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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五章 少女心思

    杜十娘这会儿独自在房中窗边绣着丝帕,刚才她已经问过小妹,说是刚来的这个王同知也是为冀家女子说亲的。少女闻言暗自神伤,心下恍惚。

    她手中边做着活,边透过窗户看着张籍书房的方向,留心着院中的动静。

    绣框上固定着的丝帕,绣花针来回穿梭,只是主人心慌意乱,这会儿针脚也有些不匀。

    “呀!”忽的少女一声惊呼,原来是一个不注意绣花针刺破了手指,看着食指上的血滴逐渐凝现,不知为何,陡然之间杜十娘悲从心来,泪水从眼眶里停不下的冒出,手指上的血滴也滴到了丝帕上。

    胭脂泪点翠秀帕,此厢衷情与谁说。

    杜十娘愣愣的看着锦帕上的一点嫣红,一边默默流泪,一边努力说服自己。

    籍哥哥说过要娶我的,不会如此无情无义、弃我于不顾的。

    那冀家女可是官家小姐,我不过一犯官之女还曾在莳花馆待过,怎比得上人家。

    啊,是了,籍哥哥不会无情,但他只是想让我作妾室。

    作了妾室又如何?

    反正作了妾室,也能与哥哥一辈子厮守,我又有什么不甘心。

    没错,冀家女子对哥哥将来帮助更大。

    我呢?杜十娘,你只是一个普通女子罢了,充其量能为哥哥抄抄写写,唱歌跳舞虽然能让哥哥高兴,但这有什么用,也不曾见谁家夫人去做。

    冀家女子或许是不会这些,但她父亲身边随便哪一个人给籍哥哥的帮助都比我大。

    按照戏本里,若是为了哥哥好,我该劝哥哥让冀家进门,好成全了他们。

    对了,听书上,这叫妇德。

    杜十娘,你只是一个出身卑微的女子,你拿什么和冀家女比!

    只是,只是我不愿意!

    丝帕上穿针引线,心下里未尝是默语无言。

    不知不觉间,绣花针腾挪,丝线交缠,锦帕上刚才那滴血处,多了一颗鲜艳的红豆。

    一点红痕赤赤灼,那情儿怎与他说,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

    张籍这边刚送走了王同知,有了王同知的保证,他自然是放下心来。

    今天冀永贞和王同知接连而至都是为了冀家小姐的事情,张籍觉得自己还是要和杜十娘说一下比较好,毕竟少女心思难猜,免得让她心情郁郁、胡思乱想。

    看到母亲刚刚出去,张籍便敲响了里屋的房门。

    敲了半天无人应答,张籍心道莫不是这小姑娘真的在生气,门并未上栓,张籍推门而入,但见杜十娘坐在窗边的椅子上绣着一方丝帕。

    “十娘、十娘。”张籍走到跟前坐下,忽见少女的食指上包扎了起来,拉过少女的手急切的道,“十娘,怎么了?伤到哪儿了?”

    “籍哥哥,没事,不过是刚才不小心扎到了手……”少女抬起头来说道。

    张籍这才看到杜十娘的双眼红红,显然是哭过了。

    看到少女白嫩的小手已不再出血,张籍放下心来道:“怎么,生我的气啦。你放心,今天来的冀兄和王同知虽然都是为了冀家的事情而来,但我已是明确的回绝了。”

    “嗯。”少女低着头应了一声,手中针线不停。

    “好了好了,别难过,以后不许哭,你看,这眼圈都红了。也怪我,该早点和你说的。”张籍略微停顿一下道:“十娘,我打算过几日就去书院拜访希伊先生,请先生收你为义女,届时就以先生一方为娘家,怎样?”

    “嗯,全凭哥哥做主……”少女的声音细的几不可闻,张籍如此直白谈及两人婚事,让杜十娘心里顿时甜滋滋的。

    “往年春闱都在三月前后,从临清城到京师,虽说沿运河北上,水路便捷,但到通州那也要半月左右,通州在到北京还有一天,为了不太过紧张,这无论如何也要提前一个月便出发。”

    杜十娘见张籍谈起会试之事,心下关切,抬头说道:“这么急,可赶得上,哥哥是准备好了?”

    张籍一笑道:“十娘,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自有计较。”

    “嗯,会试之前,我想着把咱们的婚事给办了,要不等出了正月,就挑个吉日娶你过门如何?”张籍话风一转又回到了两人的婚事上。

    这话一出只把杜十娘羞得面色通红。张籍见此哈哈一笑,少女放下手中针线,摇着张籍娇嗔不依,小女儿态尽显,看的张籍入了迷,此刻的杜十娘巧笑倩兮,全然没了刚才的伤心难过。

    ……

    自那日和杜十娘说开了两人的婚事后,少女倒是有些拘谨了。对于张籍决定正月之后、会试之前成婚的提议,张父张母全然同意,他们自然是乐于见到儿子早日成家,最好能多生几个大胖小子,多子多孙即是福的观念深入人心。

    今天已是初八,大明的年味比后世浓重了许多,乡间仍有穿着新衣放炮仗的顽童,书坊今天开门,张籍、杜十娘和张卫,带着张成和阿香一同辞别家人登上马车返回临清城。

    马车行至村口,张籍回头望去,隐约可见社学大门处有一人,看那身量仿佛是张老夫子。

    想起往日里老夫子对自己的照拂,不禁想起后世自己教书时的心境。

    老师对自己的学生最初相识时皆是真心以待,之所以师生关系最终会或深厚、或淡薄有所区别,全在师生双方的所作所为。张老夫子自己没能中举人,但他教授出的弟子中了举人,想来他也是颇为欣慰,他没有看错张籍,张籍也没有辜负夫子,师生之间两相得。

    如张籍那时一样,学生中有考入名校的,有事业有成的,比自己强的不知凡几,自己那时的心情是欣慰、是自豪!这桃李满天下乃为师者之幸事,古今亦然。

    穿过解元牌坊,出了入村小道,骡车驶上了大路,张籍掀开帘子再次回望向村子,将眼前的树林,绿水,碧田,耕牛,屋舍,炊烟,这一切一切都牢牢记在心底,后世和此刻的仓上村渐渐重合在一起,这,就是家乡啊,离情别意油然而生。

    骡车颠簸,晃晃悠悠的一直向北往临清城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