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问江湖侠士,何人不恋佳人;又有多少红颜,此心不羡英雄?
随着相处时间的增长,李玦观和陶珞的感情愈发深厚,一言一行无不透露着二人的关系,就连陶家的家仆看了都心领神会。虽然李玦观身为江湖人士,一直过着舞刀弄枪,刀尖舔血的生活,但却没有得到陶家人的嫌弃。尤其是陶家主,对有这样一个女婿也是颇为期盼,他看中的是李玦观的为人更相信女儿陶珞的眼光。
陶珞痴迷于李玦观快意江湖的豪迈,迷恋于他的英雄柔情;李玦观则沉心于陶珞的绝美容颜,赞叹于二人的心意相通。
李玦观拥着陶珞扬鞭策马,奔驰在荒野,陶珞也在李玦观望空仰卧时为其抚琴吟唱。李玦观醉心在当下,他从未在一处停留过如此长的时间,事实上他也完全没有再走的打算,现在他只想守在陶珞身边。有知心美人在旁,神仙也会迷糊。有李玦观陪在身边的时光陶珞总会眉眼带笑,这笑是走出深闺若脱笼之鹄的畅快的笑,是心有所属愿相厮守的欢心的笑。
夕阳垂挂在匍卧的山岚,映红了天宇峦脊。那粘连缠绵在赤红圆轮身边的云霞或被镀上金边或被涂染红晕,飘摇弥漫,在山谷间泛着粼粼波光的飘带镜上作画。溪水潺潺,滋润了两旁的矮密百草,尽管已入深秋仍倔傲得显现浅浅的绿。溪流环绕的坡地上,一株枝干遒劲,合人腰粗的老枫斜立伸展,茂密的树冠随风摇曳犹如燃烧的烈火。
夕阳的余辉透过老枫的缝隙斜射而下,光斑点点。树下倚靠着十指合握的男女。
“溪前风草动,峦上彩云飘……真的好美啊!”
陶珞环视着周围宛如人间仙境的山谷,不由地连声感叹。
李玦观抬手挑选了一片精致的红叶嵌入陶珞的髻发,轻抚着她的发丝,满意地挑了挑眉。
“这里和我比,哪个更美?”
陶珞指尖按着李玦观的鼻子俏皮地问道。
“风景固然美丽如画,但比起你始终略逊一筹。”
李玦观握紧陶珞的手将其拉近,陶珞也顺势抱住李玦观,伏在他的胸前。
晚风徐徐,片片红叶轻然飘落。随风飘扬的还有长发榴裙,系腰长带。
风情月意,琴瑟和鸣;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所有热恋之人都会憧憬与企盼的美好对于陶李二人也不例外。然而这美好却只能止步于企盼。
本以为不久之后李玦观就会兑现迎娶的诺言,可等来的却是无情的诀别。
三日未见李玦观。
“香兰,见到李大侠了吗?”
“没呢。”
期待的眼神骤然冷寂,随后又变得担忧。三日没有李玦观的讯息,陶珞越发心慌,双手端在身前,无措的搓着衣褶。
“瞧把你急的,好像发生什么事一样。不就才三天嘛,就受不了啦?像你这么粘人,换做我,我也会找几天自己玩玩……”
一旁的陶?一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样子说道。
“才没有!”
陶珞嗔怒道,随后神情又开始变得隐忧起来。
“好,好!那或许李大侠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呢?”
害怕惹怒陶珞,陶?赶忙顺着陶珞,然后开始猜测并嘻嘻的笑起来。
三日,又三日。
陶珞依然每天早上向家仆打听,但结果始终离不开“没有”这两个字。每天都是怀带希望而来,沮丧而归。一直古灵精怪的陶?看到憔悴的陶珞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是好,这么多天李玦观毫无消息,她完全解释不了。
又是一个不得消息的子夜。陶珞孤寂地坐在桌前不愿入睡。突然间,窗纸破开,一枚带衣镖流矢一般射入,重重镶在屋柱上。
镖上有字条:
辰时山谷见。
字是李玦观的,尽管不再规整但从风格笔触来看不难认出。连续数天的等待终于有了消息,陶珞兴奋不已,来回踱步激动得宛如孩童一般。
霜降日,辰时。
山谷如旧,多了秋霜薄雾。陶珞如约而至,李玦观已等候多时。比起李玦观平素的干练整洁,今日的他却显得疲惫而蓬头垢面。
一看到李玦观,陶珞便想快步冲过去。
“别过来!”
李玦观一声喝止,全然不像之前的温和。
“今天让你来是想告诉你我要离开了。”
“你要去哪?”
陶珞一脸惊异地看着李玦观难以置信。
“离开汴西或者离开凉州。”
“我和你一起去!”
“陶姑娘说笑了。我一介江湖俗士,怎敢妄想与姑娘同行。陶姑娘温文尔雅,美丽大方,定不缺世家公子追求,若是遇到真心待你之人嫁了便是……”
李玦观神色淡然,平静得如同在和普通朋友说话,更准确的说是平静得有些恐怖!
“为什么这么说!”
陶珞几近崩溃,想到几日前二人的点点滴滴,仿佛昨日。她不愿相信颇有风度的李玦观会这番无情,但眼前的他确有真真切切的存在,陌路人一样!
“陶家主让我留宿陶家保护你们姐妹二人,我答应了并且我也索要了应得的酬劳,现在我要离开合情合理。至于这段时间的叨扰,还望陶姑娘不要计较……”
“那么在下就此告辞,请姑娘勿念。”
李玦观用近乎冰冷的语气说完,双手搭握便转身而去。
陶珞怔在原地,然后拼了命似的跑向李玦观。
一到银弧闪过,李玦观拔刀回指陶珞,刀尖离喉不过两寸。
“这些天我们经历的一切什么都不是了吗?你说过要一直陪着我的,也都不作数了吗!”
陶珞止步,带着哭腔质问李玦观,湿润的双眼直直注视着,像指责,又像祈求。但无论陶珞说什么,哭得有多悲伤,李玦观的那双眼睛始终空洞,阴冷,不为所动。
“该说的我均已说完,别逼我!”
李玦观紧握长刀的手再次发力,狰狞着脸作出最后通牒。
收刀。
二人对视了几秒,李玦观确认陶珞不会再跟上便收刀离开。与其说是确认陶珞不再阻拦,倒不如说是李玦观无法继续直视她的双眼。他必须离开,他不得不这么做。
陶珞重又被孤立在原地,认清现实的她惨然一笑。她从腰间取下一把短剑,那是李玦观送她的。
拔剑。
“你的剑……我收下了。”
说完,陶珞将短剑横置面前划向脸庞。
深秋的山谷空旷冷寂,铁刃划过血肉的声音十余米外都清晰可辨。李玦观听到了。他停顿了,却没有停住离开的脚步。
风起了,那是裹挟着秋寒的疾风。经过一夜风吹霜打的老枫不胜其扰,满树的红叶凌乱飘飞,和着扬起的冰霜掩住了离人的背影。
陶珞跪坐在地,任凭脸颊血流不止也无动于衷。那天她在山谷待到很晚很晚,直到入夜才被前来寻找的陶家人带回。那天没有落日,没有夕阳,天阴沉而灰蒙,就如陶珞,心死如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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