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雾气散去,四周的视野,逐渐开阔起来。
前面影影绰绰,出现了一溜人影。从衣服颜色、走路姿势上,三人一眼便分辨出那些人是穿了军装的和平军士兵,有些人手里提着步枪,有些人将步枪扛在肩上,没有排队,沿着树林边沿,迅速走过来。
阿四将手一摆,三个人舍了马车,闪身躲到路边,隐到树后,这时听到前面来的那支队伍里,有人向这边高喊:“李兄弟,是你吗?”
李兄弟?前面的人肯定是认错人了。阿四等人紧握着手枪,躲在树后,谁也没有出声,朝前张望,丁义刚才吃了胡坎村士兵的亏,此时心里冒火,将手枪瞄准前面的人影,右手食指,紧紧勾住枪的扳机。
“李兄弟,是你吗?我是老山东啊。”
前面的喊声,又传过来,那溜人影越走越近,前面一人,长得粗壮高大,把两手拢在嘴成成喇叭状,继续喊道:“你们刚才和刘鬼子这帮王八蛋打起来了吗?我们听到枪声,就赶过来了,李兄弟,李兄弟……咦?你们是谁?”
显然,对方也起了怀疑。
忽拉一下,那一溜士兵,都警觉起来,走在前面的粗壮汉子将手一摆,士兵们将枪都端在了手里,迅速闪身,隐蔽到了树林边,一个个利用大树树干掩护,端着步枪,做好了战斗准备,形势刹那间紧张起来。
树林的这一边,阿四和丁义,却是心里犯起了嘀咕,听前面这个“老山东”话里的语义,似乎和胡坎村里的伪军,并非一路,而且称“刘鬼子这帮王八蛋”,着实让人疑惑,刘鬼子是谁?“这帮王八蛋”指的是胡坎村里的士兵吗?
阿四回头问丁义:“打吗?”
“不打。”
“那怎么办?”
“赌一把。”
丁义知道此时必须当机立断,两方的枪口互相对恃,稍一延误便是如飞的弹雨,眼下前面是敌是友,难以分辨,然而时间容不得慢慢了解,大雾已经消散,阳光明媚,视野开阔,逃跑隐蔽都来不及,唯一有效的方式,便是“赌一把”了。
“喂,前面的弟兄,”丁义扯着嗓子,朝前方喊道:“鲍营长在哪里?”
“你们是谁?”
“我们是鲍营长的朋友。”
此话出口,效果立现,前面那群士兵,有好几个人都把枪给放下了。有人嘀嘀咕咕,有人向这边探头探脑。丁义心里有数了:这回赌对了。
但是那个喊话的“老山东”看来警惕性很高,躲在树后,向自己的同伴摆了摆手,然后向这边喊道:“请问是哪里的朋友?请报个名号。”
“北边来的朋友,”丁义一边说着,一边从树后走出来,此时他已经完全能够肯定,前面是友非敌,因此毫无顾忌地现身答话:“我们来见鲍营长,却在胡坎村被人暗算,朋友,如果信得过,请出来一叙,清风朗月,落地为金。四海之内,通气连枝”
他场面话夹带着江湖黑话,杂七杂八,倒是起了效果,对面的士兵们,纷纷从树后闪了出来,前面那个粗壮身材的汉子,往前走了几步,上下打量丁义,丁义继续说道:“我想问一句,鲍营长到底怎么了?他是不是遇到危险了?”
“请到树林里说话,”老山东脸上的敌意,慢慢消失了。
“好,”丁义、阿四和许群,随着老山东进入树林里。这群士兵,留了两个人在林边放哨,其余的人,也纷纷隐入林中。丁义发现这些人都神色疲惫,军服上满是尘土,仿佛是刚从战场上撤下来一般,有两个人的胳膊,还用纱布吊在胸前。
双方收起枪支,互通姓名,那个“老山东”姓董,原来正是鲍元手下的连副,他对丁义说:“是这么回事,我们这个团,只在本地驻扎两个营,由鲍营长统辖,驻扎胡坎,另一个营驻孟坎,营长便是刘鬼子。”
许群急着问道:“鲍元现在还活着吗?”
“这……可说不好了,”老山东卷着一支旱烟,盘腿坐在林间草地上,面色阴沉地说:“那刘鬼子是个阴谋家,早就有取代鲍营长的念头,平日里对鲍营长溜须拍马,满口奉承,其实大家都看得出来,这人满肚子都是花花肠子,没有一点好下水……”
旁边的一个大胡子老兵,气愤愤地说:“我早就估计到了,出事是肯定的,只不过是早一天晚一天而已。刘鬼子这个铁杆汉奸……”他说到这里,老山东拉了大胡子一把,打断了他的话,大胡子愣了一下,脸上现出尴尬之色。
丁义微笑了一下,瞅瞅自己的“汉奸”打扮,把头上的日本战斗帽摘下来,用手指弹了弹上面的帽带,笑着对老山东说道:“老兄,实不相瞒,这身穿戴,只是从权,我们不是特务,我们是正正经经的国军特遣队。”
“真的吗?”老山东突然瞪大了眼睛,一把抓住丁义的胳膊。周围几个士兵,神情也登时激动起来,“国军?”“特遣队?”好几个人都围拢过来,话语里尽是兴奋之色。丁义正色答道:“没错,如假包换,正牌国军。”
“好。”老山东猛地一拍大腿,“兄弟……长官,那还有什么说的,其实,怎么说呢,原来我们也都和你一样,都是正牌的国军,抗日的队伍,可是在团长师长的带领下,稀里糊涂里投敌当了汉奸,奶奶的,这顶汉奸帽子,早就想扔掉了……”
树林里,立时欢腾起来,一群士兵喜形于色,激昂之情溢于言表。
“你们来了多少队伍?”大胡子兵看来是个急性子,瞪着眼睛问丁义,“快,咱们赶紧发兵,去救鲍营长,杀刘鬼子。”
“就我们三个。”
“啊?”大胡子眼神暗淡了下去,显然失望起来。丁义笑道:“别急,兵贵精而不在多,将在谋而不在勇。下面,先给我们讲讲详情,然后咱们再定出锦囊妙计,杀进胡坎,救鲍营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