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别冲动,有事好商量,钱,我出去给你钱,一千贯,不,一万贯。”看到肥牛杀气腾腾地走过来,郑鹏也不敢再有逞强,连忙祭出钱这个大杀器。
有句话说得好,活着没钱痛苦,有钱却不能活了,更痛苦。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可在这里却失效了,肥牛闻言不为所动,把那根尖锐的棍子贴在郑鹏的脸上,狞笑地说:“老子出去给你一个官做,小子,今天碰上我,算你倒霉。”
说完,把尖的那端对准郑鹏,有些残忍地说:“你有眼无珠,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就要了你一只眼珠子,要怨就怨自己,不过老子今天心情好,让你挑,要左眼还是右眼?”
“别,都要,都要”郑鹏连忙说:“误会,都是误会,这位兄弟有话好说,一切好商量。”
“要眼珠子拿我的去,别伤着我家少爷。”阿军看到郑鹏有危险,拼命挣扎,可他被五个大汉死死按住,就是想动也动不了。
一旁的库罗也拼命挣扎着,可也被人死死按住,有人在他后脑勺用力一敲,只见库罗眼珠一翻,晕了过去。
人群中有人嘀咕着:“不是说吃了泻药和软骨散吗,怎么还像健牛那样有劲,可把我累坏了。”
肥牛不耐烦地说:“既然你不选,老子替你选。”
话音刚落,肥牛手一挥,用尖棍直刺郑鹏的右眼。
看到那尖锐的棍子离自己越来越近,中途没有收力的迹象,要挣脱可是让人死死按着,就是脑袋也不能动。
完了,郑鹏有些绝望地闭上眼睛。
“啊”的一声,囚室中响起一声惨叫,闭着眼不敢看郑鹏本以为自己眼睛不保时,听到惨叫声发自肥牛,忍不住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肥牛原本握尖棍的手腕上中了一支箭,此刻,牢房外左骁卫将军洪镇手上的弓还没放下。
在千钧一发之际,洪镇用时出现,用弓箭保住了郑鹏的眼睛。
洪镇看到郑鹏没出大事,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一点,很快大声喝道:“住手,违令者格杀勿论。”
顿了一下,洪镇大声说:“换监房。”
郑鹏和阿军对视一眼,彼此眼内都有庆幸的神色:不用说,转机来了,应是郭子仪找到了救兵。
郭子仪是智勇双全的人物,万马千军也能挥指若定,区区一件占理的事,再说郑鹏跟高力士的关系良好,还有郭可棠在长安帮忙,郑鹏对他非常有信心。
来得比自己想像中慢了一点,可总算及时来了。
郑鹏腿一软,有些无力地坐在牢房里。
就差一点点,差点变成“独眼龙”。
郑鹏暂时脱离了危险,而远在千里之外的绿姝,运气却没有郑鹏这样好。
绿姝没有生命危险,但她面临着关乎她一生幸福的事。
闺房内,清一色的檀木家私,窗帘、被面、坐垫、桌布等都是上等的杭绸苏绣,房内窗明几净,古琴、古董珍玩陈列其中,各式盆栽、植物点缀其间,就是燃着的香也是最上等的檀香,不仅驱蚊赶虫、清香怡人,闻着也觉得心旷神怡,精神倍振。
这是大户人家女儿的闺房。
然而,与这种雍容华贵、恬静气氛格格不入的是,一名男仆人正趴在地上,有健仆拿着皮鞭用力地鞭打着。
现在是炎夏,男仆人身上穿的是薄薄的绸衣,打他的皮鞭是厚实的牛皮所制,又结实又韧,一鞭抽下就把把绸衣抽破,并在身上留下一条血红的痕迹。
只是一会儿的功夫,那名男仆人被打得血肉模糊、硬生生地痛晕过去。
绿姝安静地坐着,眼里有些不忍,可她还是抿着嘴不说话。
崔源有些日子没有回家,没想到这次一回家,就递给绿姝一叠画像,理由是她已到出阁之日,让她挑一个心仪的男子成亲。
绿姝自然不愿意,看也不看就全扔在地。
崔源没有发脾气,张嘴就说下人没有伺候好小姐,让人把伺候在绿姝身边的仆人阿安重打五十鞭。
在家里,崔源说话向来说一不二,执行命令的人没有留力,还没打到四十鞭阿安已经晕过去,可手下忠实地执行崔源的命令,晕了也抽足五十鞭。
“惜春、惜红两个贱婢,伺候小姐不周,重打三十鞭。”崔源坐在桌子前品着茶,头也不抬,轻描淡写又下了一个命令。
“阿郎,饶命啊。”
“小姐,救命,救救婢子。”
听到自己要受罚,惜春、惜红面色大变,连忙求饶。
崔源的手下根本不会怜香惜玉,闹言二话不说,把两个婢女从绿姝身后拉走出,推倒在地,抡起皮鞭就抽。
两个婢女被打得衣衫破烂、鲜血淋漓,痛得一边求饶一边痛哭,绿姝轻轻咬了一下红唇,就是不肯松口。
身边的下人跟随有些日子,彼此之间也有感情,可这些感情怎么也比不上跟自家少爷在一起共患难的日子和经历,崔源越想要自己屈服,绿姝就越是不肯屈服。
三十鞭打完,后背被打得血潘淋淋的两个婢女被拖了下去。
崔源轻轻放下茶盏,冷冷地说:“谁负责教导小姐功课?”
“婉容在。”一个年约五十的老妇人有些战战兢兢地站出来。
回到崔家后,绿姝需要学习琴棋书画,对一个未出阁的小姐,教导的人首选是妇人,眼前这个叫婉容,是崔家的家生奴,从小就在崔家长大,小时候因为聪颖,跟随崔家小姐一起读书,可以饱读诗书,现在授绿姝功课。
崔源面无表情地说:“某问你,何为三从四德?”
婉容有些惊慌地说:“回阿郎的话,三从是未嫁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四德指妇德、妇言、妇容、妇功。”
“好一个未嫁从父,某虽说不是绿姝生父,却也是大父,辈份更高,姝儿更应听某的话,可对?”崔源质问道。
“对。”
崔源懒洋洋地说:“这个道理汝明白,可小姐不明白,说明你教导不到位,你自己说,该不该罚?”
“该。”婉容面色有些惨白地说。
在崔家,崔源就是所有人的天,没人敢逆他的意,就是崔家那些小郎君、小姐们都不敢,更别说婉容一个没有任何自由的家生奴。
“教而不善,罪加一等,来人,重打六十鞭。”崔源的语气里没有半点表情。
他的语气冷,眼睛冷,他的内心更冷!
什么?六十鞭?
在场的人闻言都不敢相信,年轻人都挨不了六十鞭,以婉容这个年纪,打六十鞭相当于要她的命。
崔源的随从对主子的话,向来是不折不扣地执行,命令一下,马上把花容失色的婉容按倒在地,作势就要打。
“你们停手,停手啊。”此刻绿姝再也忍不住,站起来有些愤怒地说。
“停!”崔源嘴边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得逞的笑容,出言阻止执行家法。
看着眼泪夺眶而出的绿姝,崔源面无表情地说:“想通了?”
“不,我是告诉你,你打哪个都没用,一切都是我的错,与其它人无关,最好是把我也打死,反正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绿姝泪流满面地说。
博陵崔氏,名动天下的七族五姓的博陵崔氏,虽说声名不如初唐那般响亮,可依然是天下士族心中的翘楚,依然是天下百姓敬仰的对象,绿姝在这里锦衣玉食,可她却一点也不留恋,心里怀念的,是与郑鹏在一起无忧无虑的日子。
看着泪流满面的孙女,崔源心中一动,眼中闪过一丝慈爱,不过他很快又硬起心肠说:“姝儿,你还在想着郑鹏那个田舍奴?”
这个绿姝,性子倔强,这一点随他爹,相当年,儿子也是不同意自己给他安排婚事,最后离家出走,以至父子十多年不见,再次见面时,已是阴阳相隔、白头人送黑头人。
要是真跟了郑鹏,以郑鹏的个性,孙女肯定要吃亏。
一个落魄的草根,很难成大事,特别是郑鹏自甘坠落,从教坊起步,起步基础太差,在讲求出身的年代,很难有大作为,崔源可不想自己的孙女跟着受苦。
为了姝儿后半生的幸福,就是硬起心肠也要做,崔源心想:等绿姝到了一定的年龄,她会明白自己的一片苦心和用意。
“不,郑公子不是田舍奴。”绿姝大声地说。
崔源打个呵欠,懒洋洋地说:“就算不是,也差别不大。”
“那是你的偏见。”
“你今天是不打算听我的话了,对吧?”
“不听!”绿姝一脸倔强地说。
“很好”崔源一下子站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郑鹏这个田舍奴,竟敢掂记我博陵崔氏的女子,简直不知天高地厚,某倒要看看,他有没有命来到博陵。”
绿姝面色一变,连忙追问道:“你,你要干什么,要害少郑公子吗?”
“某不想多说话,姝儿,大父的手段,你是见识过的。”崔源面无表情地说。
清楚,能不清楚吗,一出手就带走几条人命,自己就是硬生生被他带到这里,一点办法都没有。
绿姝心里清楚,崔源的话是在暗示:要是自己不配合,他将会对郑鹏出手。
无耻!