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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贼眼放光

    从滁县拿回慈明手里的联络密图以后,方江、项先生、鲁满仓等人在密营里立刻连夜进行研究。大家心里既兴奋又感慨,这份宝贵的秘图,几番辗转,历经流血伤亡,终于完璧归赵,自从项先生特工队从重庆赴宁以来,屡经挫折,这还算是第一次有重要收获。

    方江小心翼翼地把密图从哈德门烟盒里拿出来,卷成细条的黄色厚道林纸,散发着一股淡淡的烟草气息,慢慢捻开,几张画得工工整整的带说明的图纸,平铺在粗木桌上。

    几个人脑袋凑在一块,在白晃晃的嘎石汽灯照耀下,仔细研读着易大江小组为之付出了性命的图纸。方江用手指点着图上的线条、圆圈、方块,不住点头,“易大江这图,画得很棒,简明扼要,重点突出,从图上看,李士群的特工总部,是下了本钱的,这些联络点,布置得很合理,从武汉到南京,从南京到上海,基本上已经成形了,一张巨大的特工网。”

    头顶上的嘎石灯发着丝丝的响声,几个人的眼睛都瞪得老大,目光发亮。

    鲁满仓用力攥了攥拳头,“我说许群怎么出了意外,原来他们象毒蜘蛛似的,缩在网后边儿专门等着下嘴。奶奶的,得把它给打烂了,不能眼瞅着王八蛋们织着毒网,得意猖狂。”他说着,手指关节攥得咯咯轻响。

    “嗯,就是这样,”项先生嘴里叼着烟斗,面色凝重,“满仓说得没错,眼下日本鬼子军事上猖獗至极,攻势凌厉。这些汉奸特务,为虎作伥,大肆建立特务情报网络,为日军侵华服务,咱们决不能让他们得逞。”

    方江观看半晌,轻轻叹了口气,抬起头来,字斟句酌地说:“如果,让这张网织成了,那么不但敌后抗日活动大受其害,而且,咱们从重庆到这里的运输及联络,将会异常困难,等于掐住了咱们的喉咙。敌人这一手,很厉害啊。”

    这时,大洞厅右侧,当作厨房的支洞里,木门开了,一阵香气飘出来,丁义端着个柳条笸箩,笑嘻嘻地走过来,“来来来,加夜宵了,匡老伯采的榛子,个个饱满,我让老魏给炒熟了,香得很啦。都尝尝。可鲜了,比王母娘娘的蟠桃都好吃。”他将笸箩放在桌上,热腾腾的炒榛子香味,把大家引逗得肚子都咕咕叫叫起来。

    项先生拿起一枚榛子,眼睛仍然停在图纸上,他用烟斗的木柄指着图上一个用红笔重点画出的圆圈,“你们看,这里,石山城,虽然是个小地方,但在这张联络图上,却是关键枢纽,承上启下。”

    石山城,被易大江在图上用红笔重点标出了,看来是侦察到了其位置的重要性,但是在说明里却只简单注了一句:敌重要结合部,似有筹谋,不详待查。

    项先生嘴里嚼着榛子,用烟斗指点着继续说:“眼下,咱们正要有一批人员物资,通过武汉运抵敌后,石山是必由之路,现在看来,非常危险,须赶紧把敌人这个地方的特工组织摸透尺寸,打掉它,保护咱们的物资人员安全通过。这张联络秘图,价值太大了。嗯,丁义,你这榛子真香。”

    几个人研究了一阵,决定将寻找营救许群的任务交给惠姐,方江即刻带领牛娃子、丁义,化装赶往石山。鲁满仓左右打量一番,说:“你们仨,人太少了,我也去吧,给老方当副手。”

    “不用,”方江摆摆手,“人多目标大,我们此去,力争不打明仗,能用刀就不开枪,能下毒就不露面,只搞暗杀,不摆阵仗。三个人,够用了。”

    “杀几个鬼汉奸,小事一桩,”丁义两手紧忙乎,利落地剥着榛子皮,一个个往嘴里扔,嘎崩嘎崩地嚼着,满不在乎地说:“有了易大江这张图,那里的汉奸特务,就算是上了阎王爷的勾魂簿了。咱们照图索骥,来个一锅端,不在话下。要我说呀,连枪都用不着,喂他们吃几个用毒药泡过的榛子……哈哈,对对,下毒,我这主意真棒,”他本是顺嘴瞎侃,可突然发现这里确有琢磨,放下手中的榛子,歪头想了想,“嗯,还别说,怎么能不剥皮,让里面的榛子果仁儿有毒呢?嗯……我得再跟陈槿和匡老伯讨教讨教。”

    方江坐在一旁,微笑不语,慢慢剥着榛子。鲁满仓说:“老方这一笑,我就知道他已经有了主意。我看,丁义这办法倒是挺棒。下毒,好得很,鬼难拿把毒药当作勾魂索来使,整治那些汉奸,倒是挺合适。”

    “嗯。”方江慢慢品着榛子,不住点头,“好香,好香。”

    次日,方江等人便开始行动,三个人赶了一辆马车,踏上南行的大路。方江戴顶破草帽,拿着鞭子赶车,丁义坐在车斗里忙忙碌碌,拿着一个医生用的针筒,从盛水的皮囊里抽水,再挤出来,反复做着试验。牛娃子纳闷儿,“鬼难拿,你鼓捣什么啊,给我看看。”

    “别动,这是我跟阿敏借的,外国人看病用的针管儿,高级货,”丁义得意地说:“把这细针从榛子蒂扎进去,注上毒水,嘿嘿,请汉奸大人们品尝品尝,滋味好得很啊。”

    “老丁,你可太缺德了。”

    马车走在土路上,迅捷轻快,路旁都是起起伏伏的丘陵,长满庄稼的绿野,一望无际,象海浪一样雄浑挈阔。方江正凝神远眺,忽然牛娃子说:“后边有鬼子的汽车。”

    扭头望去,果然从大路远端,尘埃扬起,开来一辆卡车,方江赶紧扬鞭把马车赶到路边,避开正路,一会功夫,卡车轰鸣着开了过来,牛娃子眼尖,“你们看,车里坐着的鬼子,怎么都戴着口罩,也不嫌热。”

    果然,汽车从旁边驶过的时候,前面驾驶室里的两个戴战斗帽的鬼子兵,都戴着白色的大口罩。边上坐着一个戴黑礼帽的中国人,倒是没戴口罩,路过马车跟前时,那黑礼帽男人扭过头来,看了一眼路旁的马车,又转过头去。

    汽车驶过去了,扬起一片灰尘。车厢用厚厚的绿帆布遮蔽得严严实实,不知道装的什么货物。牛娃子哼了一声,“鬼子们发神经,大夏天戴口罩,捂死他们才好。”

    三个人议论了一阵,对鬼子“夏天不怕热”戴口罩的行径始终莫衷一是,搞不明白。到了中午,马车行到一个镇子边上,到路边一个小饭铺里打尖,方江要了几碗糙米饭,一盘炒青菜,三个人围桌吃饭。丁义悄悄说:“角上那俩吃饭的客人,是贼。”

    饭铺旮旯的一张桌子上,坐了两个吃包子的客人,黑布衣衫,扎着裤脚,模样象是行旅客商。丁义低着头小声说:“他们眼神不对,肚子里有鬼的人,眼睛里就放贼光,这俩小子,我打包票,不是劫道的,就是跟阿混一样,梁上君子。”

    “你拉倒,”牛娃子小声反驳道:“阿混才不呢,装得象模象样,跟好人似的。哦,我明白了,阿混总是眯缝着眼,原来是怕放出贼光来。”

    方江默默瞟了那两个客人一眼,没有说话,继续低头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