戫儿缓缓睁开睡眼,谢无忌甚是惊慌极忙缩手。
“谢哥哥,怎了?”戫儿迷迷糊糊中见他神色紧张,不住笑问。
“虫。。。。。。虫豸!”
戫儿扭头一看,竟是一六、七寸长百足虫蠕蠕而前,当即吓得花容失色,惊恐尖叫中躲到谢无忌怀中。患之以三分力道将头枕踢去,那虫豸‘惊慌失措’朝屋脚爬去,转眼不见踪影。
正在此时,戴宇英轻敲房门,“谢兄弟,凤举将军有请!”
闻诗戫虽不过十二岁年纪,却已缓缓发身,胸襟处日渐丰隆,只因平日深衣遮掩之故,难见峥嵘;此时太过紧张,紧贴患之胸怀,二人顿感惬意难言,四目相对中,都觉对方面颊如火。戫儿眼中秋水如涟漪般荡开,呼喊道,“谢哥哥!”
“谢兄弟!起身了吗?”戴宇英闻听不到动静,轻轻推门进来,只迈出半步,便看到这尴尬一角,当即闪身急退,躲在门外,大呼道,“昨夜当真睡得不好,又要巡值!可累煞我也!”
谢无忌闻诗戫大惊,趁他这般功夫连忙起身。戴宇英哈气连天走进屋内,看到二人神色亦不苟言笑,明知故问道,“谢兄弟,你昨夜忽然晕倒,可是风寒引起?今日脸色仍旧殷红?”
“没!没什么!”谢无忌和衣而卧一夜,此时起身,抖了抖衣衫,褶皱处仍旧甚多,戫儿笑道,“谢哥哥,今日需见将军大人,还是换身衣裳好些。”
“等我给兄弟取来一件。”戴宇英转身离去,心中暗笑,“幸亏我应变得体,否则以后如何与他二人相见。”
凤举寅时末便起身,简略吃了些早饭,便命郡丞将本郡公文全数取来一一批阅,又叫郡尉取来本郡武库备案等文书一一过目,再叫司库取来本郡府库账目一一审计。
无数官员在郡守府邸忙碌,个人有个人盘算,惊恐者惶惶而行,坦荡者自在而动。顾幼锋与谢无忌两人进入主厅,闻诗戫则与水婈君去城中结伴赏花。
“她两个玩到一处,好不快活,我却要陪着这个只知打打杀杀的呆子,当真无趣。”顾幼锋目色鄙夷,谢无忌却全然心不在焉,心胸处仍旧记忆那团娇柔,此时直如烈火焚烧一般,只得运起老师所传心法,必平日费时费力,方才让剑心宁定!
二人在堂外等候,只不过片刻,便听到内里传来凤举暴怒之音,“汝身为本郡司库米面钱粮之账目怎么如是混淆,夹缠不清!”
“大人息怒!大人息怒!”司库战战巍巍跪在下方,眼神却并无丝毫乞求颜色。
凤举心知有异,平静道,“我在给汝三天,将账目之纲要悉数理清,再来报我。”
司库点头称是,拾起账目缓缓退下。博恒与患之走入堂上,倒身行礼,“属下拜见将军!”
“这是干嘛!快快起来!”凤举拉起二人,笑道,“职虽有别,我却甚是佩服你二人义勇壮举,宁愿平辈论交!”
“可惜我二人不学诗书、经典,对文治一窍不通。帮不到将军丝毫!”顾幼锋叹息,谢无忌冷笑道,“那是你不学无术,我可是读过《管子》、《春秋》、前四史的。”
顾幼锋甚怒,眼睛一转,躬身一礼,笑道,“不想患之兄如是饱读,弟有些文章之事当真不懂,欲来请教!”
凤举见他二人争斗,只微笑以对,便又回到桌前阅读积压许久之文书。
“你也认怂了?”谢无忌不知深浅,但见博恒谦逊,心中嗤笑,平静道,“但又所知,绝不藏私!”
“请问《管子·问霸》篇,兄可能背诵?”
谢无忌一愣,面色酱红,轻声道,“待我思之?”
凤举抬眼看他二人,心中偷笑,谢无忌汗水涔涔而下,不知所对,良久,顾幼锋轰然大笑,“此篇亡轶,汝竟不知,还大言不惭,说甚读过管仲之书,简直可笑。”
谢无忌暴怒,一把提起顾幼锋衣襟,便将他甩出堂外,博恒一个翻腾,双脚稳稳落地,心中大惊,“此子力气当真不小!若在凤举兄前被他击败那可丢人至极,必胜他这一局!”
凤举亦骇然,又复莞尔,“这两个当真孩子心性,虽然冲动任性,倒也敢作敢为。”
“凤举兄当年初遇大王之时,怕是比他二人还要‘敢作敢为’!”戴亿方大笑,凤举亦笑,“仲升兄便是不留口德,待晚上宴会与本地大族饮酒时我可不替你挡来。”
二人抚须大笑,顾幼锋与谢无忌已然斗在一处。患之剑出无形,金木水火变化无方;博恒势起如山,东西南北,渊岳峥嵘!患之胜在力大,招数变化便为不逮,博恒权在繁复,五岳之形不能尽真,二人破绽均是极大,却难分出胜负。
戴亿方时而点头,时而摇头,“凤举兄,若以真力而论,他两个比我们父子七人决然高出半筹,可临敌经验尚浅,招式又太过僵化,显然并未临生死剧战,剑招但以灵动美丽见长、未有实效,显是走了崎路!”
凤举点头,抽出腰间长剑轻巧一挑,场中两把长剑飞起,又稳稳落在二人手中,顾幼锋、谢无忌一时惊骇羞愧。
“凤举兄,当真好剑法!”顾幼锋抱拳一笑。
凤举一笑,对二人道,“两位小兄弟,兄有一事相求,万望你二人不要推脱!”
“但有所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凤举回入堂中,展开地图,“扬州下辖六郡、八十余县,疆域广大、人口众多,兄一路北来,只巡视了庐江、谷阳两处,若你二人得空路过余下四郡之时,定先代兄考察民风,画影图形,飞书寄我,兄便能事半功倍;且,非遇今日这般紧急事,先不要出手。”
二人相识一眼,并未答应,顾幼锋气馁道,“凤举兄也看到了,我二人虽然斗气,却也当真没甚文治功夫,便只是好勇斗狠,如何能帮得上兄?”
凤举笑道,“国策、府库,这些汝等自不关心,然兵法、将略该知一二,若见道风吹草动,便一一记在心中;再者,一地风土人情,便是百姓者最为熟知,谁人是清廉之官,谁人贪腐成性,公道自在万民心中,汝二人常年走动江湖,这有何难处。”
二人闻言恍然大悟,点头称是,顾幼锋又问道,“凤举兄,若我二人已然得了讯息,兄却调往别州巡视,又该如何?”
凤举肃然道,“天下人管天下事,兄不在时,若有人替兄为之,汝二人便告之,若在五都,则告之大王!”
“若兄与大王都不在时又该如何?”
“当以万民生息为念!先在此谢过你二人了!”凤举一躬到底,二人连忙还礼。
是日,祁家三人连带内应之店小二被判凌迟处死,民众柏手称快,王裕罪大,关入大牢,待夏王亲自审问。到入夜时间,顾、谢等众并未参加晚宴,二日清早,即与凤举、戴家众将告辞,夏阿翁前夜便在城中得到讯息,闻之郡守下狱,一时欣喜之极,又将乌篷船泊在三板桥码头,此刻天刚亮,远远看到谢无忌一行五人二马,最小者乃一小儿,忙迎了过去,“顾少侠,这孩儿是。。。。。。”
谢无忌叹息,“夏阿翁,这苦命孩儿是城中一阿翁之孙儿,被姓王的残害满门,只剩下他一个孤儿,凤举将军政务繁忙,怕是无空带他,而其邻家又大多是贫困者,是以。。。。。。”
夏阿翁望着小儿,一时眼泪模糊,激动的左看右看,小儿原本眼神郁郁,瞅着夏阿翁竟有三分似自家阿公,一时腼腆躲在众人身后,抱着谢无忌双腿朝夏阿翁做鬼脸。
夏阿翁拉过小儿,在他额上亲了一口,激动落泪,问道,“小娃姓甚?可有姓名?”
“我。。。。。。我叫夏鱼儿。”
“好!好!叫阿公!快,叫阿公!”
“阿公!”小儿望着夏阿翁,一时莫名激动大哭。
谢无忌等人都觉感慨,戫儿喜极而泣,轻声道,“谢哥哥,这也算是天定的子孙缘分!”
“阿公,孙儿想吃。。。。。。”夏鱼儿指着远处买糖葫芦的推车,夏阿翁喜悦道,“阿公给你买来吃!谢少侠,稍待片刻,老儿便带众位出发。”
夏阿翁抱着夏鱼儿欢欢喜喜朝卖糖葫芦的小跑而去。
“英儿,我们走!”顾幼锋拉着马冷哼一声便欲离去,戫儿劝道,“水姐姐,不如我们一道走吧,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水婈君转头看博恒,他也是这般想,只每每看到谢无忌便是无名火起,患之亦常欲殴之而后快,然船中非老既弱,一时也甚踌躇,正在此时,戫儿朝‘却月’走去,笑着抚摸那马,“当真俊俏,自小而大,从未见过这般神物!”
那马被戫儿抚摸竟不反抗,水婈君大奇,笑道,“或是有缘,不如我们再租一船,晚上没住处时便在船上,若是乘船气闷了,驰骋一番,岂不快意!”
“甚好!甚好!”戫儿欢喜无比,走过去抓住顾幼锋衣袖不住摇晃,“顾大哥哥,便和水姐姐与我们一道吧!”
顾幼锋心里一软便即点头,随又大声道,“我自租一小舟,绝不与这厮一船。”
过不多时,夏阿翁拉着夏鱼儿走来,小娃津津有味吃着糖葫芦,一时满脸都是糖,吃的津津有味。
“谢少侠,让你们久等了,老儿即刻开船!”
谢无忌笑道,“夏阿翁,一会你且带着孙儿与那船一道同行,我和戫儿乘马在岸上跟随,待河水阻挡难以通过时、或寻不得路径,再来唤您!”
“这却方便,然舟稳马疾,江南水路纵横,可不要走的太快。”夏阿翁一笑,接过谢无忌包裹,撑开船便行,夏鱼儿吃下最后一个糖葫芦,不住欢喜拍手。阿翁怕他再度失足落水,特意将一根粗绳拴在小儿腰间,嘱咐道,“在船上不可奔跑。”
谢无忌本待翻身上马,那却月确是霸道无比,腾起后蹄便踹,谢无忌狼狈躲闪,怒骂,“死畜生,敢踢我。”
戫儿失笑,缓缓近前,那马竟伏下身子,带她乘上,戫儿但觉视野越高,心中却只觉爽朗,并无恐惧之意,那马旋即挺身昂首,便如离弦之箭飞出,只听闻戫儿呼喊之声。
谢无忌大骇,忙骑上另一匹马在旁追赶,水陆之中,顾幼锋所乘之船乃是戴宇雄摇橹,只因凤举并不放心他二人,是以特意让戴家六兄弟中武功最高、水性最好的六弟跟随。
顾幼锋本思量却月该如何安置,还是当真如水婈君所言,让闻诗戫骑乘,可左思右想都觉不妥,“英儿,那小姑娘才多大年纪,此马性子又烈,若有疏虞。。。。。。”
“我陪她就是。”水婈君便欲跃上岸去,被顾幼锋拉住,皱眉道,“还是不妥,却月奔行疾速,寻常马匹哪能追上。我二人还是将马匹寄存在客栈之中吧。”
二人正聊着,但见却月如飞奔行,戫儿在马上不住呼喊,两人大惊,“这。。。。。。”,顾幼锋惊骇莫名,安顿水婈君在船中乘坐,当下持剑飞身而起,在岸上追去。
“戫儿!戫儿!”谢无忌亦在后奋力追赶,不多时,两马一人便即与二舟越来越远。闻诗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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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时惊恐莫名,此时渐渐熟悉了马性,心中竟生出一股力道,双脚紧扣、臀离高鞍、俯背低首、身随起伏,那马来了兴致竟越跑越快,戫儿初时还能听闻身后谢无忌呼喊声,渐渐的便再也听不到了,心中又生出恐惧,那马不能感知主人心意,再度肆意驰骋。
“谢哥哥!谢哥哥!”闻诗戫拼命呼喊,双眼流泪,然骑术能发不能收,却无法驾驭马匹,又渐渐远离人烟,此时前面一片密林,远远观看黑黝黝得,甚是阴森,好在却月并入入林,只沿河岸飞奔,然树欲静而风不止,林中竟射出几枚暗器,戫儿惊呼之中但觉手臂处疼痛难当,不住有人呼喊,“不要下死手,留下马匹,这小娘子给老子当压寨夫人!”
戫儿惊恐,伏下身子在却月耳旁低呼,“马儿,马儿,今番脱险,吾定加倍喂汝草料!”
却月似乎感知主人心意,再度加速,直若流光一般,而马背起伏极小,身后众贼追之不得,暴跳顿做!
戫儿与马匹越走越快但听不到身后响动,欲放慢速度,然却月来了兴致,一发不可收拾,她又感昏昏沉沉,一时也恼怒起来,取过马鞭就打,“你这白毛畜生,害得我不够,还要跑到哪里去!”
那马吃痛,加倍狂奔,戫儿一脚滑脱蹬子,身形极为不稳,便欲摔下马去,心如死灰,“谢哥哥,你在哪里。”
正在此时,两道黑色闪电不知从何处窜出、一左一右袭去,夹住却月!左边马上一三十许高大男子,面目冷峻之极,其坐下神驹四蹄处各有一丛灰色皮毛外,余下通体黑亮,神俊非常,其速竟与却月不相上下!右侧那马肩高八尺,极为巨大,鞍上无人,浑身漆黑,不见半点杂色,那缕马鬃随奔行而飘荡,如剑如戟,散发盖世霸气,望之让人心寒!
却月敢与左侧神驹竞逐,却对右边神马惧怕之极!二马交叉之下,逼迫其减速!
“直背,沉腰!用力下倾!”那男子声音低沉,侧身握住戫儿脚踝塞入却月马镫之中,而后再度翻身骑稳,旋即歉然道,“救你性命要紧,得罪莫怪!”
那男子身后亦跟随一骑红马女子,丝毫不见逊色,女子妩媚一笑,“藏予,多年不上战阵,骑术还是这般精湛!”
“夫人说笑了!”男子原本冷着脸,回身面对女子时却一团暖意融在眼中。
戫儿心中羡慕,身子却也越变越沉,“若是谢哥哥他日也能对戫儿这般。。。。。纵死无悔了。”
三马又奔行了数里,戫儿按照男子所教,渐渐控制马速,却月终于缓缓停下,戫儿翻身下马,对二人行礼,“请问大哥哥,大姐姐,如何称呼!小女闻诗戫谢过救命之恩!”
男子姓牒云名娄烦,字藏予,亦是夏王座下名将,官至安远将军,其坐下神驹号‘逐影’,影之偏斜,越远越淡,马匹四蹄毛色灰暗,而身躯漆黑,奔行又极速,是以得名!
女子名牒云曲,为牒云娄烦之妻,官至辅国将军,其琴技当世无匹。二人微笑以答。
正在此时,谢无忌呼喊声再度从远处传来,“戫儿!戫儿!你在何处!你在何处!”
牒云曲闻弦音而知心意,笑道,“看看人家,便把佳人时刻挂在心上,当年汝却趁我睡下,偷偷一骑奔到漠北去建功立业了!”
牒云娄烦面红,戫儿听闻谢无忌声音颤抖,显是焦急无比,当即大声呼喊,“谢哥哥,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谢无忌耳音极好,闻听声音大喜过望,就这般又过了一炷香方才从远处看到,那马四蹄一软险些摔倒,谢无忌纵身而下,任由马匹在一旁休息,飞快跑了过去,戫儿激动万分迎了上去,二人抱在一处。
患之心中百感交集,但闻少女满身芬芳,一时便欲吻她,忽而瞥见远处身影,连忙松开戫儿,朝两人抱拳,待走近处方才喜悦,“藏予、军师将军!怎是你二人!”
谢无忌早年不过十二、三岁年纪时曾在夏王军中度过一段时日,除九原处少半数将领之外,余下却都相熟,藏予笑道,“你怎么舍得她自己独乘一马?若有闪失,可怎么办?”
“藏予兄责备的是。下次万万不敢。”
“夫君,不如让患之乘这‘黑霸王’,反正他们也。。。。。。”
牒云曲声音极低,牒云娄烦扭头看了看那神物,却月惧怕之极,躲得远远的,便道,“患之,我这里有一匹马,便怕你骑不得。”
“何神物?”谢无忌扭头一看,当即愣住了,“这不是大王的坐骑吗?”
“前些年本是大王在何处,他便在何处。近些年此马一直养在。。。。。。养在幽州。近期大王要去河洛,我便先行带去了。”
“正好我们也要去洛阳!”戫儿笑道。
黑霸王非常马可比,其性霸道无比,却内敛之极,生人勿进,认主极难!谢无忌缓缓走近,牒云曲心中喘息,却不见一人一马有甚隔阂,当即大喜,“夫君,这马当年只有大王的猛将‘胡十万’可乘,不想谢无忌竟也能行。”
“若他能驾驭,便交给他,你我二人倒也清闲了些。”牒云娄烦道。
“黑霸王,我将你带去大王处,亦借你马力保护我家戫儿,望你成全!”谢无忌拱手一礼。
黑霸王侧目瞅他,昂其前蹄人立,旋即平复,谢无忌大喜,翻身上马,黑霸王待他坐稳,便朝来时路飞腾而去,直如惊虹射日,只几个呼吸,便无影无踪!谢无忌骑在马上喜悦之际,缓缓调转马头,黑霸王不加抗拒,顺从无比,再度朝着牒云娄烦三人处奔去,在众人身前十余丈处减速,不过几步便停稳身子,丝毫不喘!
谢无忌翻身下马,戫儿奔来,“谢哥哥!”
“嘿嘿!‘我家戫儿’!”
“谁人说话!”谢无忌本拉住戫儿手掌,忽然心中一道声音传来。
藏予夫妇笑道,“既如此,暂且别过吧!告辞!”二人翻身上马离去。戫儿不住朝二人挥手道别。
谢无忌牵着黑霸王走到却月跟前,那白马此刻老实异常,不敢乱动。戫儿笑道,“谢哥哥,咱们暂且回转吧!顾大哥哥、水姐姐、夏翁和他孙儿还在等咱们。”
“可这马。。。。。。”
“此番我省的了!”戫儿一笑再上白马背上,旋即往来驰骋,驾轻驭熟!
“当真天授也!”谢无忌大喜,亦上黑霸王,两骑加速折返,先前那匹白马不住咆哮,似乎极为疲累,只在后面慢慢跟随。谢无忌和戫儿自在前面驰骋,不过顿饭功夫,便看到面色惨白的顾幼锋手持长剑坐在大路边休息。博恒见二人面皮红润,神色亲昵,心中无名火起,暴起一剑刺向谢无忌。
患之纵身下马,狼狈躲闪,怒道,“顾幼锋,你疯了不成!”
顾幼锋指着谢无忌,“老子累死累活,担心你二人安慰,你这奸贼却自风流快活,又不知从哪劫掠了一匹马!老子却在后面收拾这些杂碎,还他娘的中了一镖!”
谢无忌大乐,博恒更怒,“你还笑!我恨不得扒你的皮,抽你的筋!”
“多谢顾兄,这次当真是小弟错了!”谢无忌给他赔礼,深深一躬,戫儿亦下马述说前番,顾幼锋怒火渐熄,缓缓上前,见确是黑霸王,便咬牙道,“你二人乘大王的马,我骑却月,速速回去,这镖毒性甚大,耽搁越久,治愈越是麻烦!”
戫儿头昏脑涨,眼前变作四个人影,竟渐渐连呼吸都变得迫促,谢无忌这才发觉她臂上伤口,顾幼锋大惊,“速速回转,不必管我!”
谢无忌抱起戫儿,黑霸王伏下身子,待他二人坐稳,刚要离去,博恒拉住缰绳,递来一个瓷瓶,仔细嘱咐道,“慢着,此为毒镖解药,外敷即可,而后多饮热水,便可痊愈!”
“你怎有?”谢无忌大奇,却被顾幼锋不断催促,当即却不敢耽搁,黑霸王四蹄翻飞而前。顾幼锋擦干宝剑上血迹、勒紧伤口,朝却月招手,那马欢喜异常奔去,连带身后白马,二马一人亦朝戴宇雄、夏阿翁二船处折返。
晚间,顾幼锋早已外敷了解药,又喝了数升热水,出了一身热汗,仗着年轻,缓缓逼出暗器毒性,戫儿形势糟糕之极,伤处之血虽已化解,然仍旧小半毒性残余体内,在经脉中游走不休。
两船停靠岸边,戴宇雄仔细观察闻诗戫气色,沉吟道,“此毒阴冷之极,若要全数驱散毒性,需借用阳刚功力为之。”
水婈君本已解衣,待用自己体温给她驱寒,却被顾幼锋劝住,“不可,英儿功劲凛冽,这小娘不被冻成一坨冰才怪。可惜禹驰姐姐不在此。”
“那怎办?”水婈君甚急,却不想顾幼锋朝谢无忌嘻嘻而笑,“便宜这小子了!”
水婈君怒道,“戫儿性命危在旦夕,夫君怎还有心说笑。”
顾幼锋拉住水婈君,亦笑亦慰,“夫人,你可看过移剌大王那续写得什么乱七八糟的书。”
“这档口你提此事作甚?”水婈君埋怨,博恒笑道,“但凡男女闯荡江湖,必定遇到淫贼、必定女子中毒、必定是寒毒、必定需男子贴身驱寒,你说奇不奇!”
水婈君闻言,噗嗤一笑,“简直胡说八道,哪有那么奇!”
夏老翁听到众人言语,一时也没注意,谢无忌一时彷徨,心中那声音又传来,“‘我家戫儿’命在顷刻,此时还顾及什么!”
谢无忌四下寻找,心中声音暴起,“看什么!不去救人,更待何时!”
“难道是‘黑霸王’!”谢无忌大惊,黑霸王瞅了瞅他,神色鄙夷之极,自顾自低头吃草。余下两马距离它数丈之远。
“罢了!若我毁了戫儿名节,自裁便是!”谢无忌下定决心,转头道,“夏阿翁,小子借您小舟一用,今夜却委屈您先在岸上待上一个时辰,待一会戫儿伤势稳定,您和鱼儿再回转睡在仓里。”
“甚好!”夏阿翁点头,夏鱼儿奶声奶气道,“阿公,谢哥哥是大恩人,咱们能帮他做些什?”
“好孙儿,陪爷爷一起烧些热水!”夏阿翁从舟中取出一只大锅模样事物,古朴无比,谢无忌看的大奇,夏鱼儿拍手笑道,“阿公,这是何物,这般美丽!”
谢无忌仔细看去,确是一口四耳铜鉴,二龙二凤,鉴口下环匝一圈饕餮纹,大气古朴!夏阿翁笑道,“孙儿,此物乃名鉴,一会谢少侠给戫儿丫头疗伤时,便以此物清身、净手!去去晦气!”夏阿翁将铜鉴放在一旁,架起大祸烧取船中大缶中清水,便即在地上写了一个‘鉴’字,夏鱼儿比比划划,亦写来。
“夏阿翁博学多才,若非被萧家迫害,便在县中做个县丞、主薄都绰绰有余!”谢无忌走进舱内,抚摸戫儿头颈,戫儿睁开眼睛,笑道,“谢哥哥。戫儿好冷!”
“闭上眼睛。”谢无忌将船舱两侧帘子拉上,缓缓退下上衣,露出精壮上身,戫儿本对黑暗惧怕之极,忽而感到胸腔、后脊、双臂、双腿均被一阵火热包裹,慢慢浑身大汗淋漓,甚是舒泰。少女颈项处那玉剑竟缓缓放射出幽幽光芒,患之和戫儿借着微亮,四目交接。
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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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忌轻抚其背,已然汗透裙、衣。这般睡下定十分难熬,便摸了摸身边铜鉴,内中水热气腾腾,将香帕投入其中,又在拧干,展开,给戫儿擦拭。说也奇怪,戫儿原本眼中火热,心房怦然,几番整理下来,热汗竟缓缓退去,但觉疲乏之极,便在患之怀中沉睡,一时竟香甜无比。
“莫非这古物真有奇效!”谢无忌大喜,呼唤道,“戫儿,且换来干净衣物再睡。”
“唔。。。。。”闻诗戫睡得深沉,谢无忌轻轻推她几次,越发不敢打扰,便掀开帘子,朝水婈君处招手,谁知顾幼锋那边早早便即熄灭灯烛,谢无忌心底暗骂,“这厮便是故意不帮我,就连带水姐姐也被他拉到舱中,却又怎能打扰他们夫妻!”他眼看夏家祖孙在岸上围着一堆干柴取暖,然夜风甚冷,心下不忍,“总不能让他们二人挨冻,我便勉力为之!”
谢无忌再度关闭舱帘,用打火石点亮小油灯,借着亮光,缓缓掀开被子,便即闭目,用香帕擦拭戫儿身子,时而听到她呢喃细语,便即停手,而后从边上拿起抹胸,对这灯光仔细观看,大惑不解,“这个要怎样穿戴?”
谢无忌左思右想,不得要领,又掀开被子,细看之下,双眼竟再也移不开,也不知过了良久,方才狠狠抽了自己两个耳光。
“谢哥哥,孑孓来扰。。。。。。不。。。。。。”戫儿轻声叹息,谢无忌眼中含泪,忽而下定决心,“我便堂堂正正给戫儿换衣便是,只要心存正念,天地万物何惧之有!”
患之额头上汗水滚滚而下,自用手帕擦了又擦,便以被子盖住戫儿上身,即拾起替换之布裙,一时千难万险,混忘记自己如何完成这般伟业,这才给戫儿盖好全身,长出了一口气,便即欲端起铜鉴起身离去。
“谢哥哥!”谢无忌正待离去,戫儿深情呼唤,惊得他五内不宁,“戫儿,你刚刚。。。。。。”
戫儿再无动静,谢无忌借着月光仔细看了几看,这才叹息,在她头上轻轻一吻离去。
“夏阿翁!快让鱼儿去睡吧!”谢无忌上衣已然穿好。夏阿翁点头称是,又将铜鉴中水倒掉,在此倒入新烧热水。谢无忌在铜鉴中洗了洗手,笑道,“阿翁,您这宝物可是祖传?”
夏阿翁甚有得色,又道,“此乃三代古物,吾家也不知流传了多久,一直舍不得用,然祭祖之时,或是家人生病,以此洗浴四肢,竟颇有神异!”
谢无忌仔细看,确是古朴无比,啧啧称奇,又闻道锅中飘出肉、面混合之香气,一时方才想起辘辘饥肠。
“我下了几碗面,且再吃点,今夜甚冷,或还有雨,一会我用油布遮住,便是睡在船上也不怕了!”
夏鱼儿吃饱喝足,在树下拉了泡屎,这便一蹦一跳回到船上,过不多时,他便急匆匆跑来,看到谢无忌仍在埋头大嚼,说道,“谢大哥哥不好了,戫儿姐姐又说胡话了!”
谢无忌大惊,看了看锅中剩面,又望了望小船,便即放下碗筷回到船上,但见戫儿气色甚好,只是头颈仍旧微热,便对鱼儿道,“你且躺下先睡,若是戫儿姐姐呼喊甚急,再叫不迟,我替汝阿公收拾油布,大雨来时方才妥当!”
“嗯!”小娃不住点头,倒头边睡,不过几个呼吸,便即睡熟。谢无忌偷笑,疾速转身离去,又将锅中面吃了个底掉,方才浆洗一番,收拾在一处干净处,留待明早造饭。夏阿翁早已收起那宝贝藏到船上。
“可惜马匹便要淋雨,如何是好!这姓顾的当真不是个东西,竟连自己爱骑也不顾了!”
谢无忌心底暗骂,四下寻找马匹,岂知黑霸王不知何时,竟已奔到远处山腰左近,连带却月与那白马亦在其身侧!
“神物有知!”谢无忌大奇,待走进那处时方才发现竟是个山洞,内里空旷,甚能避雨,“当真是绝佳养马之处!”
谢无忌甚是喜悦,他对着黑霸王躬身一礼,将三口豆料袋子放在三马跟前。
却月与白马畅快吃食,黑霸王昂首~长嘶,不为所动。
“莫非是黑龙托世不成!”谢无忌甚是敬畏,缓缓回转小船处,
夏阿翁已然将油布铺盖整齐,又用钉子钉住,这才在船头船尾铺好,“若雨下的太大,只得在舱中坐上一夜,却也好过变作落汤鸡!”
谢无忌正待沿着油布缝隙钻入船中,身后一人轻拍其肩,“且来,我和你说!”顾幼锋引谢无忌到林中僻静处,患之问道,“你那解毒药到底何处得来?”
顾幼锋缓缓述说,原来谢无忌因马快,与众贼只一个照面便即离去,博恒奔行而来,却与众山贼相遇,双方当即大打出手。顾幼锋虽比不得绝顶高手,但要对付十几名贼人尚且容易,只数回合便击杀贼首与众贼,余下人本待一哄而散,顾幼锋大怒,剑气纵横而起,众贼小腿伤痛,哪里跑得动。
“今日我便将汝这些恶人全数活剐!”顾幼锋提剑而前,余下贼人眼中含泪,见顾幼锋衣着华丽,心中大恨,竟奋起搏命!博吟眼望众人神色,一时惊讶万分,怒火攻心,“汝等杀人劫财,罪大恶极,还敢反抗!”
“你们这些锦衣玉食的王侯子弟,便只知道欺凌我等这些布衣,侵占了大王赏赐我们的田地,又霸占我等家财妻子,今日我跟你拼了便是!”那男子神情悲愤,双手伸出如恶鬼一般扑来!
顾幼锋大骇,一剑刺中他胸口,心中一奇,便即收力,“这人武功甚差,我且问个明白,再杀不迟!”
那人自知必死,奋力向前,余人悲痛哭喊,“大哥!”
“我怎没死?”男子中剑倒地,抚摸胸口头颈,一时呆住了。
“你有何冤情,且说与我听!”顾幼锋收剑而立,并不杀他,那人与众兄弟相拥而泣,哭声震天。顾幼锋叹息一声,“你们可是谷阳人士?”
“你。。。。。。你怎知?”众人惊慌,胸口挨了一剑那人怒道,“我们死便死了,还怕什么!便直说是了!承蒙壮士不杀之恩,我本来是龙成军十长姓王名当,却和此地王家那些畜生毫无关系,当年也跟随大王漠北剧战卓陀洪,侥幸生还!大王见我等英勇,又见我们乡亲年齿已大,便赏赐数千钱回乡,依大夏律,又赐给我等每户十亩公田,五十亩私田!我等喜出望外,无不感激大王恩德,本来日子过得红红火火,我兄弟前几年又娶了媳妇,可谁知。。。。。。。”那人说到一半,已然泣不成声!
“大哥,我说!壮。。。。。”王当之弟王全瞅着博恒,不住打量。
“我叫顾幼锋,汝等勿怕,我因看不惯大族作为,已经和家中决裂!现在也是布衣!”
众人闻言,这才平复,那青年苦叹道,“数年前,天下大定,本来我们日子过得不错,可本地王家却不断侵扰,前年,我妻被他家活活打死,家中土地也被侵夺!仅余十亩公田,如何养活二老!”
“难道你们都是龙城军将士。。。。。。”顾幼锋又看着余人!
“我们也是这般啊!”
顾幼锋再度怒目而视,“龙城军军规背来我听!”
那胸口中剑汉子昂首道,“不得滋扰百姓,抢掠民资,不得奸~淫妇女。”
“汝等可为之?”
“我们劫掠钱财只为活命,万万未曾杀人,更不敢抢掠妇女!”众人叹息,旋即昂首抬头,指着地上那贼首,“他和那些杂碎却不是军中人,乃一惯为盗!”
顾幼锋见众人神色,心中悲叹,从怀中取出十贯钱,并将绣有‘顾’字之钱袋一并递给王当,手指谷阳方位,如今凤举将军与戴亿方将军就在谷阳,姓王的已然下狱,汝等可报我名,前去报效朝廷,国家正是用人之时;若有冤情,凤举将军自会秉公办理!
众人闻言,喜极而泣,立时跪下叩头,“谢大侠!汝为我等再生父母,若我们父母妻子大仇的报,定然为你立生祠,请先受小民一拜!”
“趁着未曾天黑,快去吧!”顾幼锋拉起众人,王当道,“顾少侠,且随我来,寨子中尚有被地上这畜生略来的几名女子,该让他们一并归乡才是!”
“甚好!”顾幼锋大喜,众人走过里许,到了一处如同狗洞之处,众人眼中神色落寞,顾幼锋眼见王当矮身钻入其中,一时悲从中来,回过头去!
过不多时,三名颜色周正民女鱼贯而出,看到顾幼锋无不磕头跪拜,“谢顾侠士!”
“顾大哥!这几个女子若是没我大哥阻拦,早就被你杀死的那个畜生糟蹋了!”王全叹息。此时王当也从洞中爬了出来,憨厚一笑,“顾少侠,这便圆满了,若救不得这几个无辜女子,末将定是愧疚一生!”
“好汉子!”顾幼锋拍了拍他肩膀,
“顾大侠,此为毒镖解毒药物,我刚从那畜生身上搜出来的,外敷即可,而后多饮热水,此毒毒性不强,便是阴寒了些,三日内且多食温热药性食物,便可痊愈。”王全恭敬递过几个瓷瓶。
“事毕后众汉子与三名女子朝谷阳回转。”顾幼锋讲述至此,叹息良久!
谢无忌又复大怒,“王家这些奸贼,竟连我大夏龙城军将士私田都敢抢夺,天下还有谁人不可欺!”
顾幼锋忧虑道,“汝此番说的极对,照这样下去,不出十年,咱师傅费尽心力所施行之均田制土崩瓦解之时,便是大夏兵制消亡之刻,到时候内忧未除、若外患又起,社稷危矣!”
谢无忌大惊,“你也怀疑师傅便是夏王?”
顾幼锋哈哈一笑,“我还以为汝是傻子!师傅便是宗主,宗主便是夏王。”
谢无忌暗暗摇头,顾幼锋追问,“我且问你,左手使剑,比右手如何?”
“自是不如!”
“如何不如?”
“该当是只会用最熟之剑招!”谢无忌说道。
“那如是左手写字呢?”顾幼锋挤眉弄眼笑问道。
谢无忌拍手惊叫,“原来如此!”
顾幼锋称赞,“师傅每次留给我的书信,字体歪斜,然剑意澎湃,圆转完满,若是这字反着看,却与咱们大王字迹一般无二!”
谢无忌忽而大奇,怒道,“你偷看过师父给我的私信!”
顾幼锋尴尬一笑,“师父每每单独给咱留下信件,彼此信息又不通达,是以。。。。。。你别气,此为小节,咱们略过不提!”
谢无忌本举起拳头,此时又沉默不语,转身回船上,顾幼锋嘿嘿暗笑,抬头中,面颊湿润,天上竟下起雨来,忙即飞身钻入船上温柔乡中,却被水婈君一脚踢到一旁,痛呼哀哉!
患之心中忐忑,又甚觉顾幼锋言之有理,想起那些乡民悲惨遭遇,心中郁郁寡欢,忽而也感到雨越下越大,忙沿着油布缝隙钻入船中,又探头到舱内仔细探看,戫儿呼吸绵绵,细长睫毛在月光掩映下娇柔可人,谢无忌痴痴看了一刻,便即塞好舱帘,耳中听闻雨水打在油布与江面上声响,盖好被子躺在船尾呼呼睡下。戫儿迷迷糊糊中喃喃笑语,“谢哥哥。。。。。。真是傻瓜。”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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