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校军场上,再次鸦雀无声。
龙中堂勃然大怒,正想冲上前去,却被柳含烟眼疾手快,一把抓住,连声喝道:“你干吗?你打得过他吗?不想活了?”
“我。”龙中堂愕然怔住,咬牙切齿道:“难道任他胡作非为?”
“等等再说。”柳含烟安慰道:“咱们新来乍到,怎知其中道理?莫说凌云志是王爷之子,就算他是寻常百姓,风云会的势力,你不知道?”
“可是……”龙中堂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犹豫片刻,重重一声长叹,只好冲着凌云志怒目而视。
只见点将台上,凌云志若无其事地踱到点将台边,看了一眼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张永正,冷冷一笑,拎着木板,重新回到点将台前沿正中。
他伸手拢拢额头上稍显散乱的几丝黑发,又掸掸身上几乎看不见的灰尘,再看看台下噤若寒蝉的人群,轻咳一声,朗声喊道:“诸位,今日凌晨,先帝不幸驾崩……”
“什么!”
“啊!”
闻听这个惊天消息,不管台上台下,顿时像热油锅里烹进几滴冷水,滋滋啦啦,炸响开来。
“肃静!大家肃静!”
凌云志似乎有些不耐烦,猛然拎起手中木板,狠狠摔在台板上,顿时又把众人唬得鸦雀无声。
凌云志似乎对这个场面效应非常满意,长呼口气,朗声道:“新皇登基,加封武亲王爷为摄政亲王,总管朝廷内外事务。为防居心叵测之人趁机做乱,摄政王爷宣布,京城暂时戒严,由风云会接管国子监,确保国子监众位大臣,及新老监生的安全。”
“你胡说——”
张永正挣扎着站起身来,摇摇晃晃,扑倒台前,一手扶住台边,一手颤巍巍指着凌云志,厉声呵斥道:“皇上昨日还召见于我,你居然污蔑皇上驾崩,你,你不怕……”
“赫连将军!”凌云志不等张永正说完,冲着台下大声喊道:“恭请摄政王爷金批令箭。”
“是,卑职遵命。”
赫连将军应声跨出人群,右手高举一枚金灿灿的令箭,大踏步来到点将台前,轻身跃上点将台。
龙中堂和柳含烟等人,不由大吃一惊——原来,这个赫连将军,不是别人,正是方才在国子监门前,和南宫俊混在一块的那个中年大汉。
就在龙中堂等人吃惊之际,赫连将军已经在点将台上缓缓游走,展示着金批令箭,大声喊道:“卑职赫连守业,诸位监生可能不认识,可在座诸位学士,应该有人见过卑职。”
其实,当赫连守业手持令箭走出人群之时,张永正等人,已经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赫连守业身为大内侍卫总管兼禁卫军总教头,别说在场的张永正和国子监大小官员俱都认识,即便对满朝文武来说,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如今,既然赫连守业手持摄政王爷的金批令箭亲自前来,那么,皇上十有八九已经龙御归天。
至于风云会接管国子监之事,不管是不是皇上旨意,既然有摄政王爷的金批令箭,那也无人胆敢违抗。
只是张永正却不明白:皇上驾崩,固然是震惊天下的噩耗,可生老病死,人所难免,皇位更迭,也算正常。即便摄政王爷担心有人趁乱作恶,也不该把堂堂国子监交到污七八糟的风云会手中吧!
回顾这两年来,风云会虽然在国子监内外胡作非为,却也仅仅限于背地作恶,并未明目张胆,搬上台面,更不敢正面应对张永正及国子监护卫军。
张永正看不惯凌云志的所作所为,又不敢将其绳之以法,稍有机会,便对武亲王爷委婉诉说此事,却总被武亲王爷哼哼哈哈,敷衍过去。
那时,张永正以为武亲王爷过于溺爱,不舍责罚,尽管不满,却也不敢得罪武亲王爷,更不敢命令国子监护卫军打压风云会。
可是现在,武亲王爷荣升摄政王,居然命令凌云志接管国子监,到底有何意图?或是凌云志趁着朝局混乱,假传命令?
张永正心潮起伏,左思右想,却百思不得其解,再看看点将台上的那些学士们,无不战战兢兢,不知所措,谁也不敢贸然出声,更不要说上前甄辩令箭真伪了。
张永正暗叹一声,转身离开点将台,决心前往皇宫,查明真相——即便皇上已经驾崩,也要面见武亲王爷凌一统,当面询问国子监今日之事。
可是,他刚刚前行几步,却被几个风云会帮众迎面拦住,大声喝道:“站住,没有帮主命令,谁也不准离开。”
“噢——”
张永正愕然一愣,似乎明白许多——凌云志十有八九假传命令,否则,既是朝廷旨意,为何软禁这些无辜学士和所有监生?
他心中狐疑,却并非莽撞之人,更懂得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道理,何况遇到的还是悖逆残暴的凌云志呢?
于是,他毫不反抗,故作顺从,唯唯诺诺,重新退回到点将台下,找个僻静角落,席地而坐,闭目假寐起来。
点将台上,赫连守业已经把金批令箭展示完毕,恭恭敬敬站在凌云志侧后方,听着凌云志训话:“大家稍安勿躁,更不用担心荒废学业。风云会既然接管国子监,自会帮大家顺利完成学业,出将入相,升官发财。”
说完,凌云志冲着点将台下团团一辑,和赫连守业一块走下点将台。
他们两个刚刚走下点将台,南宫俊飞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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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了上来,冲着台下骚动不安的人群,大声喊道:“诸位诸位,今日是端阳佳节,后天才正式开学。在此之间,希望众位踊跃报名,加入我们风云会。帮主命令,凡加入风云会的监生,不仅管吃管住,还会让大家跟着风云会,共享荣华富贵。”
南宫俊话音刚落,台下人群中便响起一片欢呼,许多监生高举胳膊连声响应:“我要加入,我要加入。”
“岂有此理,堂堂国子监,居然成了藏污纳垢之所。”龙中堂怒不可遏,冲着台上气愤喊道:“混账东西们,我去控告你们。”
柳含烟大吃一惊,一把捂住龙中堂的嘴巴,小声喝道:“不要命啦,快走。”
龙中堂顿时醒悟,生怕被南宫俊顺声看到,急忙低下头来,为难道:“我还没报名登记,怎能走啊?”
“那——先回宿舍。”柳含烟稍一思忖,拉着龙中堂转身便走,却被韩凤娇伸手拦住:“还是去我那儿吧,瞧他们这阵势,不知干出啥事儿呢。”
柳含烟心说你们也不见的是什么好东西,还不是和风云会一路货色?这样不清不混跟你们在一块,若风云会找你们的麻烦,我们反而会跟着受牵连,于是婉言谢绝:“不用了,我们自有分寸。”
柳含烟和龙中堂等人本来便站在人群外围,如今急着离去,倒也省事儿,越过身后的三五个梨花宫女孩子,紧走几步,便来到人群外面。
可他们两人离开人群不过几丈,却被五六个身着蓝衫白云装的风云会众拦住去路。
他俩不由相视苦笑——校军场上所有不是风云会的人,或许全部被风云会监视住了。
两人面面相觑片刻,柳含烟急中生智,抢先一步挡在龙中堂面前,冲着几个帮众甜甜一笑,撒娇似的柔声道:“几位学哥,小妹是今天刚来的,你们这是?”
几个帮众眼见柳含烟笑靥如花,美不胜收,人人心神一荡,好像猜中南宫俊心思似的,相对一笑,一个五短身材之人,缓缓向前迈了一小步,拱手道:“在下风云会大信堂弟子姚庆安,奉堂主之命,请两位前往大信堂做客。”
柳含烟心中倏然一沉,顿时醒悟:这些家伙是南宫俊的手下,难怪拦住我们。看来,国子监不能再待了,还是先下手为强,带着龙中堂出去再说。
打定主意,柳含烟面上依然甜甜笑着,手中早已暗暗拈出十几枚蚊须针,正要扬手射出,忽听身后传来韩凤娇的质问声:“姚庆安,他们是我朋友,你要干吗?”
姚庆安眼看韩凤娇快步来到近前,微微一怔,轻笑道:“在下奉命行事,请韩大姐恕罪。”
“不成。”韩凤娇斩钉截铁道:“就算南宫俊在这里,也不能欺负我朋友。”
“呵呵呵,好大的口气。”
随着一声冷笑轻喝,姚庆安等人急忙毕恭毕敬,一起躬身行礼:“参见帮主。”
“罢了。”
韩凤娇等人闻声看去,只见凌云志在十来个手下的前呼后拥下,已经来到近前。
凌云志看了韩凤娇一眼,随即左右打量着龙中堂和柳含烟,冷冷问道:“你们新来乍到,三番两次挑衅风云会,受何人指使?”
“此言差矣。”龙中堂一见凌云志,只觉气不打一处来,不冷不热道:“我只是看不惯贵会胡作非为,何来受人指使之说?”
“是么?”凌云志淡淡一笑,忽然轻叹一声,温言道:“唉!两位对风云会了解甚少,有些误会,在所难免。不过,既然两位能打败南宫俊,也算身手了得,若能与风云会共谋大业,凌某非常欢迎。”
“谢谢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不过,我们是来求学的,不加入任何帮会。”龙中堂眼见凌云志态度温和,不像南宫俊似的那么仗势欺人,心中一动,不卑不亢道:“不过,在下有几句心里话,不知当讲否?”
“哦?”凌云志微微一怔,暗自好笑,盯着龙中堂,忽然来了兴趣——这小子不三不四的,能说些什么呢?于是顺口笑道:“洗耳恭听。”
“国子监乃朝廷培养莘莘学子的神圣之地,历年以来,不仅培养出许多诗词歌赋的文化人才,还培养出琴棋书画等众多艺术人才,甚至还为工部户部培养出许多算术人才及能工巧匠……”
“好啦好啦,不要婆婆妈妈兜圈子。”凌云志眼见龙中堂唧唧歪歪说个没完,实在按捺不住,不耐烦道:“你明说吧,到底什么事儿?”
龙中堂微微一顿,点头应道:“在下觉得,风云会占据国子监,大为不妥,请凌帮主三思而行。”
凌云志哈哈大笑,围着龙中堂绕了半圈,不无揶揄道:“兄台,方才赫连将军手捧令箭,你没看见?这可是摄政王爷的钧令,凌某岂敢违抗?”
“既如此,算在下没说。”龙中堂拱手道:“凌帮主,咱们暂且别过,后会有期。”
“慢。”凌云志冷冷道:“凌某方才所说之事,也请两位三思?”
“在下已明确告知。”龙中堂傲然道:“在下求学而来,不加入任何帮会。”
“是吗——”
凌云志拉长声音,从袖中抖出一柄折扇,“嗤”得一下打开,缓缓摇着,看向柳含烟,微笑道:“漂亮的学妹,你呢?”
“我啊?”柳含烟娇滴滴展颜一笑,含情脉脉,春光无限,柔声笑道:“我当然是——杀你啦!”
娇笑声中,最后三个字突然尖利,银光闪处,十几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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蚊须针,已经冲着凌云志迎面射去。
原来,柳含烟眼见凌云志拦住去路,知道一场恶战难以避免,又觉凌云志身为一帮之主,武功一定非同小可,只好将计就计,故做谄媚,麻痹凌云志,趁他毫无防备之时,猛然发难。
出手之际,她觉得已经稳操胜券——她与凌云志近在咫尺,蚊须针极小又快,即便凌云志身法奇快,躲闪及时,至少也能中个三针五针。
到那时,凌云志和一众手下必定手忙脚乱,而她和龙中堂便能趁机逃离国子监。
可她的如意算盘还没听到响声,马上便意识到算错了帐——只见凌云志手中折扇打开,从上往下,倏然一晃,十几枚蚊须针,居然无声无息,全部黏在扇面上——原来,凌云志的折扇扇骨,全部由强力磁铁打造而成。
吃惊之中,柳含烟更不迟疑,一把把龙中堂推出几步开外,大声喝道:“快跑。”
催促声中,柳含烟不等龙中堂反应过来,右手早已抽出侥幸留在手中的那柄峨眉刺,娇喝一声,冲着凌云志分心便刺。
龙中堂被柳含烟差点推倒,踉踉跄跄跑出几步,才勉强站定身形,急转身时,柳含烟与凌云志已经大打出手。
他又惊又怒,却又无可奈何,想上前帮忙,又不会武功,更不想听从柳含烟的吩咐,独自逃走。
何况他看到一边观战助威的几十个风云会帮众,觉得想走也走不了,索性回身走来,怒视凌云志大声骂道:“凌云志,你身为皇族贵胄,还是一帮之主,居然欺负一个弱女子,你还要脸吗?”
凌云志冷哼一声,好像没听见似的,毫不理会,依旧凝神聚气,专心迎战柳含烟,心中却暗暗惊讶:这丫头看上去温柔娇媚,没想到却有这般身手,难怪南宫俊不是她的对手。
柳含烟则更加吃惊:这家伙不但轻松破解蚊须针,武功也不在我之下。如此下去,别说带着龙中堂逃离国子监,自己要全身而退,也有些为难。
柳含烟和龙中堂各自着急,旁边观战的韩凤娇等人也同样着急。
韩凤娇既与柳含烟交过手,也对凌云志的武功非常了解,知道柳含烟十有八九不是凌云志的对手,可韩凤娇一时间却不敢出手相助。
风云会在国子监横行霸道之初,国子监众监生朝不保夕,人人自危。无奈之下,有的监生迫于生计,投身于风云会以求平安,而一些性格要强的监生,则不甘受人欺凌,奋起反击,组建许多大大小小的帮会。
这些帮会组建之初,仅仅为了对抗风云会,而且他们以史为鉴,深知唇亡齿寒的道理,每当风云会挑衅任何一个帮会,其余帮会便一起联手,群起攻之,无形之中,便组成一个专门对抗风云会的帮会联盟。
因此,风云会纵然势力最大,毕竟好虎架不住群狼。历经数次或明或暗的交锋,居然每次都难以占得上风。
眼见凭借自身势力难以全部控制国子监,凌云志只好转变策略,一边勒令手下别再惹是生非,一边对那些与风云会无重大过节的小帮会主动示好,并暗中挑唆他们与其他帮会之间的关系。
面对风云会的糖衣炮弹,一些小帮会果然中计,不仅帮会联盟很快土崩瓦解,许多小帮会之间,也为了各自的利益而互相展开争斗。
如此一来,有的小帮会觉得受了欺侮,担心难以在国子监立足,只好重新展开对策。
他们有的互相合并,以求抱团取火,壮大实力;有的觉得与其与别人合并,还不如与凌云志合作,便索性归附于风云会。
这样明争暗斗了一年多,重新洗牌后的国子监内,除了风云会之外,仅剩下白虎帮、小刀会、斧头帮与六合门等四个帮会。
这四个帮会之间,虽然不时也有一些争斗,但是对风云会却同仇敌忾,一方有难,群起支援,一时之间,风云会倒也难以奈何他们。
在这五大帮会的碾压之中,国子监为数不多的女监生们,却深受其难——不管风云会还是其余四家,均不接受女弟子。
一是国子监的女弟子数量不多,全部加一块,也不过百十来人。二是这些女弟子各个来历不凡——不是豪门世家的千金闺秀,便
是书香门第的小家碧玉。
若是吟诗作对,女红刺绣,这些女孩子算得上人中鸾凤,百里挑一。可若打打杀杀,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不仅帮不上用场,反而会成为累赘。
如此一来,国子监的女孩子们,就像没爹没娘的孤儿一样,在几个帮会倾轧的夹缝中备受欺凌。
就在一些女孩子不堪忍受,甚至准备退学的关键时刻,韩凤娇成为国子监女学院的一名新生。
韩凤娇很快发现女孩们的艰难处境,于是一边让几个比较要好的姐妹跟着自己练习武功,一边着手组建梨花宫。
梨花宫的出现,让那些遭受欺凌的女孩子喜出望外,纷纷闻声而动,加入梨花宫。
风云会与其他几个帮会,虽然知道韩凤娇组建梨花宫,甚至看到国子监大部分女孩加入梨花宫,却毫不介意,也不加干涉——女孩子们凑在一块,干不了什么大事,无非不再受别人欺负而已,肯定不会在国子监内惹是生非。
正如他们所料,梨花宫深知势单力薄,从来不敢主动招惹其余帮会,即便有时产生一些小摩擦,也是能忍且忍,得过且过,甚至实在逼于无奈,愤而抗争时,也不过争些口舌之利而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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