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眼看就要到四月下旬,放眼望去,曲野河两岸已是滚滚的金色麦浪。在这里劳作了一个春天的西夏人,眼看着将要到手的粮食脸上都露出了喜悦的笑容。但谁也没有想到李不弃会在此时露出獠牙,首先是泾原路和秦凤路大举备战,引起了夏人警觉,向两处增兵以守。
府州和延州的宋人一直小心翼翼的保护他们的财产,这半年多来,只要有大宗货物的运输,沿途就会戒严,并且车队还会有大军护送,这对西夏人来说已经习以为常。因此,横山的西夏人在府州和延州长时间戒严时并没有在意,知道有军队进入麟府州城也没有在意,基本没有发觉两万武装到牙齿的宋军已经运动到眼皮底下,鄜延路的弓箭手和义勇也全部完成动员。
四月二十日,一些西夏人已经在曲野河边开镰收割,突然麟州城门大开,两千骑兵和三千步兵铺天盖地扑向曲野河。
西夏人以为宋人也在忙着割麦,没有想到宋人会在农忙的时候突然杀出来,只在曲野河边布置了两千部队。这两千人倒是企图阻挡麟州宋军,但是力量差别悬殊,几乎只一个回合的碰撞后就开始溃退,而宋军也趁势杀过曲野河驱逐西夏人,兵围西夏寨堡。然后寨堡中的西夏人就看到大批的宋人赶着牛车过来,开始割麦子。
这是赤裸裸的打劫啊!是可忍孰不可忍?可是寨堡中的西夏人却不敢出去,实在是寨堡被围得水泄不通,而且还有宋军从府州方向缓缓而来。然后他们就看到宋军慢条斯理的在曲野河东岸河滩搭起高大的木架,安装机械,一直忙到深夜。
第二天早上,斗大的石弹就凌空而至。前几颗落点或远或近,接下来,石弹就准确地落在寨墙上和寨子内。这么重的石弹再加上强大的抛射力量,什么都挡不住,只几十下就把寨墙砸得塌了好几个地方。但是宋军似乎并不准备攻城,而是继续向寨子里不断扔石头,像是要用石头直接把西夏人的寨堡彻底砸平。
就在曲野河的东岸,赵盛作为此战名义上的总指挥骑马站在高大的配重投石机旁边,兴高采烈地作他的炮长。每当士兵们把吊挂着装满石块的网兜的吊臂拉回到待发位置,然后向抛石的筐里装好石块后,他就兴奋地一挥手里的红旗,一名粗壮的士兵立刻用重锤砸下机括,大石便被抛向西夏人的寨堡。
曲野河并不宽阔,每当大石咂入西夏人的寨堡,用肉眼就能看到激起大片的尘土,宋军官兵们便是一片欢呼。在给李不弃的信中,赵盛写了一句话,大意是“这是我第一次真切感到掌握了强大的力量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配重投石机操作虽然缓慢,但是架不住十几架投石机轮番轰炸,只一个时辰西夏人巴掌大的寨子就剩不下多少东西。西夏人也终于受不了死亡的压抑感,嚎叫着冲出残破的寨墙企图突围。
宋军占据完全的优势怎么可能让西夏人就这么跑掉呢,包围寨子的宋军一顿弓箭、强弩和火铳就彻底粉碎了西夏人的冲击。侥幸没死的西夏人彻底失去了作战的勇气,大部分被俘虏。
拆完了西夏人的这个寨子,宋军又把投石机拆卸开来,运到另一个西夏人的寨子前面如法炮制,天黑前就摧毁了这个寨子。但是对于最后一个也是最大一个寨子,赵盛却不急于拿下来,而是将其团团围住,改用火炮攻打。
这些火炮已经可以算是真正的野战炮了,一种口径是四公厘,倍径达到24,一种口径55公厘,倍径达到18。虽然为了保证安全性,这些火炮重量有些超标,但是在这个时代,这几乎就是武器中最强的存在。比它们更强大的火炮,只有为了安慰皇帝容易受惊的心灵,用来保卫京师的二十门口径十公厘,倍径十五的巨炮。
现在,炮手们有条不紊操作火炮,用口径4公厘和55公厘火炮各两门对着西夏人的寨墙不紧不慢地倾泻炮弹。在剿匪作战中,这些炮手已经用这些火炮轰击过盗匪的山寨,操炮动作已经很熟练,甚至还发明了把炮弹、木送子和装火药的丝绸袋绑在一起装入炮膛的方法,使火炮的发射速度大大提高。
炮击的威力十分巨大,一些木质的寨墙在直径55公厘的包铅铁球面前就像纸糊的一样,但是因为口径限制,火炮的威力比起配重投石机还是有很大的差距,摧毁寨堡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赵盛也不再关注攻打寨子,而是在姚刚、折克柔、种诂和曲珍的陪伴下转向横山方向。
用望远镜瞭望一阵后,看着远处时隐时现的西夏骑兵,赵盛有些着急“西夏人怎么还不过来?难道他们放弃这些麦子和寨子里的西夏人了?”
本次战役的实际指挥麟府都部署折克柔安慰他说“横山羌现在也在忙着收割麦子,急切之间要拢起一支大军也需要时间。依我看,西夏人这些年骄横惯了,眼看到手的麦子被我们割走,必然要来报复。只是现在他们只怕凑不齐足够的兵,所以才不敢靠近。估计明日,横山羌就该大举进攻了。节度使不必焦躁,我们只按照制置使的交代作好自己的事,等着西夏人上钩就是。”
事实证明折克柔是摸透了西夏人的底细,第二天不到中午,西南方向便燃起大火,接着就尘头大起,斥候飞马回来报告从横山方向数千骑兵奔驰而来,后面跟着气势汹汹的大量步兵。
“终于来了!”第一次和西夏人正面对阵的赵盛激动得声音都有些打颤了,虽然他知道实际发号施令的是折克柔,但还是命令“按照预定计划行事。”
折克柔也装模作样地领命,然后传令下去。
斥候放出去了几十里地,见到西夏人大军前来立刻按照约定放火报信。用什么放火呢?就用西夏人还没来得及收割的麦子。
就在横山羌面前,他们辛苦种出来的麦子被熊熊烈火无情地吞没,这简直是赤裸裸的挑衅,满腔血性的羌人汉子怎么能够容忍。骑兵们不禁连连鞭打马匹,咬牙切齿地紧紧追赶那些逃得飞快的宋人斥候。
大片的麦田接连被大火吞没了,半空中缭绕着浓稠的黑烟,以致当羌人的前锋突然发现一支宋人骑兵从黑烟中钻出来时,双方相距已经太近,来不及用弓箭了。不过这对于勇悍的羌人骑兵来说不算什么,他们立刻挥舞着弯刀和狼牙棒催马冲向宋人骑兵。
宋军骑兵本来就是以战斗队形搜索前进的,因此遇到西夏骑兵对他们来说是预期遭遇战,一看到西夏骑兵立刻拉开队形,每个人举着一根杆棒对冲过来。
当双方已经能看清对方的面容时,让西夏骑兵们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那些宋人骑兵手中举着的杆棒——他们以为是铁鞭或者狼牙棒之类的东西,突然闪动起火光,冒出浓烟,发出了爆鸣声,登时西夏骑兵纷纷落马一片哀嚎。
西夏骑兵遭到不同寻常的打击,因为不知所措一时陷入混乱,宋军骑兵则像尖刀一样一下子劈进了西夏骑兵的队伍,沉重的三眼铳当做铁锤就抡了过去……
双方几乎只一个照面,四五百西夏骑兵就剩下寥寥无几,而且都调转马头逃得飞快。宋军那些久经战阵的骑兵也不追赶,只是大笑“这三眼铳真是好用啊!痛快,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