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欲静而风不止啊。特么的哥只是想推广一下大宋的车床居然被人告了。牙刷和木鞋底才刚刚上市不到一个月时间三司居然把状告到皇帝面前,说皇帝与民争利,让京城作牙刷和木鞋底的人失业了,这速度也太快了吧?什么时候三司的官员这么关心起民生来了?
皇帝一开始没当回事,可是没想到事情愈演愈烈,言官们也纷纷加入弹劾皇帝的行列,皇帝没想到这么一件小事竟然引起这么大的震动,再想到失了业的工匠衣食无着也甚是同情,便让身边太监来问李不弃是否能停了制造牙刷和木鞋底。
李不弃对这位耳根软到家的皇帝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只得亲自回东京向皇帝陈述一番用机器制造产品的重要性,皇帝终于打消了关闭作坊的念头。但是皇帝还是很担心:“只是诸卿都以为不可断了那些工匠的活路,这可如何是好?”
李不弃笑道:“听说上书的人很多啊,这就好办了。陛下只需如此说就是……”
赵祯的脸色很精彩,陈琳一脸憋不住尿的表情,就连忍耐功力深厚的张永和也给自己的口水呛到了。赵祯还是犹豫:“朕这么说不太好吧?要不然,明日朕把上书的人召到崇政殿来,你把这法子提出来?”
李不弃就不怕和文官打口水仗,立刻答应下来。于是消息灵通的言官、谏官们都满心期待啊,早就听说李不弃是个难剃的头,现在总算有机会剃剃这个头了。
于是六月初九这天晏殊相公在垂拱殿请示了皇帝之后召谏院右正言余靖,侍御史鱼周询,御史陈尔升、三司判官董方去垂拱殿奏对。这阵容很强大啊,参加朝会的官员们都翘首期盼,觉得这会应该能把李不弃好好教训一番了吧?
众臣鱼贯进入垂拱殿后,赵祯说:“近日来诸卿连番上本议及试验场作坊产的刷牙子和木鞋底低价发卖,造成京城工匠失业之事,朕心甚忧,因此专门把提举试验场的李不弃叫来询问。李不弃的说法又与诸卿不同,朕不能决,因此今日把李不弃找来让他和诸卿商议,看看能不能找出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来呀,宣李不弃上殿。”
侍御史鱼周询脾气比较急,立刻毫不留情说道:“陛下的子民嗷嗷待哺,皆是陛下与民争利造成的,只要陛下不言利,关了试验场,便解决此事,哪里还用商议?”
李不弃走上殿来正好听到鱼周询的话,但他还是先对赵祯行礼后才转向鱼周询:“这位官人说得好没道理。把试验场关了,在作坊里做工的人又会失业,他们啼饥号寒难道就不要管了?”
鱼周询哼了一声:“不是说他们都是厢军嘛,自有国家供养支使,便是不在作坊做工,也可以去作别的。”
李不弃便说:“现在让厢军在作坊中做工,能自食其力之后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裁撤了。我听说朝堂上诸公皆言我大宋冗兵误国,为什么不用这法子减少冗兵呢?”
鱼周询教训道:“你这想法倒是不错,可是总不能夺了别人的衣食。”
李不弃说:“官人这话就不对了。官人当知道牙疼不是病,疼起来却要命的话。刷牙可以护齿,但是因为刷牙子卖得贵,只有有钱人家才能买得起。木鞋底也是,只有富贵人家才用得起,雨雪天气那些小民穿的麻鞋却是防不得水的,多少人因为被雨雪泡了脚生病的。”
“官人只看到刷牙子和木鞋底卖得便宜使匠人失业,为何却看不到让多少原来用不起这两样的东西的人能够用上这两样东西了?多少人能够因为用上这两样东西免于牙疼,免于生病?为何不说这两样东西卖的便宜是造福天下百姓?”
……
鱼周询也没词儿了。给赵祯叫来的几个大臣不由得大眼瞪小眼。三司户部判官董方见要冷场连忙说:“不管如何,让京城百多户匠人失业总是有损官家圣德。”
李不弃说:“那些匠人可以做些别的东西啊。难道就非要做这刷牙子和鞋底不成?”
“那些匠人都是世代作这个的,让他们做别的他们也未必会。”
李不弃说:“原来如此。既然这位各位官人如此体恤百姓,那么我倒有一个办法。既然那些工匠作的东西只有富裕之家才能买得起,朝廷可以下旨令官宦之家皆从那些匠人处购买这两样东西,其他人家自便便是。这样那些工匠不会失业,也使普通小民以后能用上这两样东西,免于病痛,无论是工匠还是小民都会感怀陛下的恩德。这样岂不是两全其美?”
这下董方的嘴都差点儿气歪了,他在三司混可不是不识实务的学究,心说你骗小孩子呢?他怒道:“岂有此理,这样还有谁去卖那贵的东西?”
李不弃却说:“这位官人可不要看低了我大宋的士大夫,急人之难那是君子必备的操守啊。难道官人这样心怀百姓的士大夫也会在乎多花几个钱吗?”
董方也给噎住了。他当然不能承认自己不是君子,更不能说士大夫们的操守绝对没有李不弃说得那么高,那就违反政治正确了。此刻他心里有一千只羊驼滚滚飞奔。
这下麻烦大了,这事儿不过是度支使家铺子中的货卖不出去了,让他出头放一炮,可没想到李不弃出了这么个馊主意,这不是让他拉仇恨嘛。可是李不弃说的占了道义的制高点,他竟然一时无法反驳。
还是余靖站出来说:“既然是造福天下的事,那么何不把作这东西的法子公布出来,让百姓都会作。君子不言利,陛下弄这些东西总有与民争利之嫌。”
李不弃作极度惊讶状:“这位官人,你说事就是了,为何要辱骂这位三司的官人呢?”
余靖一愣:“我何时辱骂他了?”
李不弃说:“三司为国家打点财计,自然要锱铢必较,怎能不言利呢?想来三司的诸位官人也是科考进士的,难道为国家打点财计就不是君子了吗?这位官人说的好没道理。”
赵祯脸都抽成包子了——这李不弃是在架秧子吗?可是忠厚老实的皇帝看李不弃一脸真诚的义愤填膺的样子不像那样的人啊。
董方心里这次是一万只羊驼滚滚跑过,可是这话头儿他还不能不接。三司官员在文官体系中一直地位尴尬,就是因为工作性质让他们锱铢必较,有悖于士大夫“君子不言利”的口头禅。而且三司事务繁杂,因此真正有背景有门路的官员都会避开在三司任职,只剩下些没门路或者不受待见的苦逼。
现在有人当着他的面说“君子不言利”若是往常他可以装作没听见,但是李不弃把话头挑起来了他就不得不辩一辩,不然以后真让人说三司中没有君子,那三司的同僚还不得鄙视他?他可就不好混了。
于是他转向余靖:“正言这话确实不妥当。若是君子都不言利,那么朝廷拿什么来供养这么多军队?便是正言的俸禄也没有着落。因此这利还是要言的……”
方向跑偏了吧?皇帝和晏相公、章相公目瞪口呆地看着最先为了工匠失业上书的董方和李不弃结成同盟与三位言官就“君子不言利”是否正确争论起来,也是醉了。
晏相公只好打圆场,真的拟了一道旨意命令官宦人家需要购买城内工匠制造的牙刷和木鞋底。这道旨意一出来,群臣也是厥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