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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下山

    童谣有云:苍梧山,浮云岭,云入青天,上有剑仙。

    苍梧山,北冥深处的一座大山,山上有一个流传已久的门派“归云”,这个门派到现在已经传了四十二代,日渐式微,逐渐没落,也只是仗着此山天险,易守难攻,从而在当今天下众多修真炼道门派争斗中存活下来。

    山上浮云岭高千尺,顶峰直入云霄,传说从来没有人登上去过,而就在最高处的一处山洞里,须发皆白的男子闭目静坐。

    不多时风雷滚滚,电闪雷鸣,天空阴郁,一场风暴逐渐在云端汇聚。

    白发男子双目紧闭,不为外界所动。

    一股淡红色的薄雾在白发男子周身环绕,慢慢的,薄雾消弭,金色的辉光在他体内涌现,金光如同游龙,在他身上盘绕回旋。

    白发男子猛然睁眼,金色的光芒顿时放大百倍,一瞬间,他仿佛经历着被千刀万剐的苦痛,冷汗直冒,牙齿咬得噔噔作响。

    这种苦痛他忍受了整整一柱香的时辰,才缓缓倒在地上。

    等他醒来时,洞外下起大雨,他抚摸着长发,两鬓白发已成青丝。

    他练成了。

    他抚摸着满头乌黑的头发,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明眸皓齿,浓眉朱唇,正是年轻时少年郎的模样。

    他万分欣喜,不知渡过了多少春秋,不知在这洞内修炼了多少回,此番他终于冲破了剑境九层,登上剑仙境,修成了天下所有剑修的最终梦想!

    随欣喜而来的,还有空前的寂寥与孤独。

    是啊,海到天边天作伴,人登绝顶我为峰!剑仙境天下首屈一指,漫长岁月里修为能到这种境界的,也只有他自己罢?

    多少年了?少说也得有千年了吧,在这浮云岭无人踏足的山洞里,他整整坐了千年。

    当今天下,早就翻天覆地了吧?

    又有谁还记得千年之前那位七剑之首,剑帝陆尧呢?

    他站在山洞洞口,拔起早已生锈的铁剑,望着漫天瓢泼大雨,忍不住想放声大吼。

    也罢,下山吧!看看当今的天下,游历江河湖海的良辰美景,拜访昔日故人,寻花、赏月、饮酒、论剑!

    锈剑无锋,他轻轻悬在身前,纵身一跃,如一条白龙从洞口落下,锈剑受他剑意指引,飞快俯在陆尧脚下,他脚踏锈剑,在瓢泼大雨中御剑而行。

    惊蛰这天,昔日天下七剑之首的陆尧,下山了。

    江湖人称陆尧为剑尧,只因他醉心于剑道,剑术出神入化,他是归云派开山祖师,在那个以剑为尊的年代里,他一把黄泉剑难逢敌手,上穷碧落下黄泉,斩尽人间。

    即便被尊为剑帝,他仍不满足,一心想突破剑道巅峰,练功练到走火入魔。

    后世人传言剑尧练剑练疯了,也有传言他被各大门派围攻而死,更有人传言他悟道成仙,早不在人界。殊不知他在浮云岭一坐千年,海枯石烂。

    千年不识酒肉味,今日下山,何不饮个痛快?

    想到这里,剑尧御剑破空,直冲山下。

    苍梧山,归云派,宗门山口。

    年轻的归云弟子采药回来,被这一场大雨淋得像落汤鸡。

    没想到时隔千年,这一派竟然还有生息,看到归云二字,剑尧不由得万分欣慰。想必当年自己所传剑招剑诀,门下弟子早已融汇贯通,不如到宗门小坐,尝些酒吃。

    剑尧收剑如鸿毛般轻轻飘落,悄悄跟在了这些年轻弟子身后。

    宗门台阶之上,一位姑娘撑着花布油伞站在雨中,一袭黄衣,生得煞是好看。

    “大小姐,我们采药回来了。”归云弟子开口道。

    “辛苦各位师弟了,赶快回去吧,别着凉了。”黄衣女子缓缓开口,玲珑小口好似娇艳欲滴的樱桃。

    “路上见到我爹爹了吗?”黄衣女子问。

    “未曾遇见掌门。”

    “奇怪,爹爹怎么还不回来?”黄衣女子有些焦急,眉头紧蹙。

    剑尧握着锈剑,紧紧跟在这些弟子身后,与那黄衣女子擦身而过。

    “站住!”黄衣女子叫住他,“你是何人?”

    听她开口,众人纷纷回过头来,惊奇发现身后竟然跟着一位素不相识的人。

    剑尧双手抱剑作揖。

    “在下过路剑客,天降大雨,想到贵派稍憩,顺便讨些酒吃。”他悠悠说道,不想表露自己开山祖师的身份,以免兴师动众。

    “剑客?”,黄衣女子看着剑尧手中的锈剑冷冷道,“我归云一派门规森严,从不允许门下弟子饮酒,你是哪冒出来的过路剑客,我看着倒不像好人!”

    “不许饮酒?这规矩是谁定下的?”剑尧双目如炬,心想不知后世哪个混蛋掌门定下这么无理的门规!

    饮酒,赏月,抚琴,论剑,实为人生最得意的快事,尤其是这饮酒,一碗酒豪气干云,两碗酒荡气回肠,三碗酒可入地屠魔,四碗酒可上天斩仙!

    “我派祖师所定,酒乃荤腥之物,修道者绝不可饮!”黄衣女子娇嗔道。

    “放屁!纯属放屁!这是哪门子规矩?”剑尧心里郁闷,自己爱酒如命,什么时候定过这种跟自己过不去的规矩?

    “好一个满嘴污言秽语的贼子!竟然敢对我派祖师无理!”黄衣女子拔出腰间长剑,众弟子见状纷纷拔剑围了上来。

    这一群小娃娃徒子徒孙还挺能维护那个混蛋掌门的名誉,看来归云门这千年间源远流长成为大派不无道理。想到这里,剑尧会心一笑,连忙作揖。

    “在下并非有意侮辱贵派祖师,只是多年没饮过酒了,今天心里痒得很,”他抬头望着归云门三个大字,“久闻贵派大名,不知能否让在下稍歇片刻,等雨过天晴,立马就走。”

    黄衣女子冰冷寒剑指着他,“大名?我归云一派没落至今,这世上有几人记得?”

    “没落?”

    剑尧心生疑惑,当年自己所传门下的剑招,不说独步天下,总也得威震江湖吧?又怎么会没落呢?

    “看你这身打扮,定是其他门派的奸细!我归云虽弱,但绝不会任由你们宰割!”黄衣女子利剑横在眉前,“看剑!”

    话音未落,一道寒芒直直扑向剑尧面门。

    太慢了。

    黄衣女子的剑在他眼中仿佛放慢了万倍,是自己修为已达巅峰的原因?还是这些后世弟子根基浅薄不堪一击?

    他并没有出手,只是轻飘飘躲过,身影如同鬼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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