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光大亮,早晨来临,那如同牛奶般的光芒正在迅速占据整个天际。
莫尔蒙点齐了整整两百人的队伍。
每个人都是一袭黑衣,头戴兜帽,兜帽低垂遮掩住了他们的脸。
他们右手中或是长矛,或是长剑,但是左手却是统一牵着一匹矮小多毛的马。
冷风飕飕吹过庭院。
每个人都沉默着,队伍中只能听到北地长毛马的嘶鸣声。
没有所谓的刀剑碰撞,也没有千百支火炬的摇曳。
甚至就连旗帜也没有飘舞风中。
莫尔蒙甚至连战前的宣言也没有讲,他也沉默着。
就好似这一次,只是一次简单的巡逻。
他们还未出发,因为闸门还未拉起。
绝境长城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大门,沿线三百里都没有,仅有一些隧道穿过它。
这些隧道都是些穿透冰层的狭窄隧道,路径曲折蜿蜒。
隧道之中,沿途会有多道由沉重锁链锁住的铁栅栏组成的闸门。
这些都是人手般粗的黑铁栅栏。
上过油的铁链滑动间,首席事务官和首席工匠,一人一把钥匙,共同打开了锁住第一道栅栏的厚重铁链,铁闸也随之打开。
闸门拉起,旭日金光自闸门铁条间斜射而进。
人们也借助这金光看清了一部分隧道的景象。
那是穿透冰层的狭窄隧道。
两侧是黑暗而冰冷的冰墙。
冷气,从长城以北来的冷气,一股股的冒出,使得隧道阴冷如冰龙的肚腹。
莫尔蒙不自觉的握紧了腰间的剑柄。
他抬眼望向那隧道之上的长城。
如此的美丽啊。
黎明的晨光在上方冰墙折射出多彩的光芒,犹如彩虹,如同彩带一般漂浮在空中。
战马嘶鸣,莫尔蒙率先走进路径曲折的隧道,而后整支队伍跟上。
隧道中的气氛是极为凝滞的。
相传,在这长城内部,铭刻有极为古老的符文,这些符文蕴含着某种力量能够阻挡异鬼的侵入。
人们总是对于未知抱有一定程度的远离。
虽然他们已经往来这隧道很多次了,但是他们还是感到不舒服。
整条隧道漫长,狭窄,且曲折,就好似盘卷的毒蛇。
更让人不安的是压迫感。
那无比庞然的重量就在他们头顶上压着。
这使得时间,也在隧道之中仿佛停滞了一般。
更要命的是漫长的隧道中有着多道铁门。
每次因为要打开铁栅栏,而让队伍停顿时,时间的度过,便显得更为漫长。
当在穿过三道由厚重铁链缠绕的铁栅栏之后,他们终于来到了最后一处关卡。
那是一道门,还散发着雪松的淡淡清香。
这是通道外的最后一道门,由实心的雪松原木制成。
每一根原木都堪堪一人合抱。
队伍里派出了十来人,合力将其推开。
他们穿过新伐木头做的厚重大门,重见阳光,感受到阳光来到自己的脸上,手中时,每个人都感觉到一股奇异的舒畅。
哪怕这长城以北的阳光明亮但不温暖。
“彭——”
一声沉闷的响声从身后传来。
当全部队伍都出长城之后,大门掩上,被门后的自来石给抵住了。
莫尔蒙转身背向阳光,将视线抬至长城,看着城墙在阳光下闪着晶莹的蓝光。
他知道这道门的关闭,彻底将他们与外界隔开了。
虽然每隔五天,都会有专人来看看队伍是否回来,好叫上人,为他们开门。
但是这一次与以往不同,他很忧虑,忧虑自己能不能平安带着兄弟们回来,但是,权衡利弊之后,又必须要前往,一定要把长城以北的变故探明了!
“首席大人,那金光到底是什么?该不会真的是异鬼吧?”
首席游骑兵手下一名高大而丑陋的游骑兵,他一边装配马鞍,一边朝着莫尔蒙问道,他那吐出的气息在清晨的冷气里蒸腾。
“无端的猜测,或者不靠谱的推论,只会制造出莫名的恐惧,只会加剧情况恶化,你清楚吗?”莫尔蒙仔细地审视了他一眼。
“明…明白,大人。”
那位游骑兵的心一突,便弯腰应下了。
嘴角向下微翘,而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塞外的空气比起南方来说多了几分清冷。
他没有再多做什么动作,只是翻身上马,吹了个口哨,“走,游骑兵们。”
他在马背上望向众人,“长城已在后方,前路一片迷离,诸神才知通往何方,我们能做的就是前行。”
“前行,前行——”
众人一片应和。
莫尔蒙点点头,“先去东方,与影子塔的兄弟们会合。”
说罢,一夹马肚,
“驾——”
胯下坐骑伴着叫喊声,奔了出去,驰骋过塞外那广阔平原。
而在那遥远的东北方向,一片苍茫萧瑟的荒原,这个地方距离艰难屯七八日的路程。
统治这里的是严酷的气候和时刻肆虐的大风。
这里本不该变得热闹的,就好像上天造物的时候,就没想到把热闹加进去。
但是此刻,这块荒原,却变得喧闹起来了。
一大片营地,突兀的立在那一望无垠的地平线上。
上千座鹿皮帐篷,呈环形排列开来。
它们组成了外圈,而内圈,则是无数的篝火堆和中央的巨型鹿皮大帐。
而在营地周围,原本白色雪壳,如今已经变成了一片棕黑泥泞。
雪橇,马蹄,靴子,动物的蹄子,硬足民黝黑的赤脚,都是泥泞的元凶。
而在更远处,一道道灰色或白色的人影络绎不绝,连绵不断,还在不断涌入这帐篷之城。
那些都是从偏远地区赶来的野人。
他们整个部落都向南迁移了,为了躲避北边的苍白阴影。
他们个个裹着破烂的兽皮,又或者穿着镶钉包毛的皮甲。
这些兽皮大多是羊毛皮和海豹皮。
更远处则是一群群犬吠之声,和鹿鸣之声。
那是野人部落驯养的牲畜们。
大群绵羊和驯鹿走在人群的后面。
十几只大狗拉着满载各种物品的雪橇大车,平稳地滑过雪堆。
拉车的狗体型硕大,每一只都堪比冰原狼那么大。
但是这些狼狗们没有给赶路的野人带来一丁点的安慰,反而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不安。
虽然他们的身材,发色,甚至连肤色也不一样。
但是他们的眼中都流露着惶恐。
而且都很瘦,个个面黄肌瘦,眼窝深陷,冰风在他们的脸上凿刻出一道道深痕。
他们这一批人,差不多是上千人,那是起码三个中型部落组成的移民了。
他们中有男有女,男野人和女野人比例大约是三比一,而孩子和老人的数量则是更少了,小孩还好,夹杂其中,但是老人几乎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