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好味道的食物也不能让他的心情完全明媚起来。
一个没有身份没有过去的人,在哪里都是不能让人放心的,这点对于他来说实在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
并不是他对于自己的未来太过悲观,现在的这种情况,谁知道他未来能不能找回自己的身份呢?
“书记官?”杰克挑了挑眉毛,在心里面划掉了这个职业。
这不适合他。
跟一看就知道受过良好的教育、说不定还上过大学的彼得比起来,他在这上面实在是没有什么优势,除非伪造学历,否则他是没办法找到一个非常高尚的工作的。
最好的方式是去当工人,但是工人也分好多种,福特汽车公司的工人跟普通工厂的工人薪水差别的不要太大!
“我还在考虑当中,或许当一个小农场主是个好主意,但是你们知道的,这对于我来说太难了。”米亚放下汤碗,慢吞吞的说。
跟另外两个人比较起来,她想的要更多一些。尤其是在拥有一个神奇的珠子、还打算把这个珠子给建设的更好的情况下。
想要把珠子里面建设成为一个以后出了事情就可以躲进去的避难所需要做的事情太多了,比如说各种物资的储存,再比如说在里面进行种植业之类的。成为一个小小的农场主无疑是一个非常好的主意,因为这样的话,农场里面的很多工具都可以派上用场,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但是正如她所说的,这对她来说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上帝保佑美利坚,这可不是十几年后那个女人可以穿着裤子到处走的美国,女人想要做点儿什么真是太难了。
米亚可没觉得自己能够把斯嘉丽·奥哈拉女士的经历给重现一下,时代跟环境不一样,即使是已经过了几十年,这依然是不可复制的事情,更不用说那可是虚构的小说,需要太好的运气才能让故事顺利发展下去。
再说了,还是那句话,这里可是二十世纪初期的美国,她一个还没有成年的小姑娘独自一个人跑到几乎是荒无人烟的郊外搞小农场是想死还是想死?
如果是美国本地的姑娘还好,但是一个外来者?失踪了都不会有人去向警察报案的!
所以真不是她太不要脸总是想要拖着杰克来当保护伞,实在是因为她心里面真的没底,不在这个环境里面永远都不知道社会对女性有多么的不公平。
“农场?”杰克若有所思,这是一个方向。
那些需要学历跟技术的工作做不了,但是农场里面的工作却容易的多,即使是他不会,也可以跟着那些熟练的工人学习,只不过是初期会过的比较艰难而已。
“是的,农场。”米亚放下了勺子,“我父亲在世的时候曾经分析过现在的欧洲局势,他觉得说不定再过几年欧洲就会乱起来了,到时候经营农场最起码不会让我饿肚子。”
现在是1912年4月份,距离一战爆发的时间也只不过还有两年多一点儿而已。就美国政府这个有事凑热闹,没事搞事情的的性格,想都知道要是战争爆发了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
米亚无意发战争财,但是战争却能让她在自己的农场里面做很多手脚,比如说将一部分囤积起来的物品给储藏到她的珠子里面,这时候汤姆·西斯菲尔德先生变卖家产得到的那些钱就可以派上用场了。
别把人都当成傻瓜。
虽然想要把一个小农场给变成自己的补给基地,但是米亚却没打算每天偷偷摸摸的把收获的东西给搬运到自己的珠子里。短时间的话或许没有什么问题,但是长时间进行的话谁知道会不会有人发现什么?
她可不想要成为五十一区的小白鼠,被人切片研究,所以这是一个最好的机会。浑水摸鱼什么的,只有在乱的时候才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啊!
“战争?”彼得迟疑了一下。
虽然没有了记忆,但是米亚提起的这件事情还是引起了他的注意,这是一种本能,来自于资本对资本的灵敏嗅觉。
“你确定吗?欧洲现在看起来很太平。”杰克好奇了起来,叉起了一块牛肉放到嘴里,兴致勃勃的问。
是男人都是会对战争这种事情感兴趣的,尤其是一个常年在各地流浪的底层人士,因为只有战争才是改变身份的最好机会,如果能够在战场上面立下功劳的话,没准儿战争结束之后就能让自己的社会阶层改变。
当然,前提是你的在战争中活下来。
可是这对于杰克来说重要吗?
他为了露丝可以在大西洋中放弃自己的生命,当然也可以为了未来能够跟她在一起而到战场上拼杀。至少在战场上面他不用面对在自己的生命跟情人的生命中选择的问题,从某种角度来说,这事可要简单的多了。
“我不确定,这只是我父亲的推测而已。我只是在他跟客人交谈的时候听到了一些内容,战争到底会不会爆发谁也说不准。”米亚摇摇头。
预言家什么的,还是算了吧。倒是预防针可以打,反正这个时代聪明人不少,很多人都预测了战争即将爆发,只是爆发的时间没有人推测的那么准确。
“这样”彼得点点头,进食的速度慢了下来,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杰克也默不作声,叉肉的速度明显的慢了下来。
“我今天在街上打听到,我们这条街道还算是安全,因为这条街上住着很多的爱尔兰人。”把自己盘子里面的土豆泥都吃干净了之后,彼得搅动着碗里面的番茄奶油汤说。
“嗯?”杰克抬头,有点儿不明白彼得是什么意思。
“你没发现吗?”彼得轻声问。
白天的时候他跟杰克陪着米亚采购完了食物之后就分头行动了,他在购买生活必备品的时候也注意了一下这里的环境,发现不少人说话都带着一股爱尔兰口音,几家店铺的老板更是直接证明了这点,他们确实是爱尔兰人。
“呃”杰克有点儿茫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彼得的问题,他自己就是个爱尔兰人啊,能对爱尔兰口音有什么发现?
“这或许就是你为什么能够这么顺利的在这里找到房子住下来的原因。”彼得提醒杰克。
爱尔兰移民跟那些带着大量的财富来到美国的德国移民跟英国移民可不一样,最初他们是因为受够了英国的殖民统治跟两场严重的饥荒造成的灾难才会来到这里的。
从一开始,这些人就身处在社会底层,在最苦最累的工作跟生活中打转,也是在跟那些压迫跟剥削他们的资本斗争中,这些来自异国他乡的人们逐件的抱成一团,开始反抗。相同的遭遇跟同样的信仰让他们在经过了长时间的发展之后形成了属于自己的势力,也就是美国本土人民称谓的爱尔兰黑帮。
跟他们齐名的是同样来自于欧洲贫民组成的势力,意大利黑帮。
刚开始的时候彼得还没有发现,他更多的是思考自己本身的问题,但是平静下
来之后就不难发现这件非常明显的事情。
说老实话,如果在最开始的时候知道这里是爱尔兰人的聚居地的话,他可能不会选择居住在这里,毕竟他的口音太过明显,没准儿就会被这里的人排斥。
但是现在既然已经住下来了,那么就应该利用这点来为自己谋取一些好处。
彼得看了杰克一眼,决定他应该学学对方的口音,至少在回到英国之前,让自己生活的更好一点儿。
从这点来看,不得不说,彼得要比杰克精明多了,也善于观察多了,这可能跟他平时总是接触一些说话绕来绕去的老狐狸有关,毕竟想要搞明白政治上面的那点儿事也是很费脑子的。
“现在你知道了,或许我们可以求助那些已经在这里打下了基础的‘城市老板’们,包括米亚想要开一个小农场的事情。”彼得垂下了眼帘,继续搅着他那碗番茄奶油汤,慢吞吞的说。
爱尔兰人很抱团,他们会帮助自己的同胞。相对于帮助别人需要付出的代价,爱尔兰人付出的要少的多。而城市老板,则是那些已经打拼出来了的成功爱尔兰人士的称号。因为长期处在英国人的压迫之下,爱尔兰的政治嗅觉要比意大利人灵敏多了,很多人开始向着政治方面努力,试图将自己的同胞们给带出贫困的泥潭。而美国在十九世纪下半叶的飞速发展当中也让城市的管理出现了大量的真空现象,很多爱尔兰人借此趁虚而入,成为了城市中的实际管理人,并且逐渐向着政治核心靠近。
杰克或许不清楚这种情况,现在的彼得也不会了解后来的事情,但是米亚知道,后来的爱尔兰人在美国真的掌控了政治核心,那位著名的肯尼迪总统先生不就是爱尔兰人吗?
想到这里,米亚皱起了眉头,刚刚在船上的时候她没有仔细看,好像她在摔倒之前把房间里面所有的东西都给转移到了珠子里面?
重新将注意力放到了珠子里面,米亚发现那并不是她的错觉,房间里面的东西确实都被转移了,空地上一堆乱糟糟的杂物堆在一起,除了挡在最前面的酒柜之外,还有夹在酒柜跟床之间的保险柜跟各种杂七杂八的家具装饰,还有几个箱子,此外那两张床上还散落着一些衣物跟杂物,都是她之前的精神过于紧张以至于爆发收进来的。
保险柜没有办法,那需要密码,否则就只能暴力破解,但是箱子她却能打开。
米亚控制着意识打开了它们,发现其中有装着大笔英镑的,也有装着衣物的,还有装着信件跟书籍的,她甚至还见到了一个装着几个画筒的。可是这些对于她现在的困境都没有用处,她是能拎着英镑箱子出现在卡帕西亚号上面还是能够用这些画筒里面的画作去换钱?逃难的人没办法做这些事情的,除非是她上岸之后消失,才能够使用这些东西
晃了晃脑袋,拍了拍脸颊,米亚试图让自己更加清醒一点儿。泰坦尼克号是有赔偿金的,但是她却无法领取,除非确定她的那位‘好叔叔’在这场灾难中死去,否则的话只要她领取了那笔赔偿金就会被他发现,然后重新陷入到悲惨的境地当中。有太多的人可以作证她就是玛德琳·西斯菲尔德,这太过危险了。
想了想之后,米亚摸了摸自己的耳朵,不出意料的在上面摸到了两个小小的耳坠。
她抖着手将这两枚耳坠取了下来,是一对祖母绿的宝石坠子,看起来很漂亮,也很昂贵,她从记忆中得知这是过世的西斯菲尔德先生送给自己女儿的礼物。为了维护自己的名誉,玛德琳的叔叔没有强迫她将这对耳坠拿下来,用来装点门面。
但是现在她得让这个会暴露身份的礼物消失了。意识探入珠子,米亚从自己的卧室里面取出了一对钻石耳坠,重新挂在了耳朵上面。又找到了一条不是那么非常显眼的项链戴上,她才算是放心了一些。
这可以作为一个合理的金钱来源,也不会让人从首饰上面认出来她的身份。
冷静的将自己身上的那件复古外套脱下来扔进珠子里面,米亚从装着衣服的箱子里面找出一件不是那么显眼的外套,小心的铺在海面上沾湿了外表跟下摆之后,重新套到了身上。
她现在得往回走了,根据那位女士的记忆,泰坦尼克号的二副会在灾难之后回到船只沉没的地方搜救,她得回到那里等着。
吃力的将另外两块木板用裙带绑好,米亚划动着海水,慢慢的向泰坦尼克号沉没的地方靠近。
虽然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船只沉没的地方那些遇难者大概已经死光了,但是也许还有那么一两个幸存者呢?这可能有点儿虚伪,可是米亚还是这么做了。有时候人总是矛盾的不是吗?
不过眼前的情景是不是跟海难的氛围有点儿不适应?
“儿女绕膝,子孙满堂,你会看着他们长大成人,你将会安享晚年,终老在温暖的床榻上”
听着海里面泡着的男人努力的安抚着门板上面趴着的女人,米亚感到了一阵深深的无力感。
都死到大西洋上面了还要被塞狗粮,爱情电影什么的,果然最讨厌了!
“你们或许可以在往后余生讨论这个问题。”眼看着那个男人说话的速度已经变得缓慢,声音中也多了一些牙齿打颤的杂音,米亚终于叹了一口气开口。
她这么大的一个人划动着海水游过来就这么容易被忽略吗?
已经进入了生死离别程序当中的杰克跟露丝:“”
不远处那个瘦小的女孩儿就像是天使一样出现在他们的面前,让两个人几乎快要怀疑这是一个幻觉了。
“告诉我,我没有出现幻觉。”杰克握紧了露丝的手,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正如他曾经对露丝说过的那样,这个姑娘是他见过的最出色、最令人惊艳的、也是最令人无法释怀的女孩儿。能够遇上这个最美好的姑娘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幸运,所以在面临这场灾难的时候,他愿意牺牲自己来换取露丝的平安无事,希望她能够在以后的日子里面也是好好的,幸福的,年老的时候在睡梦中安详的死去而不是还在最美丽的时光中就冻僵在这个冰冷的大西洋上。
但是如果有得选择的话,他当然希望能够跟露丝一起完成这个心愿,一起生活,一起看着自己的孩子长大成人,一起慢慢变老
所以他现在看到了拖着一堆的门板划过来的米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上帝真的听到了他的许愿?
“不是幻觉。”露丝被冻得快要僵硬的脸上已经展现不出来什么表情,但是她的眼睛里面却闪现出了亮光。
“谢谢”努力了几次之后终于爬上了那块门板之后,杰克用颤抖的声音说。
如果不是在大西洋上,他几乎要给这个可爱的小女孩儿一个热情感激的拥抱了,她永远都不知道她的出现给他带来了什么。
“不客气。”米亚看了看头发上面都是霜的杰克跟露丝,觉得大概自己也是这种形象,用已经僵掉的手从外套里面拿出了那瓶威士忌递给他。
“喝一口,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等到救援。”她对两个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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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漫无际的大西洋上,周围全都是死人,这种渗人的场景让她忍不住胆怯,有了这两个人的陪伴,她感觉好多了。至少,她不是孤零零的在这个坟场里面等待救援,那种被抛弃的感觉比刚刚小多了。
“谢谢。”杰克小心的接过那瓶几乎可以算得上是救命的威士忌,再次感谢。
米亚没有再说话,只是扯了扯已经被冻僵了的脸皮点点头。
她很累了,声音也因为在寒冷的天气中待得时间太久而颤抖嘶哑,不说话是一种很好的保存体力的方法。
“我是杰克·道森,这是露丝·布莱克,你呢?”喂给了露丝两口威士忌,自己也喝下了一点儿,杰克小心的拧紧了瓶盖,将酒瓶重新递给了米亚。
他看着昏昏欲睡的米亚,跟她说话,试图避免这个帮助了他们的姑娘睡过去。
她看起来太糟糕了,杰克想。
在寒冷的天气下,这个瘦的颧骨都快要突出的女孩儿的脸色已经变得惨白毫无血色,她那头不是很长的头发上面覆盖了一层白霜,就连睫毛上面都沾染着这股冷气,嘴唇发紫,配着那件似乎是大了两个码的衣服,就好像随时能够昏睡过去,再也醒不过来。
杰克觉得这个可怜的女孩儿的情况比露丝还要糟糕,她似乎是快要坚持不住了。
露丝没有说话,她伸出了手,握住了这个在她最绝望的时候出现的姑娘的手,想要给她一点儿温暖,别这样睡过去。
“我是米亚,薇薇安·米亚。”米亚声音沙哑的回答。
她还是高估了这具身体的健康情况,太虚弱了,以至于在泡了冷水之后已经开始有了发烧的迹象。
吃力的从衣服里面掏出了那块用锡纸包住的巧克力递给杰克,米亚低声的说:“希望我们能够撑到救援来的时候。”
杰克默默的接过那块巧克力,没有问米亚身上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实际上这个姑娘身上带着威士忌就已经足够他吃惊了,这实在是不像是一个遇难者会拥有的东西。但是那又怎么样呢?米亚小姐救了他是事实,他没有必要再去探究更多的东西。
把巧克力掰成了三块,杰克自己吃掉了一块,将另外两块喂给了露丝跟米亚。
大概是杰克的陪伴让露丝松懈了下来,她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直接瘫倒在门板上面,轻轻翕合着嘴唇,近乎无声的唱着歌谣,给三个人一点儿鼓励。
至于米亚,感觉自己又冷又热,想着如果能够活下来的话,一定要买上一些退烧药放到珠子里面。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亡羊补牢?
自嘲的笑了笑,她哑着嗓子开口,“如果我昏过去了,有一个自称是我叔叔的男人想要带走我,请帮我阻止他。”
说这几句话已经费了她很大的力气,米亚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有火在烧,但是不说又不行。否则的话她担心万一自己真的昏过去了之后,杰克跟露丝会好心的把她交给自己的那位‘叔叔’,让她可以跟家人‘团聚’!到时候事情可就不好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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