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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马颊河大堤

    东昌府南门外十里处即是马颊河,经过两个城外的小村庄,远远就看到了那雨幕中高耸的堤岸。经过几百年的河沙淤积及堤岸加固黄河早已是地上河,作为黄河的支流马颊河也是如此。

    雨中前行,官道早已被雨水冲刷的看不清,行走起来深一脚浅一脚,平时出城后只需要半个时辰的路程,众人走了一个多时辰。

    大堤上风更猛烈,雨点打在脸上生疼,往日里堤岸上栽种着婀娜的垂柳,挺拔的白杨,在踏春郊游之时是文人们吟哦赞美的对象。在今天的这场大雨里也已是柳枝凌乱,杨树弯腰,不见半点昔日的风采。河边旱季耕种出来的田地,已经被高涨的河水淹没,南北两侧白茫茫连成一片,偶尔能看见的几处树冠样的事物,那是长在田地垄上的树木。

    刘知府带领着大队民夫在此指挥着大堤的加固工作,见到左提学一行人到来,连忙走了过来,甚是焦急向左提学拱手高声道:“左兄,这大堤上风雨甚大,你这么大年纪何必亲到现场,派出人手即可。”

    风雨声甚大掩盖了不少刘知府的说话声,左龄只是隐隐约约听得清一言片语,也是大声喊道:“水情紧急,提学道也在东昌府,吾岂可袖手旁观不施援手。况且今次有院试生员到场,吾身为座师岂能不到。”

    落难之时方见真情,堤岸上风高雨急,说话基本靠喊,刘知府的声音早已经嘶哑,也不再多说,将左提学让到背风处的帐篷中歇息,接手了提学道众人的指挥权。

    仪仗兵丁被安排去砍伐树木,加固成大排,用以预防堤岸决口。张籍等人则被分成了两队,每队二十多人,主要工作是帮助民夫推车,往堤岸上运送土石。

    读书人给人的印象都是肩不能提,手不能挑的文弱样子,但那是清朝时对文人的高压政策抽掉了精气神所致,在这承平百余年的大明,年轻书生们的身体素质和意志力都是不错的,骨子里传承下来与蒙古骑兵对抗的勇气还未消退。

    一辆拉着石块的板车经过泥泞的路面往堤岸方向走来,两名民夫前方拉车,张籍、方毕、袁永、陈正四人分两侧在后推着。艰难的向大堤上走去,此时书生们早就没了什么风度,长衫下摆系在腰间,脚上靴子扯了布条绑住以防陷入泥潭,斗笠早就不知道丢在了何处,只身披着蓑衣在雨中奔波忙碌。

    平时在乡里作威作福的衙役,班头们这会儿也帮着赶车下桩,万一堤坝不保,倒霉的可是他们这些有家有产的小地主,大自然的伟力面前可不管你是班头、主事还是市民、农夫,统统一视同仁。

    好不容易推着车辆到达了大堤上,张籍一眼望去,几十米宽阔的大河白茫茫的一片,平时温顺的河水如狮子般暴怒着拍打着堤岸,水中靠岸处插着一根量杆,水面距离不到一丈!有一个长年住在河边村子的老人戴着斗笠在那蹲着观察,忧心的不住道:“这寸头寸头的涨,不管涨多少,都是不行啊……”

    刘知府派出的刘班头带着几名河工老手和一队兵丁在大堤上来回巡视——反麻痹、防松懈、查隐患是他们的主要任务。因为脚下年久失修的大堤在苦苦支撑着,虽然已经被泥水遮住了表面,但从一些边角上还可以看到风化碎裂的基石,若是水再不退,仅仅靠这河水的冲刷浸泡,即便是不漫过堤岸,这大堤也是危矣!

    人与大水就这样拉锯式的较量着。

    ……

    干了一上午的活,中午轮班休息吃饭。

    背风处的帐篷中,从城中运来的粮食都放在这里,雨中生火不易,只有一处帐篷烧汤,其余干粮咸菜是凉的,只有姜汤,米粥是热的。张籍等人一人一只大碗,取了馒头咸菜吃了起来,这得之不易的热汤让士子们青白的脸色好了些,夏天的衣衫单薄,雨水的凉意,狂风的寒意早已渗透进每个人的身体。张籍看向诸位同年,手上磨了血泡,脚上满是泥水,心下不禁有些自嘲,后世的自己只曾听说过当年沿河整村整村的人上大堤护堤,自己可没亲身经历过,不想竟来到这大明朝,参与了护堤。彼时只知道新中国时守堤护堤的艰难,在这没有大型机械,甚至铁锨都不能人手一把的古代这艰难几可放大十倍、百倍。

    凑着这吃过饭休息的空,张籍仔细回想起后世防洪的一些策略,手中拿着树枝在地上随手写写画画,一时之间倒真是想到了一些点子,自己和刘知府不熟,也说不上话,打定主意后便向后面帐篷走去找左提学。

    “水情紧急,一应从简”这是刘知府的令谕,张籍到了帐篷外略作通报就被值守卫士准许进入。帐篷内一应事物非常简陋,不过数张邻近村落的拉来的木板矮凳充作桌椅,桌子上铺开一张马颊河东昌府段的地形地貌图。

    东昌府的首官刘楠,同知、通判、推官、左提学、千户所指挥使等各部门主官都在此处,他们对面还站着几名老农样的人物,看上去是参与过治水的河工和有经验的船家。

    “张籍,你来此何事,速速道来。”张籍通名时报得是新晋生员,前来找大宗师有治水之良方禀报。

    “回大宗师,各位大人,学生曾在古籍中读到关于黄河治水旧事,有一二治水策呈上。”张籍拱手行礼道。

    “这人是谁?”刚刚正在与人讨论的刘知府闻言抬头看了一眼张籍,见到是一名不认识的少年,向左提学问道。

    “此子乃是今次院试案首张籍,他带着一队生员跟随老夫前来守堤。”左提学解释道。

    “奥?院试案首。”刘知府进士出身,也是历经县府院、乡会殿一层一层考上来的,以他的经历深知考场得头名的难度,但是四书五经中可没有治水的良方。

    不过洪水无情,万一堤破大水淹了东昌府城,他的前程可就到此为止了,因而他还是抱着一丝希望询问道:“有何良策,速速道来,若有益于治水,当少不了你的功劳。”

    所谓病急乱投医也就是如此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