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云密布,滂沱大雨洒落在泥泞上,一个个小坑洼里泅开了一滩滩殷红,远处噗嗒噗嗒的密集声响从小路上传来。
“分散开找!他已经被岛主重伤了,跑不远的。”一个身着皮甲,面上掩着凶鬼面具的壮汉,手中提着五尺长刀,对着身后跟着的其余人低声说道,只是他们却没有注意到就在脚边的灌木丛中,一个不断颤抖的影子,紧紧地捂住只剩下半条袖子的残臂。
面具恶汉带着一众随从四散开去,也不知是这大雨,抑或是天意,众人硬是没有发现灌木丛中的那个身影。
“闫秋山,若是今日吾侥幸逃得一条性命,断臂之事,吾必将讨回!”待四周只剩下隆隆雷响和簌簌的雨声,灌木中的身影缓慢地站起身来在心中大声嘶吼,眼中的怒和恨仿佛要刺破这大雨,直射向断了自己手臂的那人。
咻的一声,忽然一支箭矢破空而至,一下钉入了断臂男子的肩膀,这一箭的力道击的男人趔趄几步,他赶忙稳住身形,拔腿就跑,只见他刚跑开的地方又是两支弩箭深深地刺入地面。
“王缠!你就别挣扎了,本来岛主念你与岛主的旧交,只叫你断去双臂,废了双腿,便能留一条性命,你却非要循着死路走!”面具恶汉大声呼喊着。
“留我性命?哈哈!周全,平日里我也没瞧出来,你这厮竟也是如此歹毒之人,你记住,若是今日我不死,此仇,我必将百倍奉还!”王缠一听面具恶汉的话,怒道。
“哼,你觉得,你还有活路?”面具恶汉冷笑一声,手中机弩再次崩响,一支弩箭咻的飞出,不偏不倚地没入了正在飞速奔跑的王缠的大腿,这股力道带得王缠狠狠地摔倒在地上,在泥水里犁出一道深痕,他依旧借着独臂艰难的向着一颗巨大的树根爬去。
“哈哈哈,好!好!好!”王缠在泥水中艰难地翻了一个身,背靠着大树,大声怒笑着,“我王缠,没想到要死在这种鬼地方,死在你们这帮宵小手中,我恨!我恨!我!”只是没等王缠的话继续,忽然天空一声炸响,一道雷霆轰然击在了王缠身后的粗大却已经枯死的古树上,紧接着又是数道雷霆的轰击,这突然的雷霆惊得恶汉和随从顿了几秒,不过见雷光下王缠的怒容,却让恶汉有些胆怯,可是随即想到这厮已经被岛主废了丹田,断了经脉,甚至断去了那引以为傲的右臂,现在又被自己射中了两箭,有甚么可惧!
“啐,死鸭子嘴硬,一会斩了你的头颅,看你还嘴硬不硬!”恶汉口中骂道,随后提刀就缓步走来。
“哈哈哈哈。”王缠忽然一边笑一边发了癫似的用自己的断臂锤着身后的巨树枝干,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回光返照,笑声中气十足,居然震得恶汉觉得耳朵有些生疼。
“笑笑笑,去死吧!”恶汉被王缠的笑声搞得心中有些不安,提刀就斩向王缠的脖颈,但是一阵木材断裂的咔嚓声忽然从王缠身后传来,恶汉心中一紧,抬头一看巨树的枝干居然开始裂开,看样子马上就要砸了下来,他刚想撤步躲开,却不想被什么东西给抓住了脚踝,那股力道之大,让他完全脱不开去。
“哈哈哈,我王缠,就算死,也要我自己选择怎么死!你就先来陪我吧!周全!”王缠燃尽心脉中的每一丝气力,死命的用还完好的手地钳住恶汉的腿,然后不解恨的一口就咬住了他的小腿,用力之大,连着靴子,居然直接撕裂了恶汉小腿的肌腱,恶汉的惨嚎声瞬间响彻这片林地,恶汉刚来得及一刀扎进王缠的后心,那枯死的巨树蓦然砸向树下的两人,轰隆巨响,树下的二人便没了声响。
其实王缠在听到雷声后,虽说一身功法修为已经被毁去九成,但是,无论是眼界还是算计,却还是一等一的高手,眼见是没了活路,他便燃了命脉,拼上了最后一口气用缠丝劲把已经被雷击碎大半的树干从中间击断,王缠想着,就算是死,也要带走一个!
【虚无之中】
喧闹,拥挤,忽而又寂静无声,对了,我不是死了吗?我,死了?我是谁?死?什么是死?逐渐出现的混沌,笼罩了这个新生命的识海。
“唔,因果比重还是如此巨大,算了,只能继续转世为人消去这一身因果了。”这是一片存在抑或者不存在的空间里,一个声音,或者一个念头如是说道。
“吾,对了!吾要复仇!”
“这一世”
“上一世”
“千百世!”
忽然混沌的意识突然间像是被捋顺的织机,不知道是多少世的生死轮回记忆瞬间充斥进入了这个本来快被清空的源质之魂瞬间被不知多少世的轮回记忆填满。
“咦?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事!这,哎,因果,因果啊。”仿佛悠远的古钟一般的,回响在这个存在或者不存在的地方。
“这一世,怕是要出什么乱子吧。”
一座天宫耸立云间,时不时有氤氲之气升腾而起。
“四方星象移转,中宫失守,周天不畅,如此之异象,是哪方大妖将要祸世?抑或是,乱世之人,将至?”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端坐玉台之上,微微张开了双眼,一时间星光流转,世间的色彩届时暗淡下去,岂敢与这双眼争辉。
时值清秋,一处数亩见方的宅院,不停地有身着粗棉布的仆人在厢房进进出出,不断地有血水被端出,厢房里不断地传出一声声低沉的惨叫,房外还有一人不断踱步,焦急之色行于言表。
“老爷,生了!生了个男孩。”一个丫鬟有些惊喜的叫到。
“生了?生了!哈哈!好,好,我王工罗浮,能在老年得子,此生无憾了!”终于展开愁容的王工罗浮拍手直叫好。
“夫人呢?夫人如何?”王工罗浮紧接着问道。
“夫人亦无大恙。”那个丫鬟继续说道。
“哈哈,好,好!”王工罗浮一边大笑,一边三四步就冲进了厢房,刚一进去,便是一声洪亮的啼哭。
“甚好,甚好,让吾想想,我王工家世代尚武,然时至今日,世道安康,歌舞升平,武,非长久之道,况且,武有岚儿。”王工罗浮一手轻轻的抱着被襁褓裹着的婴孩,一手牵着夫人有些冰凉的手。
“而学识,智慧,才是长盛不衰,吾儿,你便名为旵,乃是我王工家的一轮新日,更是一轮新日再出东山!”
无论前路如何,呱呱坠地的孩儿的名字已然定了下来,父亲牵着母亲的手,满是欢喜,母亲面带慈祥,无人注意到,孩提的哭声维持了数声后,便停了,眸子中带着的,有些不似初生孩提般的无垢,却是历经风霜的惊异与无奈。
光阴荏苒,宛如白驹过隙。王工旵已是四岁有余,儿时似有些事已然忘却。
“旵儿。”王工游氏柔声唤道。
“母亲,您来了。”王工旵稚嫩的声音中有些不似这个年纪的沉稳。
“旵儿,怎的又在此处发呆?”王工游氏款步前来,看着又在望着庭院里的假山的王工旵问道。
“读书有些倦了,出来休息一会儿。”王工旵对着母亲行了一礼,说着。
“呵呵,旵儿的天赋着实不凡,将来必成能成就一番大事,不过也莫要太急躁了,多出来玩玩也是无妨事的。”游氏亲扶着王工旵的头。
“是,旵儿明白。”王工旵露出一个腼腆的微笑,并未多说什么,其实王工旵也的确不知道如何去说,自己偶尔会像是发了癔症,脑子里多出了许多不像是自己,又像是自己的记忆浮现。
“母亲,父亲是去南山平匪患了么?”王工旵轻声问道。
“嗯,那边近来有些不太平,需要你父亲亲自去,不过,你父亲乃是一宗之主,却也不惧那区区匪盗。”游氏说着,语气之中带着一丝傲意。
“母亲,为何父亲不愿让我修习武学战法?而是学这些无甚大用的数术天文。”王工旵昂起头有些不解的问着自己的母亲。
“旵儿,你莫要小瞧这些,天地万物皆有其运行规则,日出东山,日落西山,四季变化,皆有规则,你父亲希望你学的,是这天地间的运行,理解世间万物。”游氏牵着王工旵的手沿着廊道边走边说。
“天地万物的运行规律?”王工旵有些迷糊的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忽然,那种癔症又出现,王工旵忽然觉得像是做着一个白日梦,梦中有一个人,身着古怪白色敞怀长衫,眼睛上覆着一对无色透明的琉璃片,眼镜!在王工旵的注意力集中在那个东西上的时候,突然间脑海里出现了这样一个奇怪的词汇。
“哼,果然【——】并未达到真正的全知全能,不然我这个时候估计已经被种种意外抹杀了,而我依旧没有什么办法,所以看来这一世,应该是我收获最大的了,哈哈,希望能有一世的我能够醒来,然后找到这一世的遗产,这样,我,我们,一定能做到!”
“旵儿!”忽然母亲那焦急的声音传来,王工旵顿时被惊醒,回过神来,自己正躺在地上,浑身僵硬,母亲泪眼婆娑的看着自己。
“母亲,我,我怎么了?”王工旵脑子里面有些浑浑噩噩的,之前仿佛是梦境,又像是自己的记忆。
“旵儿,没事没事,你不过是发了痫证,不打紧。”游氏跪坐在地上搂着王工旵,眼角的泪光还没有完全抹去。
“对不起,旵儿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的了,害母亲担心了。”王工旵一见母亲流泪,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依旧懂事的说道,可是忽然,眼前又像是出现了幻觉一样,一个声音还伴随着出现的画面,“幽山诡谲,神鬼莫测,轮回峰转,柳暗花明。” 24358/109279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