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家兴听孙招远如此亲切言语,自然高兴,道:“此时也不算晚。下官正想寻个时机,与孙大人全盘托出渊源,却不想孙大人主动问起,下官正好将事情道出。”
孙招远想到在这云溪州,突然有了一个知府大员,作为帮手,心头也是高兴,盘算这谭家兴未来选边站队,定是站在孙招远这一边,便道:“这正是他乡遇故知,谭兄,今日我等要好生畅饮,方才对得起如此缘分。”
谭家兴自然求之不得,道:“孙大人有如此雅兴,下官自当好生作陪。”
那些官员看孙招远对谭家兴如此亲切,都觉高兴。想来若是若是谭家兴此次得了巡抚垂青,继续高升,这一府官员,皆可跟着沾光。
于是这席上,虽还未上菜,便各个开颜,各个开怀。
须臾,酒家小二来了十几个,各个托着菜盘传菜。不多时,这桌上已摆了十几道菜,孙招远夹了一口尝了,夸赞道:“这个菜式叫什么名字?为何如此有自然甘甜余味。”
谭家兴道:“这个菜式,叫做粉面排骨,乃是资元府当地菜式招牌,乃是本地一个姓元的师傅原创,如今传承三代,以逾百年。这粉面排骨,便是取山上放养山羊肋骨,淋上香油,沾上黄豆粉,与辣椒、花椒、盐合在一起拌匀,腌制半日,再与红薯一起放在慢火上蒸半个时辰,这肋骨溢出的羊油,与豆粉等佐料混在一起,又吸收了红薯甜味,便做的香辣可口,自然回甜。”
孙招远又吃了几口,点头称赞。谭家兴见孙招远吃的高兴,便伙着下面官员,一起敬酒,孙招远与众人碰了一杯,又去吃其他菜式,各个皆是美味。
孙招远想,这店是江源云所开,听昨日佃客意思,这江源云所做生意,皆有姚云贵是背后真主,便道:“如此好吃的饭菜,今日吃的确是高兴,不知这店东是否也在,让他进来,让本官知道他什么模样,能开得如此好店。”
谭家兴道:“这开店大户江源云,下官进来时,正好看见,亲自在店里,指挥各个人等,备菜上菜,下官这就让他进来,拜见孙大人。”立时叫了店内小二,去唤江源云上来。
这江源云听了孙巡抚要见他,赶紧整了整衣冠,前来拜见,跪在孙招远面前。孙招远看那江源云,年纪约四十,精明干练,眉眼中有一丝狡黠。
孙招远想探他产业虚实,道:“江官人请起。今日本官来你酒家,吃了这桌菜肴,甚是喜欢,所以想看看店东模样。听闻你是这资元府首富,想来必是钱财堆积如山了。”
江源云怕自己露富,孙招远眼馋打他家产主意,便道:“小人这巨富名头,乃是这一府之人,看小人开了许多店子,以为小人赚了大财,强行给小人安了这个名头,却不想,小人虽然店子营生较多,但平时花销也大,但凡赚来的钱财,便是去付下人工钱,及店租费用,所剩并不太多,愧对这首富之名。”
孙招远道:“你名下有多少店子,都涉及什么行当?”
江源云心知这些事项,官府早就知道一清二楚,不敢隐瞒,道:“小人在这资元府及县镇,开了妓院总计五十家,酒家总计三十家,客栈总计三十家,每日花费巨大,开销甚多。”
孙招远道:“开销得多,自然收的也多。江官人,听闻这府妓院也就总计不到六百家,你一人便占了一成,想来传闻你是首富,还是有些出处。”
江源云道:“大人过奖了,无非是祖上积累几代,有了家底,方才有今日光景。”
孙招远道:“看你也是个精明识相之人,赚了钱财,还在府公衙旁边,开了这么个绝美店子,请了巧手师傅,帮这公衙打点官员迎来送往之事,可是个巧妙主意,一来孝敬了这府官员,二来又不涉及钱财贿赂,也不违背律法。能想出这么个法子的,江官人也是个聪明之人。”
江源云道:“孙大人真是谬赞了,和当世大名的孙大人相比,小人这算得什么,不过就是雕虫小技而已。”
孙招远笑道:“江官人不要过谦,能在民间,将家业做得如此之大,想来全国,也就寥寥几人了。你这么多店子,如何能够打点得当,想你一人精力有限,单是看每日账本,怕就分身乏术,更别说其他了。”
江源云道:“小人这营生,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无非就是每个店请个掌柜,给他店里干股,每个县有个总掌柜,给总掌柜这县所有店子干股,总掌柜有事便向我禀报,每个店也设账薄,账薄也有干股,每个县有个总账薄,也给总账薄这县所有店子干股,总账薄有事也向我禀报,这样总管事务之人与收银做账之人便各自分开禀报,彼此牵制,为了让自己干股分得公平,他们都会悉心核对店里成本营收。再每个县设多名巡视,巡视各个店子成本营收,让掌柜与账薄不敢勾结,自然万无一失。我便垂手统领,其余事项,自有别个帮我打点。”
孙招远道:“原来你也是个奇才,早已将国家治理之道,融入店子治理之中,若是入仕,也是个奇才。你钱财巨多,为何不想着入仕做官呢?若是做了官,不是如虎添翼?”
江源云道:“小人对于生意之事,自小就十分精通,可对于四书五经,实在是食之无味,每次翻开书,便昏昏欲睡。且听说当官入仕,权斗太深,若是一不小心,就要跌入凡尘,有些更惨之人,甚至丢了性命,小人又是个赌运不好的,逢赌必输,若是在党争中押宝失败,不是要赔了身家性命?所以自小就只想在生意场上用心尽力,没有动任何心思想要入仕。”
孙招远心道:“这个江源云也是聪明之至,他江家在这云溪州已经三、四百年,只要没有卷入政事,便不会家破人亡。不管谁来当这巡抚、知府,只要拿钱开路,关系自然能够打点,打点了关系,就不会影响他生意。若是巡抚、知府倒台,换了个新巡抚、新知府,也和他没甚关系,他只要再打点好下任巡抚、知府关系,便钱照赚、店照开,一点风险也不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