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法司的行动很快。
都察院左都御史王文亲自督办,大理寺卿俞士悦一力推进,虽然有刑部的阻力,但事情也在几日后定下了。
英国公府夺爵,抄家,株连三族。
成国公府抄家,株连三族。
定西侯府夺爵,抄家,株连三族。
阳武侯府夺爵,抄家,株连三族。
……
其余如许宁、刘山一般,被牵扯夺职的卫所世官,千户百户,更是多不胜数,这几日的功夫,天牢就已经被塞满了。
给天牢供应断头饭的谢老捻却是小发了一笔,这些人虽然大半被抄了家,但是断头饭还是免不了的,保不齐就有谁私藏了些银钱,临死时候想吃点儿好的,就便宜了谢老捻。
这天,谢老捻卸了差事,跟徒弟交代了几句,换上便服,就出了天牢。
一路上,行人络绎不绝的向西市走,谢老捻也随着人流走。
今日是钦犯问斩的日子。
成国公府的小公爷、英国公府的公爷、英国公公府的两个都督,还有些个侯爷伯爷,都要被今儿砍头,谢老捻早几天前就惦记着,想要今日看砍头了。
“昨个砍侯爷的时候,有个就尿了裤子,今儿肯定也有。”
“嘿,往日里一年也难得见一次砍贵人头,没想到今儿一天就好些个。”
……
周围嘈杂的声音不断传来,让谢老捻听的热血沸腾。
是啊,今儿杀的是什么人?
那可是自己平日里见都见不到的贵人,休说那两个小公爷,就连被砍头的那个世官指挥使,自己这辈子就没见到几个。
今儿一下就要看到砍掉四个贵人的脑袋。
谢老捻得意起来了,还是咱京城人有眼福,砍公爷脑袋的机会都能遇上。
人流到了菜市口,在监斩台周围汇聚起来。
谢老捻轻车熟路的进了菜市口入口处的早食铺子,跟老板打了个招呼,丢下几个铜钱。
“拿两个烧饼。”
从桌子上拿起一个烧饼,谢老捻就走上楼梯,上了二楼。
二楼是老板家的起居室,两张木床放在房间东西两面的墙壁旁,一个大红木柜子放在四角木架子上,几个摇摇晃晃的木凳子散乱放在室内。
谢老捻拎了把凳子,放在窗户边上,踩着凳子,谢老捻就爬出了窗户,扒着墙头,小心翼翼的上了房顶。
站在房顶上,菜市口的景象一览无遗。
四四方方的砍头台上,十几个犯人一字排开,跪在地上,脖子里插着画了圈圈的木板,抱着鬼头刀的刽子手站在旁边。
砍头台周围,是黑压压的人群,谢老捻站在楼顶上向下看去,彷佛是在看一个蚂蚁窝一般,人多到让谢老捻感觉有些瘆得慌。
“砍了。”
人群中突然响起了欢呼声音。
谢老捻急忙擦了擦眼,向下看去,只见监斩的官员验明了正身,刽子手将人犯脖子里的木牌拔掉,就举起了手中的厚背鬼头大刀。
“哗啦”
伴随着人群中的欢呼声,鬼头刀砍下,人头飞出老远,人犯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谢老捻感觉有些索然无味,如同以前看了许多次的砍头一样,这砍公爷侯爷们的脑袋,似乎跟砍偷鸡摸狗的吴老二砍头的时候一模一样。
都是脖子分家,人头落地,看不出啥不一样的。
对,就连自己看砍头的地儿都不一样。
谢老捻感觉索然无味极了。
看了会子,谢老捻彻底没了兴致,顺着原路爬回了窗户,谢老捻下了二楼,见到一楼铺子里正忙碌的老板与几乎要坐满早餐铺子的客人。
忙碌的老板擦了把头上的汗水,笑着问了谢老捻:
“老谢你今儿什么情况,这么早就散了,这不是你的风格啊。”
谢老捻要了碗肉汤,看着老板往汤里加肉,满脸纠结,想要多给点肉,又有些不好意思,只得岔开了话题:
“那些个公爷侯爷的脑袋,跟咱普通人也没啥区别,也是一刀下去碗大个疤,也是死了就躺地上起不来。”
谢老捻说着刚才的见闻,有心炫耀。
“已经开始砍头了吗?”
这时候,邻座的问话让谢老捻警惕起来了。
问话的是个穿着锦袍的年轻人。
谢老捻瞥了说话的年轻人一眼,心中咯噔一声,众人不简单。
于是他陪着小心,谨慎的说着:
“回这位爷的话,确实是开始了,但是刚开始,若是爷您想看,现在上去,还能看的刀砍人的场面,老血腥了。”
谢老捻有心炫耀,说起了自己的见闻。
苏城闻言放下手里的烧饼,就向殿外走去。
今儿本来苏城有监斩的差遣,但是睡过了头,来晚了。到菜市口的时候,寻思着吃点儿饭,没想到砍头已经开始了。
苏城一走,一众坐着吃饭的亲卫们也待不下去,一窝蜂的出了铺子。
老板扯住谢老捻:
“你丫的刚才说了句啥,把那公子给吓走不说,坏了俺好端端的买卖。”
谢老捻一脸的不屑:
“你懂个屁,那是忠国公,数次挽救咱们京城的忠国公,这帮子伯爵侯爵的,都是谋刺忠国公才被抓了砍头的,赶紧的,把那个碗跟凳子桌子放起来,那可是忠国公坐过的,你丫的发财了都不知道。”
老板闻言眼睛一亮,麻熘的收拾去了。
苏城出了早餐铺子的时候,正看到刽子手高高举起鬼头刀,向阳武侯府的侯爷脑袋上砍去。
有一个勋贵的脑袋分家了。
张軏跪在台阶上,看着一个个相熟的人被砍了脑袋,脸上满是懊恼与后悔。
他转过头,想要看看台下可有送自己一程的亲朋故旧,下属上司,眼角余光就注意到了人堆外面的苏城。
哎,真是后悔啊!
张軏低下了头,想着苏城对自己的威胁与劝解,张軏心中懊恼,若是自己早听了苏城的警告,也不会落到今日这般田地。
爵位丢了不说,阖家都让自己给送上了断头台啊。
目光滑过周遭,张軏看到了张輗、朱仪、薛绍,一群人都颤抖着身体,看着倒在血泊里的亲人,好大一会子都说不出话来。
“哎,恨啊,我为何要去招惹苏城,都怪自己啊!”
张軏心中暗恨,耳边响起了监斩官的声音:
“验明正身,可以开斩。”
张軏感觉到脖颈里的木牌被抽走,一下就舒服起来了。
不过下一刻,张軏就感觉到了天旋地转的感觉。
悔啊!
张軏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