尽致。忽然,秦王稷放下酒樽,紧锁眉头,长叹了一口气。
魏冉是细心之人,当然注意到了秦王稷微小的变化,问道:“稷儿,这酒喝得好好的,为何叹气。”
“今日只管饮酒,不宜谈论别的。”秦王稷端起酒樽,敬道:“来,来,来。我们喝酒。”
芈戎性子比较直,质问道:“我们是一家人,稷儿,心中有什么就说。否则啊!这酒喝得就没意思了。”
向寿接话道:“王上,有何事,但说无妨。”
“我不想说,是怕打扰了酒宴的雅兴。”秦王稷放下酒樽,长叹道:“既然如此,我就说了。”
公子悝心里咯噔一下,看着秦王稷惺惺作态的面容,往公子芾看了一眼,用唇语说道:“怎么样,被我说中了吧!”
公子芾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公子悝气愤不过,大口吃着眼前的美味,丝毫没有听秦王稷说了什么。
秦王稷看着殿内之人,除了公子悝一人埋首吃东西,其他人的目光都看着他。
秦王稷又叹了一口气,悲苦道:“楚王将太子送去齐国为质。齐、楚交好,对我国不利。这些时日,为了这件事,我吃不好,也睡不安稳。”
魏冉点了点头,回道:“是啊!先王为了离间齐、楚,可没少花力气。”
向寿愁苦道:“齐、楚交好,对我们不利。我们攻伐楚国,楚王自然不甘心。楚王必会领军攻伐我国。我国之力,难以抗衡楚国。”
芈戎也是神色不安,“蓝田大战,楚国差点攻破我国最后一道防线。秦国建国至今,何曾遇到如此危机。齐、楚真的走到一起,秦国和楚国开战,在所难免。”
公子悝冷声道:“诸侯先败楚国与垂沙,我国后败楚国与重丘。楚国内乱丛生,我们何惧。”
魏冉摇了摇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我们轻视楚国,那是要付出沉重的代价。”
秦王稷问道:“巴蜀之地不稳,楚国与我们开战,那该如何是好。”
魏冉道:“巴蜀之地,可以交给司马错去处置。楚国势大,我们与之交战,只会两败俱伤。韩、魏态度不明。齐国更是记恨我们在濮水打败了他们。我们和楚国开战,中原诸侯助楚攻我,对我国大大不利。”
秦王稷问道:“难道我们就不能离间齐、楚之盟。”
魏冉摇头道:“楚太子入齐,齐、楚关系必会改善。韩、魏得了楚国疆土,也不会和楚国交恶。中原诸侯一向鄙视秦国。楚国和中原诸侯交好。秦国的苦日子也将来了。想要离间齐、楚之盟,难啊!”
芈戎见秦王稷的眼神看着他,忙道:“魏兄都觉得难,我就更难了。”
向寿摆手道:“带兵打仗,我略懂一点,但离间这事,我可不行。”
秦王稷看着公子芾问道:“芾弟,你可有办法。”
公子芾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束手无策。
魏冉叹道:“张仪若在,必会有主意。”
秦王稷道:“齐国若能保持中立,不插手秦、楚之事,那就好了。”
魏冉听秦王稷之语,觉得话中藏有深意,忙道:“稷儿,莫非有良策。”
秦王稷回道:“良策倒算不上。不过我倒是有个不成熟的想法。”
芈戎忙道:“什么想法。”
“稷儿认为,楚国可以派人去齐国为质。我国也可以派人前往齐国为质。”
公子芾闻言,明锐地鼻子闻到了什么。但他故作不懂,端起酒樽,独饮独酌。
魏冉想了想,击掌道:“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个方法。”
向寿听着有些糊涂,问道:“你们说什么呢?我听着有些糊涂。”
芈戎笑道:“魏兄和稷儿的意思是说我国也派出一人前往齐国为质,与齐国交好。”
向寿点了点头道:“原来是这样。”
魏冉沉下心来,问道:“楚国以太子前往齐国为质,表明自己交好齐国的诚意。我国又该派何人前往齐国,才能表明我国的诚意。”
秦王稷心中早有人选,但故作糊涂,“是啊!这可是个难题。”
芈戎也道:“王上的兄长,丧身与内乱之中。秦国宗室,也遭到了毁灭的打击。若派功臣之后前往,又不能表明诚意。”
秦王稷也不接话,看了公子芾一眼。公子芾虽然明白,秦王稷就在等自己开口,但也不主动接话。
公子芾岂能不明白,他的身份和地位,才是出使齐国最佳人选。公子芾没想到他的稷哥哥竟然会处心积虑,设计他。
“有些饭是不能乱吃。吃多了倒胃。”公子悝起身,大步离开宫廷,“我吃坏了东西,先行离开了。”
魏冉见秦王脸颊滑过一丝不喜,忙道:“悝儿向来如此,王上,可不要生气。”
秦王稷压下心中的怒气,回道:“悝弟向来性情耿直。我岂会生他的气。”
芈戎看到了公子悝,便看到了公子芾,心中恍然明白。这顿家宴,其目的就是针对公子芾,忙道:“王上,臣喝多了。请让臣告退。”
向寿也道:“臣也喝多了。请王上让臣告退。”
魏冉想到了什么,忙道:“稷儿,我送他们两位。”
公子悝、芈戎、向寿、魏冉起身离开。诺达的宫殿,就只剩下秦王稷和公子芾二人。秦王稷等着公子芾说话。公子芾却等着秦王稷开口。
公子芾放下酒盏,率先打破沉默,淡淡道:“你就如此恨我。”
秦王稷稳定心神,语调平静道:“你是我弟弟,我岂会恨你。”
公子芾冷笑道:“你说的,我信了。”
秦王稷开门见山地道:“出使齐国为质,你是最佳人选。你怎不问我,为何派你入齐为质。”
“因为我的存在,威胁到你。”公子芾抬头,对视着秦王稷的双眸,“你怕我。”
“不错。”秦王稷眸色平静,“你的存在威胁到我。你不在,我的地位才会巩固。”
公子芾把玩酒盏,问道:“你为何要对我说实话。”
“你是我弟弟,我不想骗你。”
“我从未想过当秦王。也未曾有威胁你的意思。”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我答应你去齐国为质。”
“你明知去了齐国,意味着什么?为何你还要选择接受。”
“你是我稷哥哥,我不想你恨我。”公子芾语调温和,没有半点恨意,“还记得,我们童年那段时光,是最快乐的。”
“岁月太久,我记不清了。”
“你忘了,不要紧。我记得就行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曾在燕国为质,我也想走一遍你曾走过的路。”
“质子之路归国无期,质子生涯也是惨不忍睹。你真的想好了。”
“只要你不恨我。出使齐国又如何。我走了,你也该放心了。”公子芾说了太多的话,继续说下去,也没有太大的意义。他和秦王稷之间矛盾,岂能靠支言片语化解。公子芾起身,也不行礼,离开大殿。
秦王稷看着公子芾离开的背影,喃喃自语,“为了王权,打压母亲的势力。我竟然将弟弟送去齐国。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儿子,也不是一个好的兄长。”
秦王稷脑海深处,不适时宜涌出芈八子说的一句话,“王座是冰冷的。”
秦王稷眸色充满狠辣,心道:“他若不走,我心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