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麟背负双剑,身似轻草一般,下坠之速虽快,但却完全在掌握之中。
只见他足尖先落,只是微微地一点地,脚下便有道八卦太极的虚影,一闪而过。
随后便稳稳落到了地上,一丝声响也未发出。
那急坠而下的冲击力,皆被八卦图所接下,传导分散到附近的一圈土地之中,消解开来。
自从抽到了一本草上飞,得到了这把可化为伞状的玉玦之后,他的恐高症便好了大半。
前几日他悟到了太极之意后,更是一通百通,将难学无比的九宫八卦步,都练了入门。
得益于九宫八卦步的神妙,再高的地方他如今都能安稳无恙地跳下。
王麟收起运转的法力,直接蹲下身去,用空着的左手扶起卖饼郎,帮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苦恼地说道:
“我可当不起这许多声爷爷,你要再叫,我可就得也唤你几声爷爷,才能还了你这般的抬高折煞了。”
卖饼郎再不敢多言,死死捂住自己的嘴,连连点头应下。
王麟把伞一移,置于两人之间,替他也遮住了日光,拉着他朝扁担笼屉处走去,问道:
“老哥,这一月来可曾见到过我师父?他还是每日来买你饼吃吗?”
卖饼郎这才敢说话,脸色红成一片,不由地弯下了自己的腰,极为激动、恭敬地回复着:
“来过来过,但只吃了几次以后,俺就未曾见过老仙师了,每次都硬要留钱给我,可我哪里敢收......”
他说着说着,便从身上掏出一团干净的白布,将其打开捧起,将其中的二三十枚铜钱举到王麟面前。
王麟扫了一眼,又问:“你这炊饼变白了不少,可还是一文钱两个的贱价?”
卖饼郎连连摆手,急忙道:
“不是了,不是了,自从得仙师相救以后,托您洪福,我这手艺也突然变好了,如今的炊饼是又大又香,一个就比之前的三个饼子的分量还要足,已经改成一文钱一个了。”
听他这么说,王麟便知道自己师父是嫌贵,加上卖货郎总是不肯收钱,才不再来买。
于是他从怀中掏出一张百两宝钞,交予卖饼郎,对他说道:
“你且收下这张宝钞,莫要推辞,往后的两月时日,你每日都选些食样来搭配,按着一日一两半银子的标准,送去我师住处,剩下的十两当做你的跑腿钱,两月之后我便会回来,到时若是发现你没收这十两银子,或是倒贴自己的银钱送予我师,那可休怪我将你抽魂剥魄,炼成恶鬼了!”
王麟念到“抽魂剥魄”这几字时,刻意往玉伞中送了一丝法力,亮起一片碧波白光,照在两人的脸上,吓唬着卖饼郎。
卖饼郎心中一惊,掌中攥紧了宝钞,手足无措地应下了此事。
王麟扫了一眼他货担中剩下的炊饼,从怀中拿出粒二两重的碎银,一起塞到他手中。
然后一手提起筐子,运着草上飞的轻身法,踏着九宫八卦步,缩地成寸似得忽闪而去。
只留下一阵缥缈之音,在此间回响:
“午后来茅屋前取这笼屉筐子,这两月中若有歹人心怀不轨,尽可告于我师知晓。”
良久之后,众人才回过神来。
行商的大汉看着之前被卖货郎扔下,掉在地上的那三十个炊饼,二话不说便抢到怀中,也不嫌脏,欣喜若狂地就往嘴里塞。
人群一片混乱,或喊出高价,欲求一炊饼。
或聚拢于卖饼郎身前,谄媚讨好。
但卖饼郎却不理不睬,呆呆地望着手中的宝钞,如同在看神仙符宝一般,失神地往家中赶去。
............
王麟坐在茅屋中,啃着这柔软清甜的馒头,将带着的佳果珍蔬拿出,摆在桌上,和石知乐边吃边聊:
“既然我师兄安排了任务,要你护送人家到仙音阁去找茬,你怎么一下山就扔下那姑娘,自己一个人跑我这来了?”
“一个多月前,我下山遇到了个贼人,他屠了府衙上下,副掌门说会帮这些人善后安顿家中,但我还是不放心,想去亲眼看看。”
石知乐还是老样子,从不干涉王麟的决定,只点头回了句:
“过去之后要是打不过,就早点用那剑符,用符宝又不丢人。实在不行你就让陈听寒那小子跑一趟,把我也捎过去。”
王麟见自己此行的谋划和底牌,已经被师父尽知,顿时皱眉惊道:
“师父,你怎么又强运出元神,用残破的神识帮我探查隐患?有掌门师伯照料,你就别这般辛苦受罪了!”
等到石知乐将这四十多个炊饼都默默吃完,咽下最后一口面后,才觉得脑袋好受了些,一边揉着眉心,一边模仿着王麟的口气,笑着说道:
“掌门师兄说会帮我照料徒弟,但我还是不放心,想要亲眼看看。”
这话噎得王麟再说不出半字,只能苦愁地笑了一声。
师徒俩也没什么再好交代的了,王麟也没说什么保重的废话,只开玩笑地在临走时道了句:
“师父您吃好喝好睡好,养足精神,打架的时候我一叫您,您就上!可别忘了!”
九宫八卦步连连踩动,在法力助推之下,他的身姿如虚空闪进,跃于九宫之上,眨眼便没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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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和重阳二节刚过,晋阳城中仍然充斥着欢庆的节日气氛。
各家的门面彩楼,皆是重新装饰过,上插剪彩小旗,下放茱萸艾草,五色菊花。
满城到处都是菊花。
黄白若莲的万龄菊,粉红色的桃花菊,白檀心的木香菊,黄圆的金铃菊,纯白大朵的喜容菊.......
街上有许多的僧人道士,游街而过。
正是重阳之时,佛寺开办斋会,道观举行九皇会,或作法事讲说,或作斋醮庆贺圣寿,僧人道士聚集于此,至今不散。
当穿着一身道袍的王麟走到城中之时,路人皆不觉有异,这些天他们见过的道士太多,早就淡忘了先前打虎道人的样貌。
王麟借口问路,顺便向路人打听着府衙被屠之后,那些惨死之人家中的现状如何。
谁知那路人听到府衙被屠之事,脸上却满是疑惑和迷茫,不解地说道:
“道爷,您怕是记错了吧,我们晋阳城的府衙好好的呢,哪有这种事情?我在城中住了二三十多年了,就没听说过府衙出过事儿。”
他狐疑地盯着王麟脚下看,看到了有影子的痕迹后,才又乐呵道:
“估计您是被人给骗了,我晋阳许久没出过命案了,您就是特意过来想祭炼超度一二亡魂,咱这儿也没这些个惨死鬼来供您念妙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