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获领着残兵回到离石,面见主将赢疾。赢疾听到这则噩耗,惊愕道:“你说什么,我数千将士就这样没了。”
“数千将士葬身不归谷。”乌获神色悲伤道:“请主将责罚。”
赢疾平稳气息,冷声问道:“按照秦律,乌获将军我该如何责罚你。”
乌获闻言,脸色大惊,额头上地汗水涔涔直流,求饶道:“请主将给我一个戴罪立功地机会。”
“乌获将军你不但没能攻下阳邑,还连累数千将士葬送赵地,尸骨无存。”赢疾吸了一口冷气,微闭双眼道:“今,置我大军于危险之地。你可知罪。”
“末将知罪。”乌获求饶道:“请主将给我一个戴罪立功地机会。”
赢疾睁开双眼,挥了挥手道:“下去吧!”
乌获忙道:“谢主将法外开恩。”
乌获躬身退了出去。
一人道:“主将,你就这样饶过他了。”
“你想我怎么做。”
“乌获兵败,理应斩首。”
“杀乌获是小,得罪秦相是大。秦相在王上心中无人可以替代。今日,我杀乌获,以振奋士气。不但得罪了秦相,还会落下一个斩杀大将推脱责任地污名。”赢疾叹道:“兵败将死,这是楚国蛮人的国法。我秦国岂能效仿之。先祖正是因为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方才建立了我大秦万世地基业。我们渡河击败赵军,夺取蔺、离石。很多将士产生了骄躁之气,轻视赵军。赵氏一族,文能安邦,武能定国。赵国北面尽是胡人,故而赵氏善战,民俗尚武。乌获败了,正是我们轻视赵军所致。不归谷惨败,也是给我们敲了一记警钟。”
“话虽如此,但主将不处罚乌获,难以服众。”
“好了。不说兵败之事。”赢疾问道:“接下来我们又该如何迎战赵军的攻势。”
“吕邑久攻不下,阳邑赵军又威胁着我军。我们不能进,亦不能退。蔺城、离石赵军残余,不断骚扰我军后方。我们只能增加军力,保护粮道供给线路不被赵军截断。主将,局势对我们不利。此战,不好打啊!”
“不好打,也得打。我大秦男儿,不怕难打,就怕没得打。”
“末将愿率本部一万将士,攻打阳邑,为我军报仇。”
“末将愿意领军一万前去支援赢胥将军攻打吕邑”
“诸位将军,我们还有多余军力调配吗?”赢疾眸色平静无波,“河岸需要三千将士守住浮桥。五千将士驻守蔺城,以防蔺城残余势力夺城。粮道是我军重中之重,我们需要一万将士方能保证粮道的安全。夺河岸、攻占蔺、离石,不归谷之战我军伤亡一万有余。赢胥将军领着五万将士在吕邑与赵军僵持不下。现今,离石城内守军不足两万三千。”
“分兵一万前去攻打阳邑,再分兵一万支援吕邑战事。离石守军不足三千人。赵军出一支奇兵,夺取离石,断我归路,我军危矣。”赢疾愁道:“此战还能打吗?”
“主将的意思是要撤军吗?”
“离石太过宁静了。”赢疾顿了顿,叹道:“这是暴风雨来临的征兆。诸位,继续打,你们有几层胜算。”
“主将不能撤军啊!一旦我们撤军,所有地努力付之东流。”
“赵地复杂,赵军善战。我军能够取得现在地战绩,实乃上天眷顾。赵国是一只沉睡地老虎,我希望它永远不要醒来。”赢疾心中隐隐不安,“一旦这只老虎醒来,便会虎啸山林,傲视天下诸侯。不出十日,赵军便会强势反攻。我们要时刻做好撤军地准备。”
秦赵同宗同祖,皆是赢姓赵氏子孙。秦国历经百年奋斗,已然从沉睡之中醒来。秦国不醒则已,一醒天下诸侯变色。若赵国能有明君、贤臣,赵国不醒则已,若醒一鸣惊人。天下诸侯,皆自立为王。就连义渠、楼烦、林胡等胡人也是自立为王。然,赵君下罪己诏,去王称君。赵君之举,看似荒唐可笑,实则不是隐藏了胸中大志。赢疾思前想后方才觉得,秦赵现在开战本来就是一个错误地选择。
肥义翻山越岭来到阳邑,便得知不归谷战胜秦军地消息。肥义召集阳邑诸将,表彰道“赵瑛将军,你打得好。不归谷一战,不仅杀伤了秦军有生力量,更是壮大我军声威。接下来,我们要做的就是赶走秦军,收复失地,还我山河。”
赵瑛闻言,神色激动道:“大司马,君上决定反击了。”
肥义点了点头,答道:“我们是时候反击秦人了。”
赵瑛早就憋了一口气,双手击掌道:“太好了,这一天我们总算得到了。”
一人出列,拱手道:“大司马,我有一计。”
肥义地双眼注视着那人清秀地面容,抬手道:“讲。”
“若要取得完胜,我们不可直接和秦军开战。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那人见众人充满疑虑,续道:“我们应该攻心为上。”
肥义琢磨少许,问道:“如何攻心。”
“秦军五万大军,正在攻打吕邑。两万多大军,驻守在离石。蔺城秦军不足五千。河岸大军三千人。秦军虽有十万之众,其兵力薄弱分散。我北地有五万之众。我认为攻击秦军应分三路。一路出兵离石,围而不攻,牵制城内秦军。一路增援蔺氏一族收复蔺城。一路绕道蔺城,抵达大河,由上而下,烧毁浮桥,断其归路。秦人得知归国无路,军心必乱。秦军一乱,我军便可一鼓作气收复山河。”
“好。”肥义闻言,心中大悦,注视着对方地双眸,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拱手道:“乐毅。”
“乐毅。”肥义正色道:“我记住你的名字。”
公孙义出列,急色道:“请大司马给我一个将功折罪收复离石地机会。”
赵瑛也道:“末将愿助公孙将军一臂之力。”
“请大司马下令,反击秦军,为我军死去地将士报仇。”
“好。”肥义被诸将神情所染,发号施令道:“公孙义将军,你率两万将士围困离石。围而不攻,牵制秦军。伺机收复失地。”
“喏。”
“赵瑛将军,你领八千将士,支援蔺氏一族收复蔺城,并烧毁秦军粮草,断其粮道。”
“喏。”
肥义将目光停留在少年身上良久,喊道:“乐毅。”
乐毅有些迟疑,拱手道:“在。”
“你领五千将士,绕道蔺城,抵达大河上游,趁秦人不备,毁其浮桥,断秦军归路。”肥义见乐毅没有拱手领命,问道:“乐毅,你可愿意领军。”
乐毅微微有些意外,谦恭道:“我不曾统帅大军。亦无与秦军交战地经验。大司马将五千将士交给我,难以服众。乐毅才疏学浅,难能堪当大任。请大司马另择人选。”
此时,正是建立功名之时。肥义竟然被乐毅婉拒,心中颇感意外。赵瑛低声道:“大司马,乐毅没有打过仗。你将五千将士交给他,的确难以令人信服。”
其他将领也力劝肥义收回成命。
肥义问道:“乐毅,你愿意领兵吗?”
乐毅想了片刻,回道:“乐毅不懂兵道。”
肥义一直观察着眼前这个少年,面对众人非议,他双眸平静如水,其谈吐儒雅,应对自如,没有半点不满之色。其身姿挺拔如苍松,气势刚健似骄阳。兼之刚才献出攻心为上地策略,岂能说是不懂兵道。乐毅年轻尚有如此修为,假以时日多加锤炼,定会成为叱咤风云,千古流传地一代名将。
肥义相信自己地自觉,无论他是有意推脱,还是真的不懂兵道。他坚持自己地主张,言道:“烧毁秦军浮桥地任务,我就交给你了。”
乐毅见推辞不过,勉为其难领命,“喏。”
赵雍注视着天边地云朵。云朵随着微风不断变化形态,随风浮动。瞩目良久,问道:“肥义,离开几日了。”
穆涧算了算,回道:“已有四日。”
“按此推算,肥义应该到了阳邑吧!”赵雍问道:“明日便是我们约定攻秦地期限。肥义那边有派人传来消息吗?”
穆涧摇了摇头,回道:“君上,大司马那边有消息,我会第一时间告诉您。您啊!就别担心了。”
“此战关系到晋阳安危。”赵雍皱眉道:“我怎能不担心。”
李兑进入晋阳别宫,呈上阳邑送来地消息,喜道:“君上,这是阳邑信使昼夜不停送来的。”
“快呈上来,寡人看看。”
穆涧接过竹简,转呈赵君。赵君拿起竹简,观阅后大笑道:“太好了。”
李兑问道:“君上,阳邑那边有消息了。”
“秦军攻我阳邑。”赵雍喜道:“赵瑛不但守住了阳邑,还在不归谷大败秦军,击杀秦军近五千人。”
“恭喜君上。”李兑道:“秦赵开战以来,这是我军取得最大的胜利。”
“传令下去。”赵雍扬声道:“明日全面反击秦军,收回失地。”
翌日,晨阳升起万丈光芒。赵雍在晋阳宫下达了反攻命令。赵雍将晋阳交给李兑等人,亲自领着五万赵军,前去吕邑支援晋阳郡主赵云舒攻击赢胥率领地五万秦军。赵军援军一到,吕邑赵军对秦军发动强势攻击。就在此时,阳邑等以北赵军分三路对秦军发起了进攻态势。秦军连连败退,赵国节节取胜。
赢疾坐镇离石,指挥大军应对赵军攻城。围城赵军也不主动发动攻击。离石秦军也不能出城迎战赵军,亦或者支援其他秦军。赢疾很快收到了吕邑五万秦军被赵军战败。其后,粮道被赵军截断毁。随后蔺城被赵军光复。然而,赢疾得到了一个最致命地消息,秦军废了很多物力财力人力搭建在大河上的浮桥也被赵军用火毁了。赢疾不愧是能文能武之人,面对这么多劣势,依旧能够镇定自若,分析目前地局势。赢疾明白,归路被断,军心必散。此战,他们已经输了。
然而,怎样才能降低到最小的损失。这是他要考虑的问题。
东边,有十几万赵军阻挡;西边,赵军防守薄弱,但归国地浮桥被烧毁。往西走就等于投河自尽。往北,乃胡人聚集之地,是万万不能去的。思前想后,赢疾决定收缩全部地兵力,借道魏国,回到河东之地。张仪等中都、西阳一带秦军,见赢疾打败,也不再攻伐赵军。赵军一鼓作气,赶走了秦人,收回了失地。秦赵之间地战争总算落下了帷幕。
赵云舒在河岸终于见到了熟悉地身影,喊道:“司马望族。”
司马望族听见呼喊之音,转过身来。赵云舒按捺不住心情,冲了过去,紧紧地抱着他,泣道:“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司马望族僵硬着身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秦军攻占离石,他率领五千将士守城。秦军破城之际,他领着残军逃出离石。司马望族并没有前往离石,而是集结残军,攻打秦军粮道薄弱之处。今日,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们再次见面会以这样地场景,这样地方式。
“我真怕再也见不到你了。”赵云舒控住不住心中地情愫,“你活着真是太好了。”
司马望族道:“郡主,望族令你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