蚁附攻城永远是伤亡最大的时候对于双方而言都是压力最大的时候,死亡不再是距离里的东西,绝大部分人都需要通过嘶吼来驱散恐惧凝结勇气。
靖军喊着郑人听不懂的呜哩哇啦,郑人啊啊啊啊的叫着。
无数的箭矢如雨般的泼下,城内的投石机不断的将礌石射入靖军阵中击起一片带血的灰尘然后继续向前滚惊起一片小腿,有的角度落点都不错的还能再弹几下。
靖军当真可以说悍不畏死了,连续数日猛攻却未显多少疲态,对于他们来说战争和死亡才是常态。
今日的靖军打的格外疯狂,萧如贵自然不知道暴怒的小野甚至已经斩了一个统兵万人的侍大将。
杀一人而三军震者杀之。
于是从下午开始靖人开始不要命了,有不少的中级军官出现在了城下。
萧如贵面色发紧,回头看看城内。
邓济深来了,带来了一碗肉汤两个包子两碗米饭,萧如贵吃了,但是邓济深带走了一千士兵。
萧如贵知道攘外必先安内,也知道这种巨大的劣势之下必须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
而且按照靖人这几天的规律中午的攻击会减弱很多,一方面是因为正午对攻城很不利,你一抬头太阳公公正好对你微笑,但是你对着笑容一无所知,承受不起,另一方面靖军也确实需要休整轮换。
但是对面的矮子今天不按套路出牌了。
整个青城郡四面城墙上统共站了不到万人,然后抽调了几百人。
可能几百人不多,靖军久经沙场,可以笑他们个子矮但是经验绝对看到,对战场上细微的变化把握的极其精准,特别是下层军官。
兵力抽调之后理论上需要调预备队补上,但是萧如贵在惯性下显然忽略了,靖军中一个大使相当于郑军队正级别的小军官突然发现自己负责的几架梯子郑军的攻击有轻微的减弱,于是连忙指挥部下朝着某一处猛攻。
然后竟然就登上去了。
先登之功啊!
最先登上城的几个人很快就被剁了,但是这是自最开始的又一次登城。
出现这种情况要不准备不足要不兵力不够。
远处监督指挥的侍大将明寺中直自然也注意到了。小眼睛一眯,手中小一号的苍蝇拍就挥了出去。
说来也怪,靖人大多小眼睛还特别喜欢眯眯眼的。
明寺中直把自己的直属亲兵卫队派了上去。
这股精锐生力军人人铁甲,是靖军中绝对的主力精锐,人手一面铁皮圆盾,腰间短刀手里长刀,嗷嗷叫的冲了上来。
跑到梯子下方把手里的长刀咬在嘴里,手脚并用就往上爬。
爬的最快的当属木房太郎。
在离城垛口还有一节梯子的时候木房太郎便取下嘴中的长刀,然后小腿用力一蹬便高高的跃起。
“阔落丝~”
突然跃起的木房一声雄浑有力的大喝,手中的长刀反射着寒芒,再配上一脸狰狞属实把正面的郑军青壮吓了一跳。
见此情景木房脸上的狞笑又深了几分,手中的长刀转动,就等着落地的时候一挥然后收割首级,对于靖军来说士兵的军功看的也是首级。
紧接着,电光火石之间一声大喝。
“呔!”
还没落地的木房迅速的把脸上的狞笑换成惊恐。
一柄长枪如蛇般斜刺了出来。
厮杀经验丰富的木房没有忘记手中的铁皮盾,可是郑军手中的长枪显然剥夺了这个机会。
于是丝音还没完的木房便被串了葫芦扔了下去。
后续的靖军却利用这一短暂的空隙接连爬上三人然后长刀就势扫过三个民夫的脖子,接着迅速背靠背聚在了一起。
几个郑军士兵注意到之后急忙过来支援,但是城防营即便经历了数日血战依旧无法在短兵相接中与靖军精锐抗衡。
勇气所能弥补的更多的是无畏。
更多的靖军铁甲精锐涌上城头并开始扩展范围。
明寺中直嚣张的大笑,随后意气风发的命令旁边的军目使番向本阵汇报“麾下精锐业已登城。”
本阵之中一片喝彩。
小野早竹除了是靖国内出了名的智勇之将外还是一个出了名的赌徒,此刻小野敏锐的感觉到某个地方的松懈,这让小野一喜,梭,哈的时候总算到了。
他喜欢这种孤注一掷的感觉,这个决定往往需要巨大的勇气,人对于失去并没有多害怕但是对于失去全部则深畏之。
小野坚信赌场和战场有不少的共通性,最主要的两个便是冷静和勇气。
前者告诉再何时拥有转机拥有胜利的机会或者失败的风险从而告诉你接下来最好做什么,而勇气让你不失去这些机会,同时让对手心生恐惧。
小野靠着这个从一个被冷落的私生子变成挥金如土的纨绔子弟又变成战场上的统兵大将。
小野的左手轻轻的在握着苍蝇拍的右手背上来回摩擦,小眼睛微微眯起到别人看不见,嘴巴则紧紧的抿在一起。
部下知道这是小野标志性的动作,一般具有决定性的意义。
笠原建悄悄打着手势命令部下前去备战,家臣领会到匆匆行了一礼而后又变成匆匆奔去。
很快不少士兵便被组织起来,嘈杂声传出很远。
小野不关心部下的小动作,他很享受别人揣摩他意思的小动作。
站在指挥围幛里,小野举起手中的千里境,不得不感叹郑人的许多东西就是好用,靖国也有但是跟郑国的比起来说是垃圾都觉得高估了。
又有一处地方爬上了城头,这一次郑人的应对更加无力。。
城下的靖军军官怒吼着打气,巨大的伤亡让很多人都杀红了眼,大阵中的红色虎旗又高高的升起,这对于靖人来说已经到了最后决胜时刻。
有的军官嘴里一咬长刀反手将梯子上最后一个士兵拽下来便开始往上爬。
手脚并用,窜的像猴子。
城上萧如贵身边除了两个贴身护卫之外再无他人。
城中的喧嚣也渐渐朝着骚乱发展,萧如贵看了看城外又看了看城内最终一咬牙,腰间的百炼直刀再次出鞘,上面还有零星的卷痕还未来得及修复。
他选泽了对邓济深的信任。
与此同时朱贵和牛高同时把目标套进望山里,各处士兵已经就位。
深呼吸,弩矢缓缓跟着骡子。
红色的小旗急急的闪了三下,负责各自方向的什长同时猛的挥下手。
最先中箭的头目甚至没有通感便被射穿了头颅击飞,坐下的骡子被朱贵手中的蹶张弩给射的后退两步倒下然后才发出几声嘶鸣。
收到信号的士兵几乎同时扣动了连弩的扳机。
在不到三十步的距离没这些士兵可以说百发百中。
靖军在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全部倒地阵亡无一例外。
相比起来更懵逼的是被靖军俘虏的郑军和百姓。
有的人直到被带到张西阳面前的时候都还没有觉得不可思议。
邓济深带着两队士兵杀气腾腾的出现在陈府。
守门的小厮看到这种情况早吓得魂飞魄散躲了进去。
邓济深望着这高门宅邸又听着外面的厮杀声一咬牙低吼道:“上,给本官砸!”
萧如贵深知这种事柔软不得因此给邓济深挤出来的都是悍卒,上过阵见过血杀过人的战兵。
带队的两个队正头朝后往前一点便出来一队抱着圆木的士兵。
咚!
一声闷响彻底撞开了邓济深最后的顾虑。
“使劲儿砸,出了事儿本官兜着!”
士兵们正要再次发力却见这大门自己打开了,从中走出一蓝衫中年人,正是陈府管家陈德。
“原来是邓大人,小人有礼了。”陈德随意的做了个揖问道:“不过邓大人带这么多军汉还撞门是做何?是我陈府犯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罪非要邓大人如此兴师动众的羞辱不成?”
“本官今日让你陈府备的东西呢?”
“东西?什么东西?”陈德反问道。
“陈德,本官最后问一次,本官让尔等准备的东西呢?”
陈德恍然大悟道:“大人说的是粮食和上城协守的青壮?嗨,大人要说啊。”
随后转头吩咐道:“去,把后院准备的那二十车靖粮运出来,把挑好的人也带出来让邓大人带走。”
邓济深挥挥手,示意士兵撤回来,对方虽说没有官身可是却有个在内阁当次辅的堂兄,这陈家在青城郡乃至整个辉州城都靠着陈宗向一跃而成顶级家族,别的不说就说这青城县六大家族陈王刘季祝马,原本陈家只是排在末尾,成为领头羊也不过就是陈宗向成为内阁次辅这十年间的事儿。
陈家在辉州特别是青城郡那简直土霸王一般的存在,高买低卖,强买强卖,欺行霸市,恶意并地那都是基操,最嚣张的时候连邓济深的前任一任州刺史都得放下架子,在门口都得递上厚厚的门子钱。
哪怕到了现在辉州城被重兵包围,城中大部分的存粮依旧集中在这六大家族手里,邓济深多次派人协商都被像打发叫花子一样应付。六大家族内护卫每家都有数百人,陈家甚至养着上千号泼皮打手,可是对于邓济深的请求却不屑一顾。
陈家家主甚至说道:朝廷的城凭什么让我们破财破家的守?老夫每年交那么多的税到头来还要上去拼命,天下哪来的道理?
其他五家更是把陈家当作风向标,陈家不松口,五大家也不松口。
眼看存粮日紧,打起仗来消耗极快,青城县的府库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不管是药品还是布匹还是肉食还是菜蔬,总之邓济深所有迫切需要的东西在六家连片的库房里都能找到一大堆。
不一会门内传来吱呀的车轴声,说实话,邓济深还是很期待的。
但是期望有多高失望就有多高。
粮车确实有二十辆,而且接连运出来的不止二十辆车,但是每辆车上都只有一个袋子,有的还是半瘪的。
粮车运完之后有推推搡搡的出来三百多号人。
邓济深更气了,这明显不知道拿来收陇的乞丐,老人小孩妇女都有。
这下邓济深感觉脑袋嗡的一声。
爆了。
“本官看你陈家是想在这青城县灭族!!!”
邓济深发出了自己这辈子从来没有过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