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国真的就让你们闻风丧胆,忘了赵氏男儿的血性乎?”晋阳郡主赵云舒见身居高位的邯郸大臣附议主和,冷声道:“秦国攻我,不战而求和。尔等岂有大赵男儿的胆识和气魄。”
赵云舒身为一方将领,不懂朝堂上的政治,亦不懂何为顾全大局,更不懂屈辱负重。但她明白,别人出手打你,你选择坐以待毙,不还击,此乃懦弱之辈所为,亦不是好男儿所推崇。
赵云舒环顾左右,脸色平静续道:“我国不战,向秦国求和,此等懦弱之举,云舒乃一介女流也知道不能这么做。我们以这样的方式求和,既屈辱,和平亦脆弱。”
一人反击道:“我们打不赢秦国,打下去也没有的机会,还会损兵折将。”
赵云舒眸色之中,充满鄙夷,“云舒曾见两人斗殴,一方明知道打不赢对方,却还是敢向强者挥出‘弱不禁风’地拳头。云舒敬佩那位弱者,明知不敌也要抗争,敬佩他有铮铮傲骨。一个人连傲骨都没有,苟活在这个世间又有何意义。”
一人答道:“打不赢还去挑衅,只会自取其辱,愚蠢至极。”
“打不赢不可耻,连打的勇气都没有,才最可耻。”赵云舒生性坦荡,也不用顾及朝臣不悦的目光,“秦国是强者,赵国是弱者。秦国攻打我,我们不抵抗,任由秦国欺凌。中原诸侯,岂不笑我赵国无人乎。”
赵云舒语气停顿,冷冷地看着求和的大臣,正色道:“君上,臣主战。”
赵云舒的声音虽不洪亮,但大殿内每个角落的人都听得是清清楚楚。但凡有半点血性的赵氏男儿闻之,无不感到羞愧。嬴姓是上古八姓,是个古老的种族。嬴姓赵氏一族,历经数百年何曾怕过战事。赵君也是有血性的男儿,晋阳郡主之言,令他精神振奋,豪气涌于心间。
“君上,三晋联军数万将士的首级尚在秦国。秦国实乃残暴之国,泯灭人性。我们岂能与之主和。主和,怎能对得起死去的数万将士。”赵歇神色悲愤道:“臣,主战。”
修鱼一战,秦国斩首三晋8.2万。赵国也在这场战争中,战死了数万好男儿。活着的人,没有为死去的人报仇雪恨,反而选择求和,苟延残喘地活着。这是对赵氏男儿的羞辱。有朝一日魂归尘土,他们有何脸面去见地下死去的人。赵宫中年轻地将领尤其是参加了修鱼之战的人被赵云舒、赵歇之言勾起了悲壮之事。向秦国求和,他们怎能甘心。
赵氏男儿宁可战死疆场,亦不愿意屈辱地活着。
秦国出兵赵国,激怒了赵氏男儿。赵宫主战之音,一浪高过一浪。
赵君也不是胆弱之君。
赵肃侯甍,魏国邀集齐楚燕秦前来会葬,图谋赵国。五国会葬,形势对赵国极为不利。稍有不慎,赵国便会有亡国之忧。那时的赵君刚继承大位,年仅十五岁。面对外忧内患,年少的赵雍为了保住赵肃侯再世时的英明,选择‘最笨’的方式与诸侯国争锋相对。今,赵君继位已有十年。赵国在他带领下,虽没能傲视诸侯。但赵国的国力,与十年前相比要强盛许多。
“文臣主和,武将主战。此乃赵国之幸。向秦国求和,寡人做不到。”赵雍神色一冷,续道:“晋阳郡主说得对,一个人没有傲骨,苟活于世又有什么意义。一个没有灵魂的国家,岂能傲然立于世间。”
赵豹见赵君陷入个人情感之中,不顾及国家的利益,出言道:“君上…”
“寡人心意已决,与秦国开战。”赵雍眸色深沉道:“十年前,魏、齐、楚、秦、燕五国伺机图我,寡人尚且不屈。秦国出兵攻我,寡人岂会主和。秦国愿战,寡人奉陪。”
赵雍用一己之威,强势压制主和之人。
相邦公子豹虽不愿意主战,但他也明白,国君的意志是任何人都不能动摇。赵肃侯终其一生,夺地平叛,四处征战诸侯,以扬国威。其子,赵雍也继承了赵肃侯的胆识和魄力。
赵雍位立宫廷,不怒自威。决定与秦国开战,他便要做周密的部署。如今的秦国国力蒸蒸日上,亦非十年之前。十年之前,三晋合力压制秦国不费吹灰之力。今秦国斩首三晋联军8.2万,其国力之强。赵雍也从血的惨痛教训之中,醒悟过来。赵国的国力,不足以争天下。
去王称君,便是赵国脱离中原诸侯争霸的开端。
赵宫诸臣听闻君上主张与秦国开战,吸了一口冷气,来缓解心中不安的情绪。三晋合力打不过秦国,赵国一国之力能够打赢秦国。赵君的选择是否太不理智了。众人尚未缓过气来。赵雍面对众人,发布诏令道:“晋阳郡主,你即日回晋阳,守我旧都。以防秦国渡河偷袭河西之地。”
赵云舒正色道:“诺。”
“秦国攻我中都、西阳。赵歇,寡人令你举兵前去救援。”
“诺。”
“赵固,你即刻回代郡,严密注视燕国和楼烦等胡人动向。以防燕国和楼烦趁秦国攻我之际,偷袭我国。”
“诺。”
“田不礼、庞武、公孙璞。你们三人领一万将士前往鄗城,以防中山国偷袭。”
“诺。”
“李兑,前往中牟,注意魏国的动向。”
“诺。”
“楼缓,你率军前往赵齐边境,时刻要提高警惕,注意齐国的动向。”
“诺。”
“相邦、肥义,邯郸的安危,寡人就拜托二位了。”
“诺。”
赵豹见国君神情镇定自若,已然有国君之威仪,心中诧异道:“君上长大了,已非十年前少不更事之人。”
赵君散了朝会,安排了一场简单的宴会。宴会上没有琴瑟筝茗,没有美姬起舞。赵君举起酒樽道:“赵国的安危就拜托诸位了。”
众人回礼,一饮杯中之酒。
“今日,寡人替诸君送行。”赵雍注视着众人,扬声道:“寡人会在宫中等待诸君佳音。”
“臣等不负君上。”众人饮完杯中之酒,“臣等告退。”
赵云舒最后一个走出大殿,转过身看了赵君身边的人一眼,双眸之中留恋不舍。此去邯郸,她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
赵君是个明白人,岂能看出了赵云舒的心意,喊道:“望族替寡人送郡主出宫。”
司马望族闻言,愣了片刻。
赵云舒闻言,唇角含着一抹微笑,领命道:“谢君上。”
司马望族朝着赵君拱手行礼,沉重地吸了一口气,走了过去。赵云舒心情舒畅,挪动莲步往宫外走去。走出殿门,赵云舒停下脚步,扶着额头。
司马望族见状,忙问道:“郡主,你没事吧!”
赵云舒闻言,心想:“你的心里还是有我。”
司马望族见对方静默良久,没有说话,又道:“郡主,身体可有不适。”
赵云舒回过神来,启唇道:“没事。”
司马望族不解风情地伸出手道:“郡主,请。”
“宫卫使大人,云舒是多不受你待见。”赵云舒双眼注视着前方,语调有几分嘲弄道:“君上命你送我,你催我赶路是什么意思。你不想送我,云舒也不会强人所难。”
司马望族淡然道:“郡主,我没有那个意思。”
“出宫的路太长,我要慢慢地走。”赵云舒展颜一笑,将双手放在背后,继续往前走。司马望族也没答话,默默地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保持距离,一句话也没有说。
行至宫门,赵云舒停下脚步,忽然转过身来,凝视着他的双眸,问道:“我要走了,你可有话对我说?”
司马望族眉睫一动,已然明白了她的意思。她要走了,他应该说点什么呢?
“宫卫使大人。”赵云舒一声苦笑,“能否帮我一个忙。”
司马望族忙道:“郡主有何吩咐。”
“吩咐谈不上。”赵云出唇角含笑,“云舒回到晋阳,你能否来看我。”
司马望族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一时间语塞,不知怎么应答。赵云舒见他神情不乐意,目光幽幽,宛如说的玩笑话,“云舒忘了,宫卫使是君上红人,怎会有时间来看我。”
司马望族沉吟片刻,也不知道怎样应答。
为了避免尴尬,赵云舒转过身去,退后一步,主动与司马望族肩并肩站着。赵云舒沉重地出了一口气,凝视着尽在眼前的宫门。一旦,她跨过这道门,他们还能这样说会话吗?
赵云舒不想以沉默渡过剩下的时光,主动打破沉默,轻声地问道:“宫卫使是君上身边的大红人,追求者无数。庞将军有一女,容貌与你相配,宫卫使是否有意。”
“我。”司马望族失笑道,“郡主说笑了。像我这种人,注定是会孤独终老的。”
赵云舒闻言,少女的声音,噗嗤一笑,“你呀!总是板着一张脸,任何女孩子见了都会不喜,不躲你才怪。孤独终老,活该。”
司马望族赔笑道:“郡主说的是。”
突然之间,两人相处的气氛也没有刚才那般尴尬。
赵云舒很自然地问道:“我们有多久没能这样子说话呢?”
司马望族也没拘束,淡然地回答,“太久了,我也记不清了。”
“有些事,我一直记在心上。”赵云舒吐出一口气,问道:“你为什么突然不理我。”
司马望族想也没想,回答道:“你喊我不要理你的。”
“你傻不傻。”赵云舒急得跺脚,“我那时是生气,说的话是气话,你听不出来?”
“我怎么知道。”司马望族无奈道:“女人真善变,让人捉摸不透。”
“当初你我,勇敢一点。我们会不会再一起。”赵云舒见他眼神回避,叹道:“也许我们的缘分尽了。”
“郡主,到了。”司马望族不敢看她,“我该回去了。”
“宫卫使,你就如此讨厌我。”赵云舒凝视着他的双眸,柔情似水地说道:“我念君心如初见,君可待我若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